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狼人殺:狼人和法官
晚上八點,顧妗妗被拖出了宿舍。 舍友符悅抱著她的胳膊,雀躍的心思跳在臉上,嘴里絮絮叨叨地說著:“我跟你講哦,像我們這種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學校,最需要的就是聯誼活動。隔壁姜醫還有敏江區的陳理工,那帥哥量多質優,大二再不多參加參加,大三就太忙了沒時間了?!?/br> 顧妗妗心不在焉地“喔”了一聲,說:“可是我又不會玩狼人殺,前幾輪就把我out了不就沒什么參與感了?” “沒事,美女不會先死?!狈麗偱呐乃募绨?,一臉老母親般的笑意,“而且這種局誰是真的為了玩游戲才參與啊,親愛的!” “帥哥真的多嗎?” “真的,信我!還基本都是單身!” 顧妗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勾起唇角笑了笑,“他們說自己是單身你就信啊?!?/br> 符悅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管他呢,我是來看帥哥的,又不是來和帥哥談戀愛的,他就算是彎的也沒關系,說不定還能做成姐妹?!?/br> 不得不說這還真有幾分道理,顧妗妗對她豎了個大拇指。 陳東省姜州作為著名的商都,從古至今都不缺銷金窟和不夜城,位于三所高校三角中心的敏江廣場尤為出名,深受年輕人的青睞。顧妗妗他們所在的姜州師范大學以美女如云聞名,讓其他兩所醫理類學校垂涎不已,是故經常在敏江廣場組局聯誼,互惠互利。 顧妗妗雖然喜歡湊熱鬧,但這并不代表她喜歡在上了一天課后覺都沒的睡被拖出來參加不會玩的狼人殺局。符悅也知道她的陰晴不定難伺候,出校門之前專門買了杯抹茶冰淇淋喂她吃。 叫美女出來玩自然是不能讓美女自己打車的,姜師大的校門口早已停了一輛在夜色中也色彩鮮明的紅藍超跑,一個染了一頭深灰發色的男人靠在車頭玩著打火機,看到符悅時吹了聲口哨打招呼。 顧妗妗沒見過這個人,看了一眼符悅。 “這是何素,”符悅介紹說,“姜醫的,學的還是法醫呢?!?/br> 顧妗?。骸啊柡Φ??!笨烧妗八亍卑?。 她又看了一眼這渾身透著“花哨”二字的sao包,感覺尸體看到他都不放心讓他cao刀割開自己的身體。 鬼見愁何素撩了撩額前的一撮灰發,笑著和顧妗妗打招呼。 “符悅朋友圈里經常曬的美女,今天可算見到本尊了。照片已經很好看了,真人果然更漂亮?!?/br> 他笑吟吟地拍拍車門:“上車吧美女們?!?/br> 敏江廣場的狼人殺、劇本殺、密室等等體驗店特別多,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每天都在上演著爾虞我詐頭腦風暴。 今天符悅受邀去的店在一棟聚集了大量同類娛樂局的寫字樓里,連一起坐電梯的看起來都是同齡人,其中一個男生還問顧妗妗要微信。 顧妗妗笑著說:“我有男朋友了?!?/br> 那個男生下意識看了一眼符悅旁邊的何素。 “不是他?!鳖欐℃⌒σ飧畹卣f,“是個已婚的?!?/br> 這句話引得那男生以及一電梯的人側目,那些近在咫尺的眼神里有不可置信,有輕蔑,有果然如此,是顧妗妗見慣了的色彩。 她不以為意地對著息屏的手機整理了一下鬢角的碎發。 符悅一言難盡地看著她,似乎也是見得多她這么說了。倒是何素沒什么表情,他單純覺得這只是一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拒絕方法。 不過就外貌而言,顧妗妗曾被人評為“標準小三臉”——大卷發,瓜子臉,桃花眼,十足的美艷型長相,能讓眾多女性一看到她心中就警鈴大作。 何素是個雙,偏愛可愛款,并不吃這掛,但他知道有個人吃的死死的。他心懷某種惡作劇式的期待,打開了包廂的門。 房間里燈光開的很暗,走廊的白熾燈為進來的人打了一束背光,襯出女孩窈窕的身形。 幾個認識的走過來迎接顧妗妗和符悅二人,把她們帶到了空位上端上酒水水果,還給顧妗妗專門點了一份草莓千層。美女到場,自然吸引了一群鶯鶯燕燕,不斷有人湊過來搭訕。 符悅笑嘻嘻地擋掉了別人端過來的酒杯:“謝邀,我們妗姐不喝酒,話先說在前面,沒得商量的?!?/br> 那人有些尷尬地縮回手,摸了摸鼻子:“呀,是酒精過敏么?” 顧妗妗看著心情不錯,對桌上的草莓千層一叉子下去,順口回答:“可以這么理解吧?!?/br> 符悅戳了戳她的胳膊:“拜托,親愛的,你怎么一坐下來就吃蛋糕啊?!?/br> “我先喝的汽水?!?/br> “……你上輩子真的是一臺ETC吧?” “我上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ETC呢?!?/br> “……”符悅陣敗,塞給顧妗妗一顆沾著奶油的草莓以堵住她的嘴。 兩個人正打打鬧鬧,一道陰影投在了她們身上,讓她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原是何素帶著一個寸頭帥哥走到了他們面前,符悅一看到那個一頭短寸就皺起了眉,但又覺得太不禮貌而迅速調整好了表情,下意識去看顧妗妗。 顧妗妗神色自若地眨眨眼,等他們開口。 何素一臉純良地介紹說:“這是我哥們兒,陳敬,我們姜醫大四的?!?/br> 見顧妗妗沒說話,符悅忙問:“你好兄弟?我怎么從來沒見過?” “我基本都在醫院實習,”那個看起來有點痞痞的寸頭帥哥終于說話了,語氣神色倒也還算正經,“今年都沒怎么跟何素出來玩過了?!?/br> 下一句就不那么正經了:“沒能早點認識兩位美女,真是我的遺憾?!?/br> 他說這話時,目光是停在顧妗妗身上的。 符悅差點要翻白眼了,大哥你克制一下你的眼神好不好?我們妗妗不喜歡你這款的。 顧妗妗風評不佳,不僅僅只是單憑一張禍水一樣的臉而已。她偏愛清冷掛的高嶺之花,別人求而不得、敬而遠之的男神級別的人物被她輕而易舉地搞到手最后又踢了,這簡直是禍害絕種冰山雪蓮的行為,自然是要招好一波怨恨的。 “哪家醫院???”顧妗妗好像對醫學生挺感興趣,“哪天我生病了可以去插隊嗎?” 陳敬順勢坐在了顧妗妗的身邊,何素則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坐在了符悅旁邊,被符悅嫌棄地推了推。 “就在市三醫院,精神科,我可不希望你來我們科。當然,最好是別生病?!标惥葱χ鴮︻欐℃∨e起手里的酒罐,將里面的大半啤酒一飲而盡。 顧妗妗舔了舔后槽牙,把嘴里的草莓嚼碎了。 十二人局的狼人殺對于顧妗妗這種新手來說要認真玩還是太吃力了,不過也沒什么人認真玩的,大都前期放水護著她漏洞百出的發言,幾輪下來顧妗妗倒是沒有敗績,甚至沒人刀她票她,這也讓她越發覺得索然無味。 還不如去唱歌喝酒呢——雖然她不喝酒,但她喜歡看一群人喝酒嘮嗑最后上演醉酒迷惑行為大賞的樣子。每到那時,她就負責叫車把酒鬼們一個個送上車,最后自己想干嘛干嘛去?;蛘呤钦覀€前任約一晚,或者是回家趴在距離地面十九層的陽臺上吹風想著要不要跳下去等等。 跳樓這種死法太丑了,她也就想想。吃過量安眠藥可能是最好的方法,就是過程太長,萬一被人發現了洗了個胃又能活回來。 就當顧妗妗思緒飄到十九樓的時候,有人把她拽回了天黑請閉眼的現實。 法官說:“狼人請睜眼?!?/br> 這把顧妗妗是狼人,法官是陳敬,他坐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現在只剩了顧妗妗一個狼人。被票了的狼和其他出局的小伙伴跑去一邊斗地主去了?;璋抵兄挥兴麄冊趯σ?。 陳敬看著她,笑著說:“今晚你要殺誰?” 他的頭頂上方是一盞昏黃的水晶燈,曖昧柔和的光弱化了他鋒利的五官,像十九樓外遠處CBD叢林中模糊的廣告光幕。 顧妗妗對他勾了勾手指。 那張臉低下來湊到她面前時,她伸出一根手指,壓住了他的雙唇。 “法官?!彼每谛驼f著,笑彎的眼尾溝仿佛盛了零星燈光,亮得陳敬心都漏了一拍。 陳法官直起身,一板一眼地說:“狼人請閉眼?!?/br> 披著狼皮的狐貍帶著戲謔的笑意閉上了眼。 法官在宣布預言家睜開眼前,用guntang的吻懲罰了狼人的輕慢。 陳敬凌晨醒來起夜,陡然發現身邊已經空了,連余溫也消散得一干二凈,顯然那人早早就離開了。 他莫名其妙的同時有些惱火——因為有種被輕視的感覺。他下床拿起煙抽了一根,翻出手機打開了幾個小時不曾留意的微信,里面雜七雜八的消息一堆,卻沒有他今天剛加的那個人的紅點。 喉間滾出不屑的笑聲,他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叼著煙去了洗手間。 如果他能往窗外看一眼的話,說不定能把幾個小時前春宵一度的人再撿回來。 “美女,你沒事吧?” 這是顧妗妗今晚——或者是說今晨聽到的第不知道多少句似乎關切的詢問了,她頭也不抬地揮了揮手,那人沒看見似的接著問:“要不要我給你開個房上去睡一覺休息一下?” 顧妗妗扶著額頭指著身后的酒店大門:“滾遠點,老娘有病你不怕是吧?” “……”那人飆了句臟話,直勾勾的眼神頃刻間煙消云散,跟躲避瘟神一樣逃開了。 “沒勁,”顧妗妗試著想站起來,但手一撐地就軟了下去,她連腰都直不起來,只好再次放棄,繼續跟個失足少女一樣不甚優雅地坐在馬路牙子上,“神經病也算病吧,我說實話還不樂意了?!?/br> 腸胃和大腦翻江倒海,顧妗妗突然想喝酒。 酒精和尼古丁最能麻痹人的神經,煙味太臭,所以顧妗妗從來不抽煙也不喜歡身邊人抽煙。至于酒,距離上一次過敏發作已經是半年前了。她聽說過敏是個玄學,時有時無的,可能上個月你還一吃芒果就起疹子,這個月你就可以放開吃了。不知道精神過敏會不會也這樣。 就今晚而言,似乎生理和心理的過敏并不在一個戰線上。 一想到那個寸頭額前滴汗劃過極鋒利的下顎角露在她身上的觸覺,她仿佛被酒灌了鼻腔,窒息的酒精味瞬間再次席卷了她的五感,她整個人又開始發抖,呼吸越來越急促而困難。 就在她想著要不要打個電話讓符悅來收尸的時候,一陣風輕輕拂過她顫抖的臉頰,她有所預感地抬起頭,蒼白的臉正好被剛剛覆上來的陰影淹沒。 看清來人的時候,她無意識地笑了:看來不用符悅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