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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幾天,奕坤沒再讓我重寫檢查,也不再安排遠距離的采訪任務給我,一切似乎回到了我當記者的從前。 但我心里卻始終如壓了塊大石般堵得難受,奕坤現在甚至不再親自審核我的稿件,所有報道都交由相關編輯把關。我在報社,就和一個普通記者無異。 雖然本也沒指望搞特殊化,能不再被折騰我就該心滿意足了,可是每天看著奕坤對我視若無睹、不理不睬,卻和何小姐——不,現在該稱呼為何主編了——談笑風生、出雙入對,就覺得日子比之前更加難熬。幸而記者上半天幾乎都要出任務,我便盡可能拖到午飯后回來——現在的我,倒是寧愿自己去遠點的地方采訪了。 楊越常在下班后來旅館找我,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把我拉進銀河就不死心??上О滋煨牧?、體力的大量消耗,加上連日來的陰雨天氣幾乎把我給拖垮了,他每回來都見我半死不活地癱在床上,只得悻悻作罷。 “銀河315包廂?!边@天還沒走出報社就接到楊越電話。沒等我開口回絕,他又補充了句:“今天是我生日?!?/br> “知道了,馬上來?!蔽覒铝?。這段日子他對我關心不少,朋友做到這份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感激之余,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F在我身體好多了,他過生日,無論如何都得幫他慶祝下。 買了蛋糕和紅酒,匆匆趕到包廂,一推門一股久違的烏煙瘴氣撲面而來。 看著前方人影憧憧我不禁笑了下,楊越就是有這本事,到哪兒都能很快聚集一幫狐朋狗友??磥淼故俏易宰鞫嗲榱?,還以為沒人陪他玩樂才總是纏著我呢。 這也好,我還能早些回去休息。 “楊哥,這位是……?”一個卷發瘦高個青年首先看到我。 楊越正在那吞云吐霧,一聽他的話丟了煙就直奔過來,親熱地摟著我的肩介紹:“這是你岳二哥,來來來,都認識下?!?/br> “岳二哥好!久仰久仰!”眾人起哄。 楊越又給我介紹,那個先說話的青年小李是他所在公司同部門的同事,另外還有三個其他部門的同事,其他四個是業務往來單位的人。 “作為楊哥的資深老友,來得最晚,怎么也得罰一杯吧?”小李一手拎著酒瓶一手拿了只杯子,晃晃悠悠地踱到我面前。 很快他就斟了滿滿一杯的無色液體,沒等我推拒,其他人已經異口同聲地喊起口號:“感情深,一口悶!” 我頓感無語,這一來就是一整杯的白酒,是打算讓我趴桌下的節奏么。 用求救的目光瞥向楊越,卻見他正放下手來,敢情剛才在給口號打節拍。 我一下明白過來,難怪這些素不相識的人起哄得厲害,想來就是被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給煽動的。 一群人都眼巴巴地瞅著我,無奈,我只得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熱辣感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心底,就好像陡然間卸下了什么,渾身輕松。 “好!” “厲害!” “真感情!” 掌聲、笑聲、哄鬧聲中,我也有些興奮起來,這種久違的氛圍恍如隔世,或許我正需要這些,需要酒精來麻痹自己。 隨著楊越在一旁插科打諢,我很快與這幫人打成一片,同時也被灌了更多酒下肚。到后來,面前那一張張笑臉都晃晃悠悠地,出現了重影。 “你是幾百年沒喝酒了不是?要么打死不肯來,一來就喝這么多!” 耳邊傳來楊越嘲諷的低吼,我才懶得理他,看酒杯又滿了,便繼續往嘴里倒酒。 “岳陽?你是不是醉了?” “別喝了吧,你身體剛好一點,不能喝太多……” “不準再喝了!” 剛把酒杯送到嘴邊,突然感覺手里一空,我愣了下,瞪大雙眼四面一看,卻發現酒杯已經到了旁邊的楊越手中。 “把杯子還我……”我嘿嘿笑著去搶他手里的酒杯,“我沒醉!繼續……” “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吧?!睏钤降吐暤?。 我不聽,繼續伸手過去,卻只覺他東搖西晃地,害我怎么也抓不到那個酒杯,頓時一陣惱火:“把杯子給我!” 耳邊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我剛才的叫聲還在空氣中回蕩。 我忽然有些清醒,見所有人都停止了說笑齊齊看著我,下意識道:“抱歉……” “你沒事吧,岳陽?”楊越的語氣罕見的嚴肅。 我搖搖頭,看楊越臉色不愉,周圍又靜得令我有些呼吸不暢,遂勉強笑道:“你們繼續,我去洗把臉,醒醒酒再來……”一邊快步向外走去。 “我陪你——小心!” 腳下不知絆到什么趔趄了下,我趕緊穩住自己,一面推開他的手,嬉笑道:“休想借我逃酒,你老實交代,今天喝這么少是因為沒有美女作陪吧?” “岳陽——” 楊越似還想說什么,但人群已經哄鬧起來了,有人大吼一聲:“楊哥!重色輕友可不中??!” 趁著楊越被拉扯回,我走出包間,帶上門隔絕了之前的所有。 走廊里間或有一兩聲笑聲、起哄聲從其他包廂中飄出,我搖搖晃晃地往前走,興奮感早就如落潮般退得一干二凈,只剩下腦子里被酒精燒得暈暈乎乎的一片混沌。 忽然前方有門打開,一個粗獷的嗓音從內傳來:“奕董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喝這一點點就想遁?” 我正想從旁繞過,就聽另一個我無比熟悉的低沉嗓音笑道:“抱歉了俞總,我是真的有事,改天一定陪你喝個夠?!?/br> 我睜大眼睛看著門內走出的人,雖然老眼昏花看不清他的臉,但聽這聲音、看這個頭還有這股熟悉感是絕對沒錯的,那股興奮勁忽然如潮水般又涌了上來:“小坤!” 那人轉身看到我,一時像是愣了下,我興沖沖地奔上去又喚了聲:“小坤!” 他這才問:“你怎么在這里?”沒等我回答,忽冷笑一聲接著道:“難怪不接我電話,原來又來尋歡作樂了?你還沒鬧夠?” 我晃晃悠悠地瞅著他,昏沉沉地也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只覺內心很是歡喜,伸手就想去抱他,誰知胳膊卻被他一把抓住,隨后他用力將我扯過去,扯得我踉蹌著倒在他肩頭。 “說,你喝了多少酒?”他在我耳邊冷聲問。 我正努力站直身體,一時間根本顧不得答他,聽他又慢慢道:“看來,你真是開心得很啊?!?/br> 這句話我聽懂了,我點頭笑呵呵道:“嗯,很開心?!辈恢醯?,一看到他,我就覺得這么多天一直沉甸甸壓在心上的郁郁全都消散了一般,整個人都舒坦了。 我高興地摟住他的腰,想把他抱在懷里??伤麉s沒給我這個機會,拉著我就走。 他走得那樣快,我踉踉蹌蹌地哪里跟得上他的步伐,幾次往地上栽去??v然感官在酒精作用下遲鈍了不少,手臂上強烈的疼痛感還是讓我禁不住慘叫出聲:“痛痛痛……放手!快放手……好疼啊……” 他總算停了下來,下一秒我整個人便被他扛在了肩頭。 頭朝下趴著,這一路顛簸讓我的腦袋愈加昏沉難受,只覺一陣陣惡心,就在我感覺自己真的快吐出來時,身下一空,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扔在了車后座上。 “啊……”他突然發動了車子,我差點沒滾下座位,頓時有些清醒,“你帶我去哪?我還有事……” “由不得你?!彼渎暤?。 “可是……”我還想說話,就聽他怒喝一聲:“閉嘴!”嚇得立刻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