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刀與權杖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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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與權杖(11) 城墻上,黛兒揮手關閉空間門。面若寒霜,右手持刀指天,分布于三段城墻的暗夜神射手張弓搭箭,動作干凈利索,整齊得無可挑剔。黛兒冰冷的目光盯著隆隆的沙漠王蝎,等待他們進入最佳射程。 查爾斯大將收到伊芙分派的任務蹬蹬蹬跑上墻頭,一眼看見了指揮的黛兒,語氣和藹,“黛兒小姐,這是克倫威爾軍和暗夜軍對魔族的第一次合作吧?” 黛兒頭也不回,“如若不想誤死,貴軍騎兵團最好不要選擇此刻出城迎戰。既然陛下下了命令,黛兒自當與克倫威爾友好合作。但如果你們給我拖后腿……同樣消除!” “哼!”雖然查爾斯不滿黛兒的態度,但他看了眼明明進入暗夜精靈八百米射程的王蝎先鋒部隊黛兒卻還不下令放箭,以及場上寶石般矗立的菱形玄冰,還想到玄冰可怕的特性……當下心中冒出一個駭然的念頭,“快快!傳令兵!告訴羅杰大將友軍未放箭前千萬不要出城!千萬!千萬?。?!” 黛兒首次正面看了查爾斯一眼,“你很聰明,說不定便是那‘萬中之一’。如果有興趣加入暗夜陛下會很開心。帝國好人才,你有這個資格成為‘黑巫師’?!?/br> 說不心動是假的,沒有魔法師不想成為最強的黑巫師。但在身為魔法師之前,查爾斯更是克倫威爾王國的國民,祖國母親撫養他,教育他,鍛煉他,重用他,危難時刻怎可背棄母親!查爾斯再一次拒絕暗夜帝國的邀請。 黛兒沒有溫度的視線回到戰場,第一排王蝎離英雄堡城墻還有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一百米——刀落。 暗夜精靈神射手的箭如查爾斯所想并非射向王蝎,而是數百塊菱形玄冰。兩米高,一米多寬的玄冰,換種說法,絲毫不用擔心會射偏的精靈弓箭指向了黑巫師魔法玄冰刺的超級加強版!“轟轟轟轟轟轟轟……”宛若產生連鎖反應的烈性炸彈,強烈到足以吹飛一個瘦小人類的爆炸風過后,眼前沙塵卷到十多米高,沙礫、雜物、混合著生物血rou、王蝎硬殼和鎧甲脆片像冰雹一樣砸了下來。戈壁灘被犁了一遍地,慘不忍睹,洋房似地王蝎前鋒軍隊蕩然無存。 不只英雄堡,魔族也震驚了! 巨大的轟鳴聲甚至吸引了圍攻“黑色曼陀羅近衛團”的魔族戰士,而心中有底的黑巫師們倒沒有什么大反應,順手結果兩個發愣的魔族戰士,他們心中收到女帝的下一個指令,<瞬移回英雄堡,坐標100,0。遠距離魔攻助克倫威爾守城,立即執行?。?/br> <多蘿西,發現二號目標!121,1338正在向121,1339移動?。?/br> <了解?。径嗵}西甩尾抽飛三個逼近的魔族戰士,原地一個大跳躍就向安娜所說的地點竄去。連續踩過十三個魔族,各個被多蘿西一腳把腦袋踩到胸膛里當場斃命。安娜右手揮刀斬斷迎面砍來的重斧,多蘿西身體一斜閃過投擲而來的標槍,安娜左手控制地獄炎施展范圍性無差別攻擊,硬是生擒了在半百精銳魔族戰士保衛下撤退的祭司軍團長。 “空間領域——連續獨立空間!多蘿西,共感!向上跳!” 眾目睽睽之下,九尾妖貓王凌空飛躍,就像踩著透明的階梯一般踏空而上。魔族戰士宛若中邪了一般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噗通一聲下跪叩首膜拜,像多米諾骨牌效應,一個倒了全都倒了,魔族軍官無論如何嘶聲力竭的吼都阻止不了軍隊崩潰的勢頭。魔族在冠以神之名的自然女神維納斯手中吃的苦頭還少嗎?留的陰影還不夠嗎?!誰敢將武器對準眼前這個能飛上天的神?! 在安娜眼里,戰場并非僅是二維的平面坐標界,而是三維立體坐標界,簡而言之——空間。世界在擁有絕對空間感的安娜眼中就是一個標明了刻度的巨大三維空間,而眼前的戰場就是縮小空間的一部分。防御用的獨立空間經過伊琉改進成為空中通道,其實原理很簡單。將獨立空間壓縮壓縮再壓縮,成為透明的空中階梯。因為多蘿西發現不了無色無味的獨立空間,但領域施展者安娜看得清清楚楚,于是用到共感。連通主人所有感官的伴生魔寵多蘿西擁有了和安娜一樣的空間感,世界變得大不一樣。 刀與權杖(12) 魔族兵們口中用土語驚恐的做禱告,“萬能的神啊,饒恕我們的罪孽吧!”有的魔族扔了武器連連抽自己的嘴巴,“偉大無敵的神明,小的有眼無珠,饒命啊饒命??!”還有人大呼一聲,“娘??!快看咧!能飛天哇!”甚至有魔族猛啐一口,“呸!我靠!還打什么!能打得過嘛!” 高空,安娜單手提著祭司軍團長,這家伙渾身顫抖得像篩子,面色蒼白,口唇發紫,都快失禁了。安娜第一次仔細觀察了魔族的外貌,結果實在不敢恭維:身材超過兩米,普遍壯碩,就連這個祭司看上去都比人類戰士高大。頭上長著牛一樣紫金色的角,原來這位祭司軍團長也是皇族之一。此刻毛茸茸的腦袋像個剛從土里挖出來的大芋艿,當然,在暗夜軍突襲之前這位軍團長應該還是很干凈整潔的。和戈壁灘同色的眼珠,相比人類巨大化的鼻孔,裂到耳后根怪物的嘴,以及鋸齒樣食rou動物的牙。皮膚為小麥色,粗糙堅硬沒有光澤,肌rou發達,四肢以人類比例相較起來很長,是個適合近身戰斗的種族。這位魔族還長有羚羊尾巴,不倫不類。 安娜嫌惡的松開了手,腹誹道:魔族長的還真是不一般的“銷魂”??!難怪有傳言魔族是魔物和魔獸的雜交后代。今夜突襲,死在安娜手里的魔族沒有八百也有五百(不包括王蝎軍團前鋒),一路見過的魔族長的真他媽比合成獸還合成獸!跟他們一比獸人都頓時可愛許多,不!簡直是可愛的上了天! 本來期待著至少魔族皇室長得能入眼一點,事實讓女帝絕望透頂,她哀嘆一聲,“得了!也別期待魔族的占卜師能創造怎樣的奇跡了,基因是顛覆不了的!”安娜踢了踢抱著腦袋癱軟在獨立空間造出來的空中平面之上的軍團長,估計魔族也不會懂人類語言,她特意用西大陸通用的精靈語不耐煩的道,“起來起來,別裝了,不殺你?!?/br> 祭司軍團長小眼睛一轉,從爪子的縫隙里窺視安娜,“真的?”他一開口安娜險些昏倒,標標準準的人類語言!也是,和克倫威爾打了那么多年,也互相抓過不少俘虜,會點對方的語言沒什么奇怪。 能被“上天的神”嚇倒的只有魔族基層士兵,連軍官都不相信,既是軍團長又是親身體驗者的他怎會相信?踏在實物上借力跳躍的感覺不會錯,俘虜他的人類女子只是用魔法之類的力量在空中制造了rou眼無法瞧見的踏腳點罷了。 安娜一腳踹在他腦袋上,“你們的占卜師在哪?” “什么占卜師?”回正被踢歪的腦袋,他狀似無辜的翻翻眼珠子,自然垂下的爪子卻在偷偷摸索空中平面的邊緣在何處。 女帝意味深長的一笑:不賴嘛!說不定魔族比人類更聰明有膽量。能在惡劣環境中生存繁衍數千年的種族必定有其過人之處。但是,安娜再一次讓他人見識到了什么叫瞬息變臉。突如其來的一腳狠狠踩在他相對弱軟的腹部,祭司軍團長一聲慘叫,但聲音剛從嗓子里冒出還沒傳播開就是一陣臉頰劇痛。 惡意滿貫的紫眸冰冷冷的笑著,芊芊小手松開趁他痛呼張嘴的剎那橫穿雙頰的玄冰刺。陰柔幽暗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奉勸你最好不要亂動喲?!?/br> 汗如雨下??謶值竭B舌頭都在顫抖??墒遣荒軇?。舌頭、牙齒、臉頰,一旦觸爆玄冰刺那便是腦漿飛濺的下場。本以為是只有點本事的母貓,不料真相卻為世間極惡。 安娜很隨意的蹲在他面前,“我來猜猜,唔……讓你們調兵是占卜師的意思,可是在英雄堡虎視眈眈的監測下如何做才能避過耳目調兵成功呢?……戈壁灘、風、風沙,祭司部隊只要集體施展風暴術就可以了!戈壁灘起風是很平常的事,絲毫不會引起英雄堡的疑心。啊……所以今天突襲的時候祭司們才都睡得很熟??!本想力量完備的你們不會一點反抗都做不到,原來傍晚已經消耗掉大把力量了。要弄出足夠阻擋調動三個甚至更多個軍團的沙塵暴,累壞你們了呢!” 安娜直勾勾的看著他,“我猜對的話就閉左眼,我猜錯的話就閉右眼,夠仁慈吧?” 比去了趟烈焰之地還要夸張的汗水瀑布而下。別說閉只眼睛,就是讓他翹根頭發他都不敢吶!嘴里可橫穿著一觸即爆的玄冰刺,臉頰的皮膚略一牽扯就可能引爆這個冰冷的黑色死神。半分鐘后,就在安娜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刻代替左眼他緩緩舉起左手。 刀與權杖(13) “膽小鬼!”安娜哼了一聲,笑瞇瞇的繼續說,“你也是魔族軍隊核心人物之一,想必有直接面見占卜師的資格。剛才急急忙忙怒氣沖沖的開溜,是不是要修理他去呀?” 繼續左手。 “最后一個猜測,他在魔王金帳左路,先前王蝎軍團所在的位置!”安娜轉身俯視魔王金帳左路,看都沒看一眼祭司軍團長繼續舉起的左手。話中說是猜測,卻用了萬分確定的語氣。她今夜的目標人物、那位神奇的魔族占卜師仍在緹娜給她的紙條上的位置。安娜淡淡一笑,“夠膽!把我耍的團團轉,明知有殺生之禍卻還在原地連屁股都懶得挪一挪!且先贊你一句智勇雙全……” 回頭看了一眼戰場,暗夜精靈神射手和回去支援的黑色曼陀羅近衛團所負責的城墻沒有一個王蝎能靠近三百米之內,但是其他城墻段就岌岌可危了。羅杰大將率領著第五騎兵團出城迎戰,人類戰士雖驍勇善戰,但碰上魔族皇軍戰況并不樂觀。 “多蘿西,從左路回英雄堡?!?/br> 多蘿西掃了一眼戰場,左路乃是最危急的,王蝎上的魔族都開始架攻城梯了。多蘿西撇撇嘴,“了解~”她剛從空中躍下,身后就傳來玄冰刺的爆炸聲,天空下了場粉紅色染血的腦漿小雨。 魔族軍營。 營帳外,魔族皇兵大聲喊道,“占卜師大人,魔王宣見!” 營帳內部沒有一絲雜亂,干凈的有些非自然。一名淺褐色長發的年輕人正用細繩在左胸前松松的綁頭發,體型在男性中偏小??茨昙o只不過二十一、二,側臉清秀,眼神明亮,眸瞳色澤如細軟的金沙。他身著紫羅蘭色占卜師長袍,其上雖繡有風系魔法的字符標記,做工一般布料也是普通貨,看來魔族手工藝水平并不高。 尋常的隨處可見的人類青年。不尋常的魔族軍隊的占卜師! 他忽而動作一頓,身體像彈簧一樣從簡陋的木椅上跳了起來。還沒來得及驚叫,咽喉已經被一把刀刃抵住了,安娜失笑,“還不知道,原來魔族奇跡的占卜師竟是克倫威爾人!凌晨好,不可思議小哥~” 對方眨了眨眼,好似對安娜的突然造訪以及此刻自身的危險處境并不怎么感到意外,相反的,更像是期待已久。他展露出小狐貍般狡猾使壞的笑容,“凌晨好,師娘。不,師娘的第七個轉世的二分之一,小七師娘?七小師娘?第七個小師娘?呀……就決定簡化一下叫小師娘吧!小師娘,我叫羅蘭,紫羅蘭的羅蘭。這是我家的小家伙,鼠狐啾啾?!闭f著,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只跳鼠般大小的金沙色迷你小狐貍。 似笑非笑的狡猾神情,美麗而奇異的淺灰色瞳芒——修爾離開前給予安娜的最后笑容。 這一刻安娜明白了。 “他什么時候收你為徒?”收了刀,安娜整個人松懈下來。白忙活一場。 “唔唔……”羅蘭認真的點了點頭,“師娘第三回轉世的時候?!?/br> “你好像對我前幾個轉世挺熟悉?” “說不上熟悉。絕大多數時候你我素未謀面,但除了修爾師傅我應該是最熟悉您的轉世的一個?!绷_蘭用了曖昧不清的說法,“特別是師娘的第……” “占卜師大人,魔王宣見!”羅蘭的話被打斷,營帳外的魔族皇兵在兵荒馬亂中扯開嗓門又喊了一通,“占卜師大人,魔王宣見!” 羅蘭責怪又委屈的瞅著安娜,還不時惴惴不安的撇兩眼帳門,“都怪小師娘下手那么狠,毀了五分之一的王蝎軍團和三分之二的祭司軍團,大魔王找我興師問罪來啦!” 安娜翻了翻白眼,雙手一攤,“我的錯?!” “對啦對啦!就是您的錯!”羅蘭性子有些得理不饒人,這倒和安娜有些像?!靶熌?,大魔王打起人來可痛啦!因為是我提出的調兵提議,魔族損失那么大,我又是異族,不把我打得屁股開花大魔王昨晚肯定被女人干昏頭啦!” 安娜一愣,羅蘭這說話的口氣……她似笑非笑的等著,“嗯,然后呢?要我幫你揉揉還是準備傷藥?” “誒喲——!我聰明帥氣無敵又魅力不可擋的小師娘喲!帶著不孝徒兒開溜吧!逃亡路線我都占卜好了……” “慢著慢著,這路線的方向有沒有反呀!” “占卜師大人,您遲遲未出恕在下不客氣了!”魔族皇兵口氣一變,“小的們,進賬搜!把通敵的狗賊羅蘭給老子抓出來!” 魔族兵魚貫而入,可惜帳內半個人影都沒有?!芭?!見鬼了!” 刀與權杖(14) 光禿禿的山坡上,安娜抬頭望了望滿天繁星,又回頭看了眼遠處化為一丁點的火光亮亮的戰場,確定自己正在向魔族腹地前行。確切來說,是兩人和一狐同行——她,羅蘭,以及羅蘭的寵物鼠狐啾啾。 沒想到今晚要抹殺的頭號目標竟然是修爾的徒弟,該死的,被他們師徒倆聯手耍弄了一番。安娜憤憤的想?!皩α?,繼續前面被打斷的對話,你特別對我的第幾轉世熟悉?” “第三?!弊咴谇懊娴牧_蘭回過頭,笑得人畜無害,“果然,小師娘上心了!” “怎么,不可以詳說嗎?” “當然可以。我和修爾師傅有打賭,您會上心自己的前世就是其中之一?!绷_蘭眨眨眼睛,又露出小狐貍似地笑容,“我的本格是您第三世的親弟弟?!绷_蘭哈哈大笑著欣賞完安娜驚奇的表情,隨后自戀的說,“第一眼見我小師娘就不討厭我吧,相反的,小師娘相當喜歡我。這是當然,我的本格可是受您第三世耳濡目染,又經過修爾師傅700多年時間的熏陶。師傅他曾說呀,如果他和伊琉大師娘有孩子,定是像我這樣——”羅蘭一頓,又補了句,“不是個好東西!” 安娜撲哧一笑,“的確,不是個好東西!本格是什么意思?” “啊咧啊咧~~小師娘,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活了那么久吧!我可沒有師傅那本事千年不老不亡喲!”羅蘭夸張的比劃著手臂表達心中驚訝,“您的第三世,修爾師傅在魔族腹地的沙漠里救了我們姐弟。在您的建議下——啊,也就是您的第三世,我本格的親jiejie,啊啊,麻煩,就叫jiejie吧——在jiejie的建議下,修爾師傅開始教授我占卜術?!?/br> “打斷一下,你是風象占卜師,修爾是牌陣占卜師……” “誰說我是風象占卜師?”羅蘭抗議,“是不是最近英雄堡來的那個水鏡女人?!” 安娜點頭,“圣言巫女,緹娜,水鏡占卜師?!?/br> “圣言個屁!在老子的占卜術面前她就是趴在窗臺吹肥皂泡泡的傻丫頭!”羅蘭說得毫不客氣,安娜笑著倒也不生氣。羅蘭繼續道,“老子,啊不,舉世無雙的修爾師傅的愛徒羅蘭大人我除了逃命和有關師娘的事,都不屑用師傅教的手法來占卜!就算大魔王哭著獻上最美麗的妃子老子都不屑!平時都用風象占卜哄哄他們罷了?!?/br> 安娜心情愉悅。 羅蘭繼續聒噪,“回到正史。我和jiejie一樣天資聰穎,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乃世界的寵兒、創世神的私生子……啊,別人夸贊我的話太多了,我都不太好意思說呢,嘿嘿??傊?,異于常人的優秀基因、風華絕世的修爾師傅、再加之勤學苦練,最終在占卜界取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力!” 安娜笑吟吟的瞥了他一眼,無論哪世她的性格里都絕對不會有“勤學苦練”這一項,當然,她的弟弟也不會有。小騙子羅蘭。 羅蘭表情一黯,“jiejie比我的本格先死,那時才35歲。二十年后,離開沙漠的修爾師傅再一次找到我,讓我占卜您的第四回轉世?!?/br> 羅蘭盯著安娜,安娜也盯著羅蘭。兩人沉默無言。這才是伊琉的第三世提議修爾教羅蘭占卜術以及修爾同意傳授的最終目的:與伊琉命運相牽的修爾無法占卜她的轉世所在,但只與伊琉第三世相關的羅蘭可以。 良久,羅蘭恢復了無憂無慮的笑容,“我的本格活到了86歲,師傅在我死前帶來兩個人,一個看上去很不錯的少年,一個擁有“轉移靈魂”異能的異能者。并非將我的靈魂人格轉換到少年身上,而是……”羅蘭苦澀一笑。 安娜接過話,“而是讓異能者把他的靈魂轉移到你身上,然后通過某種手段使你得到這個異能,最后再把自己的靈魂轉移到少年身上?!薄稗D移靈魂”的異能者安娜并不陌生。她在海上遇到過,并且重創海之女神號船員,包括黑寡婦赫拉和獵月熊哈姆兩元大將。 羅蘭無聲的肯定了安娜的推測。垂下眼眸,很不情愿卻又裝作平淡的說,“吃掉。用靈魂把他的靈魂吃掉?!?/br> 安娜以及靈魂所在之地的愛麗絲同時一震。殘忍嗎?是的,很殘忍。被吃掉的靈魂連轉世都不可能。這就是具有修爾風格的做法,為達目的不折手段。而這么做的目的則是……安娜問,“第一世他什么時候找到的我?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五、六、七世又是何時找到的我?” 羅蘭答,“第一世找到你是在你70多歲瀕死時;第二世66歲;第三世運氣,25歲;第四世5歲;第五世4歲;第六世6歲;第七世,也就是這一世,3歲?!?/br> 效果優越得一目了然。 此刻安娜和愛麗絲的心情可以套用伊琉的一句話: 【——所以才會愛上那家伙嘛!】 刀與權杖(15) 兩人邊走邊說,言語投契。天際泛白之時安娜拉住了羅蘭,“給我交個底,你究竟要‘逃亡’到哪里去?!?/br> “世界的盡頭?!?/br> “……” “那永恒的未來?!?/br> “……” “唔……極樂凈土?” “滾你媽的!學他說話學上癮了是吧?” “小師娘我錯了!我錯了!把刀放下吧,我怕這玩意兒!我錯了還不成嘛!我說,我說,我坦白,去魔王的大本營!”看到安娜疑惑的眼神羅蘭連忙解釋,“魔族的皇陵,修爾師傅有東西留給我。他說見到你后一起去取。小師娘,有個事實或許你現在無法接受,唔……我的本格和jiejie,是魔族?!?/br> 哐當一聲,安娜趴下了,“牙酸腿軟……” 羅蘭向她伸出溫暖的手掌,側頭笑道,“即使是人類眼里比鬼還難看的魔族,修爾師傅同樣愛你。即使是懷了小吸血鬼的出軌女人,修爾師傅同樣愛你。安娜小師娘,愛麗絲小師娘,師傅他呀,在你們三歲時就開始愛咯!” “你知道的還真多?!?/br> 安娜的聲音有點悶,但羅蘭卻看到她臉上漸漸浮起的紅暈,嬌羞之態美不勝收。羅蘭瞇起眼睛凝望戈壁灘初升的太陽,“師娘,和師傅一起永遠的幸福下去吧!” “討厭,不用你說!”安娜以怨報德的踹了他一腳,宛若遮羞一樣的行為?!皩α?,我的事,全靠占卜就知道?” 羅蘭拍拍屁股爬起來,“我羅蘭是誰!我可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修爾師傅的愛徒!當然,也是美麗無雙的小師娘的崇拜者。你們之間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事情我都能占卜出來!” “哦?那還有百分之零點一呢?”安娜危險的瞇起眼眸。 羅蘭像狐貍一樣警惕的后退了兩步,展露出一個融合了狡猾可愛以及天真無邪的騙子笑容,“師娘和師傅愛愛的情景我當然不敢占卜啦,不然非得被師傅砍死!啊啊,比如說那個黃金龍王麥肯錫的龍巢里啥啥的,小師娘,對吧?哇唔——殺人啦?。?!” …… <安娜,英雄堡失守了。>羅蘭將死的關鍵時刻,多蘿西帶來噩夢般的消息。 安娜臉色大變,刀子懸在羅蘭腦袋上不動了。<我們的人如何?> <零死亡,但開始出現傷者?,F在位于英雄堡南門城墻(最靠近隧道的城墻)助克倫威爾軍斷后??藗愅柗降念A備軍和步兵已經開始從隧道撤退。你走后魔族突然投入沙漠蜻蜓空軍部隊、兩個皇家軍團和跳鼠魔獸部隊。零點時除了暗夜軍守備的中段城墻,左右兩路都被占領。一點左右魔族投入祭司部隊和沙駝騎兵。魔族軍實在太多,我們才八千人,我和黛兒都不敢分兵支援克倫威爾。拉鋸戰持續三個小時后終不敵魔軍。查爾斯大將的魔法軍團傷亡微小,但凌晨五點左右魔力耗竭失去戰斗力,首先撤退。伯納德大將的克倫威爾第三步兵軍團幾乎全滅。出城迎戰的羅杰大將的第五騎兵軍團死傷過五分之四,無法再組成有效攻擊。第一、二、四、八、九步兵軍團和第一、二、四騎兵軍團傷亡過半。這僅是我和黛兒的保守目測估算。據說伊芙下撤退令的時候和安東尼參謀長吵得很兇,老人家突發心臟病被運走的。> <我清楚了。多蘿西,我不想聽到暗夜軍出現死亡人數。其他你和黛兒看著辦。我這里很安全,魔族占卜師是自己人,我暫且離開幾天,完事后回來找你。西澤帶著三十萬獸人和六萬五千有白晝作戰能力的暗夜軍,大約兩天后能趕到維多利亞城,你負責“黑色曼陀羅近衛團”,其余在克倫威爾的暗夜軍全由西澤統帥,黛兒為副將。還有,小心英蘭放暗箭。> <了解。> 多蘿西千年難得的沒有開玩笑,也就是戰況惡劣到妖貓都沒有開玩笑的功夫了。安娜俯身盯著笑得人畜無害的羅蘭,“別說你們師徒倆把我從英雄堡騙出來和這件事無關!” “誒喲!我親愛的無人能敵的小師娘呀,有您在魔族何年何月才能占領英雄堡來著?” “小騙子,給大魔王獻了那么好的計策,他干嘛還要揍你?嗯哼?” “嘻嘻,回小師娘,要揍小騙子我的人不是大魔王,是大王子和二王子。他們總污蔑我是魔王和人類的私生子!” “嗯嗯,那再問一個問題,你的本格是魔族皇室吧?” “嘿嘿,能進皇陵當然是皇族。若要說輩分,我的本格還是當今魔王的爺爺的爺爺的爸爸的二表哥呢!” “哦伊~~身份高貴喲,那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魔族還有跳鼠部隊涅?不要告訴我跟你沒關系,你知不知道騙子笑得越純真無邪,越是罪惡深重的原則呢?” 刀與權杖(16) 當最后一個克倫威爾人撤出英雄堡的時候,烈焰賢者安德魯一個火系禁咒“末日黃昏”焚毀了屹立千年的英雄堡,而給英雄堡陪葬的則是其內三十多萬條魔族士兵鮮活的生命。 傲立于閃電鳥之上,伊芙恬美的臉蛋映照在熊熊火光之下:火焰隕石伴隨著震耳欲聾之聲從天而降,魔族撕心裂肺的臨終嚎叫如野獸的悲鳴,來不及帶走的輜重糧草劈啪燃燒,被損壞得不成樣子的城墻接連倒塌,暗夜精靈神箭手埋伏在南門口,沒有一個奪門而出的魔族能有幸逃生。滾滾黑煙掩過漫漫黃沙,戈壁灘正午的天空如同被潑灑了濃墨的黑,數十萬人類和魔族尸體焚燒的焦臭味令人作嘔。 “克倫威爾感謝你的援助!”伊芙向安德魯緩慢而有力的敬了個軍禮,克倫威爾人標志性的金褐色眸瞳干澀冷漠,業已悲傷到極點。 于國家而言,雄偉莊嚴的英雄堡是抗魔第一線,是克倫威爾軍事力量強盛的直接表現,是千千萬萬英勇將士用血rou筑成的城墻,是人類最強國家永不言敗的標志。對伊芙來說,英雄堡是她自幼生長的地方,是她練武學藝的地方,是父親戰死的地方,是她與父親、與老師留下最多美好回憶的地方。 如今只因為自己的一個命令,一切榮譽、一切心血、一切回憶,一切昔日的輝煌全部葬入火海。 棄堡撤退令是伊芙和參謀長安東尼以及所有大將都同意的,但將一生奉獻于此地的安東尼堅決反對火燒英雄堡,不惜與愛徒拍桌砸杯惡言相對甚至指天起誓與英雄堡共存亡,終是被伊芙出手打暈。對外宣稱老參謀長過于激動加上長年勞累,心臟病發昏厥。 因為有維多利亞城的后勤保障,英雄堡內無論糧食還是武器裝備都儲備豐富,撤退緊急沒有余力再帶走這些東西,與其落入魔族手中不如銷毀。至于為何不單單放火燒了倉庫而是選擇整個英雄堡,只因那三十萬魔族兵。失去守城想要在野戰中殲滅三十萬魔族兵,克倫威爾必需得付出六十萬戰士的生命。在六十萬戰士的生命與滿載榮耀與輝煌的英雄堡之間,伊芙選擇了前者。 映著火光,伊芙低喃,“父親,女兒是英雄堡的罪人……” 作為軍師,伊芙做得完全正確,甚至可以贊其英明果斷,魄力非凡。正如英蘭的帝王梵迪斯所言——天下的女人誰都不具備她的膽色!什么,還有安娜?當然,要安娜親手毀掉整個克倫威爾王國她都不會皺下眉,可要她下令燒掉暗夜帝國最落后最貧窮的一個小城鎮,絕對不可能!但作為克倫威爾的子女、作為一個以英雄堡為榮耀的軍人,伊芙免不了內心的自責。 “安德魯圣魔法師,請撤退至維多利亞城?!币淋秸Q坶g收斂了作為軍師不該有的情緒,表現出過人的心理素質。烈焰賢者進入隧道后伊芙又找到了指揮暗夜軍的黛兒,“盟軍也撤退吧,多謝了?!?/br> 黛兒冷冷一點頭,下令收刀入鞘,暗夜軍隨后撤入隧道。多蘿西疲憊卻饒有興趣的跟在伊芙附近,“你,真讓我吃驚呀喵!”對目中無人又驕傲自大的妖貓多蘿西來說,這已經是最高等級的贊美詞了。 伊芙淡淡一笑,顯然誤會了,“暗夜軍的戰斗力才讓我吃驚。我方魔法師6個小時已經失去戰斗力,黑巫師最先開戰最后撤退,竟然還有余力。暗夜精靈神射手更是箭無虛發,甚至一箭雙雕、三雕,上戰場的所有魔族軍官都一箭斃命,給敵方造成很大的混亂。而你,夜襲魔軍后從左路回克倫威爾的途中居然憑一己之力替英雄堡解圍,超出人類常識??!” 夸贊對多蘿西很受用,她翹翹胡子態度明顯親切很多,“難得人家有意留下來,沒有問題要問我嗎?” 伊芙失笑,“你不會要告訴我安娜到現在還沒回來是投靠魔族了吧?那樣的話我該讓烈焰賢者直接燒了克倫威爾,大家早死早輪回!” “喵呵呵……與其說投靠魔族,還不如說拐了敵方占卜師再加上臨陣脫逃?!倍嗵}西舔了舔爪子,“黛兒要負責暗夜軍,薇沛要保護緹娜和安德魯,安娜有事遠離,只有多蘿西我一個大閑人。所以,從現在開始你的安全由我保護。喵嗚……安娜的意思,你沒有拒絕權哦!” 伊芙垂眸輕笑,融合了軍人的英氣與女子的恬美,看得妖貓微微瞇起瞳孔。 此時的多蘿西還不知道為何安娜指名要她和黛兒交換去保護伊芙,她是最適合在這次災難里保護重要人物的一員。而伊芙的存亡則是克倫威爾存亡、乃至人類存亡的關鍵,不失為如今最至關重要的人類。 刀與權杖(17) “嘿!”多蘿西一腳踩死一只突然向伊芙竄過來的跳鼠,“我在還敢來!話說魔族的跳鼠真是太猖狂了!鼠膽比虎膽還厲害!難道魔族就沒有貓嗎?” “有沒有貓我不知道,反正沒見過。昨晚開始跳鼠部隊就不對勁了,一只只墻都不挖、防御設施都不啃,就在我軍中亂竄,連騎兵軍團的守備地上都敢大批大批的跑!安娜曾經和利洛鼓搗了十天治它們,后來的確數量驟減,很長一段時間沒再露面,但看來還未得到根治?!?/br> 多蘿西又逮住一只跳鼠,銳利的爪子直接撕開它的身體,“嘖嘖,這些小王八蛋可比魔族精多了!鼻子一聳就嗅得出哪里有逃生的路,瞧瞧,一個個不用娘教都知道該往隧道跑!” 出于天性,未有跳鼠能接近多蘿西二十米之內不死。而安娜給她的命令是——與伊芙形影不離。 兩天后,西澤統帥三十萬獸人軍隊和六萬五千暗夜精靈戰士抵達維多利亞城時這個城市已然進入一級備戰狀態,所有無關居民三天前便遷移光了,偌大的維多利亞城只剩下自衛隊和民兵。三天后,殿后的暗夜軍撤出隧道,與西澤軍隊匯合??藗愅栜妿熞淋接H手啟動魔法機關,炸毀隧道。魔族與同盟軍相隔一座親子山,這高度不是沙漠蜻蜓能輕易飛過的,至少一個月內克倫威爾處于休戰期。 很快,魔族和克倫威爾雙方傷亡統計都出來了:總攻開展兩個半月,魔族出動的270萬兵力余150萬??藗愅栺v英雄堡300萬兵力余80萬。雙方損失慘重。暗夜軍依舊零傷亡。對于人類和克倫威爾來說,這個傷亡統計得太早了。誰都不會想到,死亡的黑云早已隨著潛逃而來的跳鼠籠罩了維多利亞城。 午休時刻,克倫威爾士兵在營房里小聲說話,“最近到處都是死跳鼠,惡心死了。哎喲!又是跳蚤,維多利亞城的衛生情況怎么比英雄堡差呀?” “……誰知道……” “帥小子,你今年26了吧?哎呀,一轉眼連你都成為軍人8年了。咻咻咻,日子過的跟暗夜精靈的弓箭似地!你和你那青梅竹馬的凱瑟琳妹子還在通信嗎?等仗打完了快點找個時間把婚事辦了吧,都老大不小了,記得給老哥我帶喜糖??!” “…………嗯……一定……” “我說你,怎么了,有氣無力的?一個壯年小伙子都沒我精神!哎喲喂——額頭guntangguntang的,走走走,老哥背你去醫療室看看。今天利洛醫療部長不當班,你不用怕哈!……誒,都跟你說不用怕了,你抖個什么勁!不就是上次受箭傷時被他[和諧]了一次嘛!當兵的人怎這點膽量都沒有!” “?。?!……寒戰!懂嗎?!” 等大個子軍人把病怏怏的帥小子背到醫療處,竟傻眼了!從軍官到士兵同樣癥狀的人排隊繞了醫療部三圈! 此時此刻,一陣催命似地敲門聲把利洛從睡夢里吵醒,他松開摟在懷里的人很不情愿的穿了件外衣去開門?!耙淋?,怎么了?啊啊,可惡,腰好痛……” 伊芙輕聲快速道,“寒戰、高熱、頭痛、乏力、全身酸痛,還有惡心、嘔吐、煩躁不安、皮膚瘀斑、出血,一夜之間至少五百人出現這些癥狀!有什么頭緒?” 聽到病癥利洛突然眼神變得清明,繼而震驚,他瞬間嚴峻起來,“女神在上!真希望我猜錯了……等我一分鐘!威廉少將,滾回你自己的營房去!你小子他媽的今晚別再爬我床,老子的腰都快葬送在你手里了!” 伊芙不冷不熱的道,“第九步兵軍團第一團第二隊隊長威廉少將,日落之前把維多利亞城東大街掃干凈?!?/br> 聽到聲音從睡夢中驚醒的威廉臉白了。利洛邊穿衣服邊打圓場,“嘿,伊芙,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吧!” “我的治療部長,你想陪威廉少將一起嗎?” 利洛連忙搖頭。伊芙出門等待,利洛找到空子附在威廉耳邊輕聲說道,“寶貝,別傷心。找魔法軍團第二軍的威利姆斯中將去,就說是我讓你去的,讓他使個風系魔法幫你吹吹街。后天晚上老規矩,我給你留個門?!崩逭f完帶上眼鏡捧起賢者之書出門,一副博學知性的學者模樣,“久等了?!?/br> 伊芙橫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連少將都搞!你想讓克倫威爾斷子絕孫嗎?!” 利洛臉色淡淡,口中回答,“我還沒這個本事。不過伊芙,如果我不幸猜中,這次的災難真要讓克倫威爾斷子絕孫,弄不好整個人類都要斷子絕孫了。女神在上……干!” 刀與權杖(18) 戈壁灘上,安娜伸手把交代了實話的羅蘭拉起來。后者反倒露出不解的神情,“小師娘你不生氣嗎?是鼠疫誒,是我故意播撒出去的鼠疫誒!會死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類的!” “黛兒的母親是暗夜精靈,黑鴉的父親是混血狼人,德魯伊就算再沒用還有萬分之一的自然女神血統?!卑材戎钢约旱谋亲?,“暗夜帝國中唯一一個純人類就是我!此刻我遠在rou眼可見生命跡象無限趨近于零的沙漠里,你針對純人類的鼠疫病毒并不會影響我的利益,生氣做什么?話說回來,為了魔族你還真是盡心盡力誒!” “沒辦法,‘不擇手段的干掉克倫威爾然后稱霸全人類’是jiejie的目標嘛!啊,現在該說遺愿了?!?/br> 很伊琉轉世風格的目標。 安娜可以確定羅蘭這回沒有撒謊。打了個呵欠,開始覺得有些困意,“偶爾,我也想體驗一下他的快樂,做一個觀戲者。話說……他的占卜又大大的應驗了,人類喪失數量優勢,既是戰爭又是瘟疫的,數量不降才怪呢!” 小師娘的最后一句話并沒有傳到羅蘭耳朵里,這時候他正摸著腦袋想其他事,一個人低聲嘀咕,“偏離常識軌道太遠了……占卜到這個結果我還不敢相信哩,險些就要出大事了啊,幸好最后相信了自己的實力?!逼骋姲材韧秮淼难凵?,羅蘭連忙乖乖解釋,“和修爾師傅打的賭啦!關于這事兒您的反應也位列其中?!?/br> 安娜笑,讓羅蘭本能的毛骨悚然,“總覺得你們師徒倆在拿我消遣,誒?我的錯覺嗎?” 羅蘭雙手舉過頭,自知躲不過,這一次非常乖巧的主動坦白,“我和師傅打賭,全是關于小師娘的是非題。主線問題50個,衍生問題788個。規則是我先手,優先選擇答案,允許占卜。如果全對或者全錯,即為我勝。那羅蘭就能出師,恢復自由之身啦!這是羅蘭和師傅的秘密喲!” 小巧的頭顱微微一側,馬尾晃動,“奇怪的規則。這樣修爾豈不是很虧?他會做虧本的事?” “連聰明如小師娘都暫且不明白,師傅高深莫測的想法豈是小小羅蘭能理解的?!绷_蘭嘿嘿一笑,狡猾的蒙混了過去?!靶熌?,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十五分鐘會路過一個魔族軍來往的歇腳點,雖然跟英雄堡的床鋪沒法比,不過總比站在烈日底下來得好?!?/br> 安娜點了點頭,“這戈壁灘好像只有夏冬兩季似地,五月還冷的士兵嗷嗷叫,七月未到日頭竟這般毒辣?!卑材绒D頭憤憤道,“羅蘭,戈壁灘的日頭比你師傅的心還要毒!” 羅蘭撲哧一聲,忍著笑意搖搖手指,“不行喲!不能說師傅的壞話喲!小師娘,說師傅的壞話不就等于間接降格你自己的目光和品位?” “嗯,有道理??床怀雎铩€是乖徒弟咧!”安娜向羅蘭投去揶揄的目光,笑得不懷好意。走了幾步,她突然問,“說你師傅的壞話是不是問題之一?” “哇哦!”羅蘭夸張的跳了一步,“小師娘料事如神,小子佩服得五體投地!” 說對他們的賭題不好奇是假的,看羅蘭那準備好了應對的狡猾樣,如若正面提問肯定會被他耍計瞞混或者半真半假的蒙騙過去。安娜笑瞇瞇的逐步深入,“到現在你對了幾題?” 羅蘭上鉤,展露出得意的燦爛笑容,“二十一題!全錯!” 安娜一愣,隨即了然。如果,如果啊,羅蘭真的贏了修爾,而且又是全猜對的贏了修爾,這讓身為師傅的修爾顏面何存。既然有本事占卜正確,只要全部反著來,全部猜錯,既保了師傅全對的面子,又贏得最終勝利,兩全其美,多好??磥砣e也算勝利應該是羅蘭提出的條件。這種處事手段非常符合修爾徒弟的身份,羅蘭學得真不賴??! 安娜裝作萬分驚訝的側頭望著他,“認識24小時都沒到,已經二十一題啦!沒誆我吧?” 刀與權杖(19) 羅蘭微微一愣,繼而露出純潔無暇得過分的笑容,“小師娘,我沒誆你哦,可我也不打算把這二十一個問題板著手指一一列出來向你證明。這可是我和修爾師傅之間的秘密,給你知道的話它就失去作為秘密的意義啦。小師娘,死了這條心吧!唯獨這個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會說謊話的。啊,再補充一句,我從修爾師傅那里學了不少東西喲,認真起來的話我有自信讓你辨不出真假?!?/br> 話說到這份上,安娜悻悻打消了探知問題的念頭。她也明白,如果讓她知道了問題這個打賭就喪失意義了。修爾和羅蘭就是賭她最自然的表現和反應。 “小師娘,到歇腳點了!” 安娜大喜,舉目望去,頓時暈厥。一座座被挖成奶酪似地松石坡,不要說床,連張椅子都沒有,只能進入“奶酪孔”里躲蔽太陽打個盹。安娜剛想開罵便被羅蘭堵住話頭,“這是jiejie的主意喲!不然正午魔族行軍只能坐在大太陽下guntang的沙地里,根本得不到有效休息,jiejie聰明的冒泡吧!為了攻打人類她想了好多主意呢,絕大多數都還被沿用至今哩!想想也是當然,”羅蘭自顧自地說,“這七百年里除了我羅蘭大人魔族還沒出過智力和jiejie一個等級的人物!” 看著羅蘭快活的笑臉,物欲享樂主義的安娜只能把罵言吞下。畢竟自己罵自己說不過去,當傻缺沒意思。出乎意料的,鑿得坑坑洼洼的松石坡里頭要比外邊涼快許多,而且高度足夠一個兩米多的魔族不低頭進入,對嬌小的安娜來說是相當寬闊了。通過特殊構造所有的內部洞xue都相連通,形成穿堂風,外邊的熱風經過幾個洞xue的冷卻吹在安娜身上竟然還有涼爽的感覺! 安娜覺得應該要佩服一下自己的聰明,卻又覺得怪怪的,這事情究竟算不算她做的呢?多想無益,索性閉了眼睛補眠。 “小師娘,對你來說‘世界’是什么?”羅蘭勁頭很足。 安娜閉著眼睛沉吟道,“無限的時間和無數個空間組合而成的產物?!?/br> “那豈不是修爾師傅和伊琉大師娘的結合?!”羅蘭嘻嘻笑道,“你們兩個也太不客氣啦!我覺得呢,世界就是能影響到我的所有東西的綜合體?!?/br> 安娜依舊閉著眼睛,“很遠很遠的一片飄落的樹葉。不影響你,難道它就不是世界的一部分?” 羅蘭點頭,“是喲,對‘羅蘭我的世界’而言這片樹葉是在——世界之外?!?/br> 安娜彎唇笑了笑,“那你的世界可真少太多東西了?!?/br> “哈哈,是的。我的世界又少又小,但我卻熟知‘我的世界’中的每一樣東西,我能叫出它的名字,說出它的誕生日期和死亡日期,清楚它存在的意義,并且知道影響我的方式和程度?!?/br> “世界的王?!卑材让院拈_口,一半意識已經跑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你是‘你的世界’的王……” “不對喲。世界的王是全能的統治者,是無法違抗的意志,是萬物絕對的律法,是全無可能抗衡的力量。小師娘,我只是‘我的世界’的一個旁觀者,就像修爾師傅之于人界那樣,不,這樣說也不正確,這兩者不同,修爾師傅旁觀人界,卻又左右人界,主導人界??晌覅s無法主導‘我的世界’。小師娘?小師娘?啊……睡著了呢,那我就大膽的說啦——” “‘我的世界’的王者,是修爾師傅呀!師傅他呀,有這個本事憑一句話,一個表情,或者一個笑容就將王者烙印刻在別人的世界里。對意識到這一點的我來說,只要一天不擺脫他,我在‘我的世界’就一天沒有自由。如果贏了,修爾師傅就同意從‘我的世界’抽身而去?!绷_蘭對自己展露出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復雜笑容,看似單純且無憂無慮,實則包含了太多的內容。 “小師娘,在‘你的世界’里,誰才是王?” 刀與權杖(20) 夢囈般的話語從安娜口中說出,“羅蘭,為何特別用這個問題來問我?” 羅蘭盯著空蕩蕩的洞xue內壁,“因為安娜小師娘完全不知道‘她的世界’已經毀滅成什么樣子了。和其他人一樣,她根本沒有意識到修爾師傅的破壞能力。擁有伊琉大師娘的記憶,但無法再現大師娘當年的深層感受,知其然卻非知其所以然,是致命傷喲。不過據我長年占卜觀察,愛麗絲小師娘不同?!?/br> 愛麗絲的靈魂柔柔一笑,“有何不同?!?/br> “愛麗絲小師娘好壞,明知故問嘛!”羅蘭斂起笑容,語調平淡得沒有起伏,卻用了非同一般的嚴峻口吻,“倘若說安娜是伊琉大師娘的‘表’,那您則是伊琉大師娘的‘里’。修爾師傅之所以追尋伊琉大師娘千年不棄,在我看來并非伊琉是個真美麗聰慧到令他愛不釋手的好女人,只不過師傅無論如何做都主導不了‘伊琉的世界’。大師娘她……可以愛師傅,可以把生命交托給師傅,但絕對不會把‘自我’雙手奉上,自出生起即便死亡,伊琉永遠都是‘伊琉世界’唯一的主宰者,誰都撼動不了。師傅不甘,不承認自己的失敗,他要讓她重生,給自己再創造‘強攻’的機會?!?/br> “他不會成功,無論多少次機會?!睈埯惤z緩緩笑道,“一旦成功伊琉也就淪為棋子了?!?/br> “那回到最初的問題。愛麗絲小師娘,如今在‘你的世界’里,誰才是王?” “如今我的世界除了我什么都沒有,沒有天空,沒有大海,更沒有一草一木。愛麗絲就是‘愛麗絲的世界’,‘愛麗絲的世界’就是愛麗絲。他想進來坐坐我不會拒絕,他要離開我也不會挽留。愛麗絲本身之外的事和愛麗絲斷不相干,愛麗絲只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東西都左右不了我。當然,我也左右不了任何東西。這樣的答案滿意么?” “一既是全,全既是一?!绷_蘭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怪不得師傅拿大師娘沒轍。說伊琉緊跟師傅的背影,還不如說師傅追隨伊琉的腳步。大家都把主導者弄錯了?!?/br> “那么,該我提問了,可以嗎?” 羅蘭接的很爽快,“行?!?/br> “你對安娜說的話,謊言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是,還是不是?!?/br> 羅蘭側頭凝視愛麗絲,看外表睡得很平穩。愛麗絲不想過于影響身體的休息,只使用了發聲系統,因此羅蘭判斷不出愛麗絲的感情,她是用猜測的語氣,恫嚇的語氣,逼問的語氣,隨口一提的語氣,還是知曉一切的語氣提問這句話的呢?羅蘭抿了抿唇,有了安娜被耍得團團轉的前車之鑒,愛麗絲故意采用這種方法不表露自己的情感讓羅蘭無從下手。 微微瞇起眼眸,修爾的愛徒第一次感到棘手。伊琉的“里”比伊琉的“表”難對付。 “是?!?/br> “呵呵,姑且當這是實話?!?/br> 羅蘭用手指輕輕滑過xue壁,“換我提問。師傅他,和伊琉大師娘之間的感情能稱之為‘愛’嗎?” “愛麗絲的回答為——不能。用‘愛’來定義是在褻瀆世間最美的字眼。能冠以愛之名的,對,那個吸血鬼和安娜之間的感情,凱爾哥哥對安娜的感情,混血精靈澈對安娜的感情,索菲琳和吉米之間的感情,沙華對那個吸血鬼的感情,干凈的、美麗的、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修爾和伊琉之間不是那么純粹、單純、美好、無償、令人感動落淚的關系。更加復雜,更加深刻,更加惡劣,更加墮落,更加露骨,更加本能,更加肆意,更加自私,更加無恥,更加饑渴,更加扭曲常理,更加富有傷害性,更加具有破壞力,永遠都得不到滿足,對,以毀滅為快感淋漓盡致的情愛?!?/br> 驚訝之情難以掩飾,羅蘭張口結舌。 “伊琉以破壞修爾的rou體為享受,修爾以強奪伊琉的自我為極樂。但是,誰都沒法做到,伊琉沒法將修爾亂刀分尸,修爾亦占領不了伊琉的世界。不允許自己后退,不允許有人介入,更不允許對方叛離。被伸手可得卻吞不下肚的饑渴折磨著。得不到滿足。滿足不了。死循環。雙雙毀滅?!?/br> “愛麗絲小師娘,呵、呵呵……”羅蘭干笑,“這話完全不像是你講的,不符合你的形象啦!” 那一縷靈魂笑如朝陽清露,“愛麗絲,不說謊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