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面試在下周一上午，和甲方見面的事情約在那天下午，緊湊的安排正合他意，紀言不用再單獨抽出一天時間去處理。

    這段時間工作少，紀言得空好好做飯。打開冰箱，看到陳沨明剩下的半瓶牛奶放在第二層中間，他沒扔，不知道有沒有過期。越過瓶子，紀言取出要用的蔬菜和rou類，做飯的好心情卻沒了大半。

    明明只是在這里住過幾天而已，又好像哪里都留著他的影子。

    簡單煮碗面，午飯算是應付過去。

    需要找點事做，能分散注意力，耗費時間長一些的事情。

    抬手捏了下大臂內側，紀言想起最近一直沒去健身，本就不算明顯的肌rou有要消散的跡象。他打電話跟健身房咨詢好時間，午睡后換上運動服出門。

    小區綠化有片銀杏樹林，紀言經過時恰好有風，嫩黃樹葉往下落，他很隨意地抬手，一片葉子停在掌心。

    太久沒出門對季節的感知都變弱了，紀言回手將那片銀杏樹葉放入口袋，踏著滿地落葉繼續走。

    健身房在小區附近，步行十五分鐘不到，紀言約了下午大多數人的上班時間，那時健身的人少。他不愛湊熱鬧，更不愿意在健身時被人像參觀稀有物種一樣全方位打量。

    有段時間紀言請過私教，教練大概是覺得和紀言關系不錯，擅自幫他跟別的女生牽線，還讓他和那個女生一起上私教課。

    這件事兒本身可大可小，紀言也沒舉報他一對一的課帶兩個人。

    下課女生主動約紀言一起去吃飯，他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教練嬉皮笑臉的湊過來，在紀言耳邊小聲說，“妹子身材不錯，家里有錢混得又開，聽說盯你很久了。要是能睡到人，還怕以后路不好走？”

    紀言斜睨對方一眼，果然人不可貌相。他回道，“那我睡到你，以后來健身是不是不用付錢?！?/br>
    教練愣在原地震驚地看著紀言，平時禮貌客氣的人此刻立時冷下語氣，教練半天緩不過來，表情忘記管理，半張著嘴，下巴沒收回去。

    紀言說完，轉身應約。女生朝教練含羞的笑笑，跟在紀言身后走了。

    飯沒吃，走出健身房，紀言直接告訴女生教練不是什么好人，讓她換個有熟人在的健身房。

    也許是因為好皮相更容易有說服力，女生沒有多問原因，還謝謝他提醒自己。

    后來紀言也換了個健身房，怕又遇到麻煩事，沒再請過私教。

    差不多一個多月沒來，進門，健身房前臺的人竟然還記得他，打過招呼問紀言，怎么最近沒見過來。

    紀言含糊幾句工作太忙走不開，前臺的人自來熟般跟他套近乎，“工作忙也得鍛煉身體放松放松，勞逸結合才會對身體好?！?/br>
    “嗯?！彼那椴缓?，懶得應付寒暄，紀言嗯了聲表示在聽。趁對方還沒繼續說下去，先一步進了健身區。

    多是用些往常順手的器械，長時間不鍛煉，耐力不比從前。出完一身汗，衣服貼在身上難受，紀言打算今天就到這里，拿上外套準備回家。

    出了健身房，背后強烈的視線感一直持續到紀言過馬路，快要到小區門口。他用手機前置攝像頭往身后看，距離他五六米，有個穿著普通的男人正從一處遮擋物移到另一處。他邊走邊觀察，那人中等身材，個子應該比他矮。不是陳沨明。

    這個反應讓紀言覺得煩躁，他收起手機快步往前走。

    事情沒有后續，進小區后，跟著他的人就沒動靜了，紀言心煩，索性不去管。

    －

    周末紀言接到父親的電話讓他回趟家，沒說理由，只讓他盡快。他確實有很長時間沒回去，新工作面試成功的話，以后就得按時按點去上班，能回家的機會會更少。

    到家的時候，父親不在，家里比紀言走之前顯得更空曠。他去母親照片前坐了會兒，不可避免的想到陳沨明。

    怪圈效應，人越想避開什么，越容易遇到什么，連成一個死循環。繞不出去，逃不開。

    紀言想起陳沨明終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為什么要對他做那種事的答案，這輩子也許都得不到正解。

    快到午飯時間，父親打電話問紀言在家里吃，還是出去吃。

    紀言說在家里吃就好，父親又問他想吃什么菜，回來的時候順便買好。報了幾個菜名，父親笑他長這么大，口味倒是沒怎么變過。

    半個多小時后，父親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回來，紀言接過東西提進廚房。

    紀言是在畢業后不到一個月就離開本市，父親尊重他的決定，只叮囑他在外好好照顧自己。很久沒回家，他想和父親多待會兒，主動過去幫忙洗菜。

    紀言拿著一籃平菇淋到水下，“爸，最近各方面都還好嗎？”

    “都挺好的。哎，你別把蘑菇撕那么小，一炒就沒了?！?/br>
    紀言停下手里動作，重新撕了一塊拿起來，“這么大呢？”

    “只能比這大，不能比這小。你看著來吧?！?/br>
    父親從小對他很好，只是在學習上比較嚴格。因為嚴厲起來的畫面存留在腦海里的形象太過鮮明，紀言很少跟父親談心，有什么事情更習慣憋在心里。

    可能是太久沒見面的緣故，兩人今天話都比平時多一些。

    “對了，爸。讓我盡快回來是有什么事？”忙幫完了，紀言無事可做，靠在門邊看父親忙碌卻游刃有余的背影。

    “前陣子碰到一個怪人，下班回家把我攔在小區門口，塞給我一筆錢說是要見見你?！背床说膭幼黝D了頓，父親繼續說，“這么奇怪的事情，我當時就要喊保安。那人又攔住我，問你是不是詩曼文的丈夫。我心想他怎么知道你mama的名字，便反問他是誰。結果你猜怎么著？”

    紀言正在思考會是誰，父親接著往下講，“他說，他是你mama的前夫。這個事兒我是知道的，但幾十年沒聯系過的人突然跳出來，能有什么居心。況且他還想見你，我怎么可能讓他見你?！?/br>
    “那你跟他怎么說的？”紀言問。

    “我說我兒子工作忙，沒時間見你。請他回去。他就往我手里塞錢，搞得好像咱們家很缺錢似的?！备赣H伸手指了指櫥柜，紀言拿出盤子遞過去。

    “嗯，我工作是挺忙?！奔o言沒說過他辭職的事情，他是成年人，沒必要讓家人為了工作問題替他擔心。

    “紀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瞞著我？”父親猛然轉身問他。

    紀言一愣，慢吞吞回，“沒有啊，我能有什么事?！?/br>
    菜全做好，炒菜聲沒了，廚房不大的空間里父親的聲音砸在紀言耳膜上，“那男的說，你跟他兒子有聯系?！?/br>
    瞬間紀言汗毛豎起，心臟跟著發緊，“他兒子？”

    “嗯，他兒子叫陳沨明。你認識嗎？”

    又是這個名字。

    “身邊是有叫這個名字的人，怎么了？”紀言說。

    “他也是你mama的兒子，算是你哥哥。你知道嗎？”父親問他。

    紀言想不通，陳沨明是不是他哥哥，為什么需要他知道。這世上最不想跟陳沨明有牽扯的除了他紀言，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他聽見自己說，“不知道?！?/br>
    “現在知道了，以后離他遠點?？此职帜莻€樣子，好像不太正常。你一個人在外多注意安全?！备赣H再三叮囑。

    紀言鄭重地點頭應下，“嗯，知道。我和他不會再有交集?！?/br>
    承諾一樣的話，說給父親，又像是說給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