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完課，戚軒拎起書包就回家了，順便帶上了那盒放在桌子上站了一天的維他奶。周效明看不出對方是否喜愛這種口味，因為對方一直沒喝，但是時不時盯著那東西發呆。

    戚軒從來是不上晚自習的，于是下了課，周效明就不得不一個人面對找上門來的蔣小江。

    “快來說說，現在你可別想跑了，你到底和戚軒怎么回事？”在去食堂的路上，蔣小江一把勾住周效明的脖子，惡狠狠地說。

    憑他的八卦能力，忍了一天也實屬不易。

    周效明平靜地把蔣小江胳膊拿下來，更加平靜地掏出英語單詞，默默誦讀起來。

    “你別想跑！今天必須告訴我?！笔Y小江從周效明手中抽出單詞本，被對方這種打發弱智的態度弄得十分無語。

    “你就那么想知道？”周效明問。

    “嗯嗯?！?/br>
    “告訴你也不是不行......”周效明撓撓頭，眼珠一轉，說，“是這樣的，戚軒昨天不是在大號嗎，被我撞見沒帶紙了，然后呢，他可能覺得面子掛不住，就想找我茬?！?/br>
    這是他花了一天時間想出來的借口，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

    “就這樣？”蔣小江狐疑道，“那你們中午去做什么了？”

    周效明說：“我倆打了一架，現在化敵為友?！?/br>
    “不會吧？”蔣小江有些不相信，“戚軒竟然那么小氣??？不會吧？”

    他們已經走到了食堂門口，周效明看了看今天的特價菜，漫不經心道：“理解一下，人家畢竟管著一幫小弟呢?！?/br>
    今日特價菜是土豆燉蘋果，不知道食堂里那些阿姨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天天總是做一些一看就不是給人吃的菜，但是勝在便宜，周效明雖然不缺錢花，偶爾也會嘗試一下。

    與此同時，距學校兩三條街以外的商業中心，戚軒正甩著手在運動用品店里閑逛。

    他打了個噴嚏，一邊在心里頭暗罵不知道是哪個傻逼又在找茬，一邊迎上導購，說：“買書包?！?/br>
    “好的，我們有這些款式，請問您要哪一種呢？”

    “要最好的?！逼蒈幷f。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要給周效明買書包，就像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昨天為什么真的跟著對方回家一樣。一切都不受控制了，戚軒覺得煩躁極了，想要快刀斬亂麻，把自己的心情控制好。

    不過，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樣的呢？戚軒又不明白了。巧克力味維他奶的味道怪怪的，不太好喝，而且戚軒總是在里面嘗出草莓優酸乳的味道，讓他的心情更加煩躁。

    周效明許諾過不會把自己的事情告訴別人的吧？他會遵守約定嗎？

    戚軒心里頭亂亂的，他跟著導購的指引，去柜臺付了錢，然后拎起書包走出店門，心想今晚上要約人一起去網吧了，晉級賽還沒打，父母又在公司加班，他的時間很多，可以一直在網吧待到通宵。

    不行，還不能通宵。戚軒看了一眼手中的書包，馬上駁回了自己的想法，他明天要早點去學校，最少在周效明之前到教室。他不好意思在當事人面前把書包遞給他，這也太考驗戚軒的羞恥心了，所以還是趁對方不在教室的時候，偷偷放上去吧。

    想法很好，但是戚軒低估了周效明家距離學校的路程。

    學校在新城區，周效明家里和學校就隔了一條街，而戚軒住在老城區，每天上學放學有司機專車接送。所以就算戚軒訂了個鬧鐘，起了個大早，司機沒來，他也沒轍。最后只好看著手機郁悶坐上了司機的車，來到教室，一眼就看到周效明伏案刷題的身影。

    戚軒從后門繞進來，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拎著書包的手扣弄那條書包帶子。

    “......喂?！逼蒈幾潞?，手背撞了一下周效明。

    周效明還在看英語完形填空，聞言撇撇頭，疑惑地看著戚軒。

    “這個，你拿著吧?！逼蒈幱终f，臉也轉過去了，眼睛盯著桌子上不知何時刻的非主流語錄。

    周效明低頭一看，對方撞他的手里竟然還拎著一個書包，從巨大的印花logo上來看，這是一家很貴的牌子。

    “給我的？為什么??？”周效明沒接過來。

    “你他媽屁話怎么那么多，不值錢！隨便送的！”戚軒像是忽然被踩了尾巴一樣，用力把書包塞進周效明懷里，從桌洞里掏出一盒煙，怒氣沖沖走出了教室。

    周效明看著懷里的書包，摸不著頭腦。

    戚軒商標還沒拆，周效明正好看了看商標上的價錢，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不值錢的價格。

    他到底在搞什么？

    周效明想不通，也沒辦法就這樣理所當然地收下。他看了看桌面上做了一半的完形填空，又抬頭看了看時間，加緊寫了后一半的題，然后趁著鈴聲打響前三步并作兩步走進男衛生間。

    果然，戚軒在聚眾吞云吐霧。

    學?？傆幸恍┎环芙痰膶W生，這一小撮人總是以戚軒馬首是瞻。說來也合理，戚軒家里有錢，出手闊綽，而且打人狠、玩得開，又總有些新花樣，確實很難不被人喜歡。再者說，他長得好看，全校女生或多或少都知道這么一個人。就周效明所了解，他們重點班級都有不少女生對戚軒極為感興趣，前排小姑娘轉頭掏書包的空檔都能裝作不經意的多打量對方兩眼。

    現在戚軒靠著窗，站在他的老地方上，周圍同學或蹲或站圍著他成一個圈，少年輕狂，嬉笑怒罵，自成一個小社會，對來來往往的圈外人品頭論足，戚軒就站在他們中間，手里夾著支煙，懶懶掃視著過往同學，偶爾回應一下朋友的調侃。

    周效明腳步一頓。

    不，現在去直接找對方還書包，不是時候。

    于是他頂著戚軒意味不明的視線，目不斜視，拐到一個小便池處，脫下褲子，醞釀一會兒，開始放水。

    今天早上周效明沒有起晚，也沒發生什么耽誤時間的事情，所以他在家里已經上過一次廁所了，現在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撒出足夠數量的尿有點困難。果不其然，尿道最終只可憐兮兮擠出了一點點淡黃色的液體，周效明心里窘迫，隨意抖抖上面的水，把yinjing塞回去，沖了水。

    他轉過頭來，又對上了戚軒意味不明的視線。

    說來奇怪，戚軒這回沒盯著他的臉，而是盯著他下半身的位置。對方手中夾著的煙又要燃盡了，但他恍若不知，仍是看著那個地方，目光飄遠，眉頭微皺，好像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人生問題，在思考過程中，戚軒伸出舌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周效明看著戚軒的樣子，實在想不出來他究竟在思考什么問題。

    于是周效明洗了手，走出了衛生間。

    直到上課鈴打響，戚軒才帶著渾身的煙味姍姍來遲。新班主任也踏著鈴聲和他一起走進教室，幸好戚軒是從后門進來的，要不然和前門的班主任撞上，免不了一頓訓斥。

    新官上任，來沒來得及點三把火呢。

    周效明不想讓班主任找茬，便耐心等待下課鈴響，這才揪住馬上要溜走的戚軒，說：“等一下?！?/br>
    “干嘛？”戚軒扯了扯袖子，沒扯開。

    周效明耐心拉他坐下來，說：“你的書包太貴了，我不能要?！?/br>
    “給你就給你了，我都說了不值錢，”戚軒不耐煩，馬上就要站起來，“你怎么這么啰嗦?！?/br>
    “哎，等等，”周效明眼疾手快，再次把他拉回來，又說，“那你給我個企鵝號吧，我把錢轉給你?！?/br>
    “真不用，嘖，你這人有病吧?！?/br>
    周效明收回了手，說：“那也給我一個企鵝號吧，交個朋友?！?/br>
    對方堅決不要，他也沒什么辦法。只希望能夠從企鵝號里面看一看戚軒的生日，或者找個靠近的節日送禮物，最好能夠把錢慢慢還上。他大概能夠猜到戚軒的想法，無非是昨天把他的書包扯壞了，覺得不好意思，今天就來補上，但是周效明自認為自己也有錯，不能夠就這樣毫無負擔地收了禮物。

    用交朋友為理由，戚軒就沒什么借口了，低著頭從兜里掏出手機，嘴唇緊緊抿著，點開企鵝，說：“我加你吧?！?/br>
    周效明報出了一段數字。

    戚軒又是點頭，一字不漏把這段數字輸入進去，加了好友。

    “你記憶力很好嘛?！敝苄骱鋈徽f。

    “??？還，還好吧?！逼蒈幷粗謾C，不知道在想什么，聽見周效明說話，像是受了驚一般抬起頭。

    他眼神飄忽，耳朵通紅，手指緊張地敲手機，迎著周效明探究的目光說：“少來管我，你趕緊通過一下，我走了?！?/br>
    他在緊張什么？

    周效明想不通，也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同意了好友申請，趁著上課鈴還沒響，點開戚軒的頭像看了一眼。

    是他自己的自拍，調了黑白色調，周效明猜測是最近才照的，因為他看到了那條“摸金校尉”的項鏈。

    下面就是他的空間，周效明出于好奇，又多看了兩眼。

    最新的一條是簡單兩個字：好煩。

    下面有五六十個贊，一堆人在問“軒哥怎么了”，戚軒一個人也沒回答。

    周效明莫名覺得不爽，收了手機，拿出下節課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