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除夕
5 除夕 酒吧比平時冷清不少,大多數人都有各自的應酬,還有些人趁著假期出去玩,舞池里只有少數幾對情侶聽著慢搖舞動身體。吧臺有兩個人在閑聊,包房幾乎都空著,現在的維納斯少了往日情欲的渲染,就像是個普通酒吧,為買醉的人提供棲身之所。 沈阡轉了一圈,招來個服務生,讓他帶個男孩兒過來。 服務生小心翼翼地表示酒吧里的男孩兒們都被人包出去,現下沒人。 沈阡斜著眼睛問:“那誰來伺候我?你嗎?” 服務生臉色慘白,嚇得直往后退:“不不,先生,我不行的。今天真是特殊情況,請您理解?!?/br> “我理解你們,誰理解我?”沈阡從沙發上站起來,“去把經理叫來?!?/br> 服務生巴不得趕快離開這尊大神,忙不迭跑開。 十分鐘后,經理來了。 “老陳,你這生意還做不做了,怎么酒吧里什么存貨都沒有?!鄙蜈浔г沟?。 老陳挺著渾圓的啤酒肚笑呵呵地為沈阡倒杯雞尾酒:“沈先生,馬上到春節了,我也沒辦法啊?!?/br> “你什么意思?這跟春節有關系嗎?你們也放假?”沈阡滿肚子火氣,一連三問。 “哎呀……”老陳依然好言好語地解釋,“我們服務行業自然不放假,可客人們都放假了,很多人不愿出來找樂子,都讓把人送過去玩通宵,酒吧里的倌兒們都預約出去了?!?/br> “少裝蒜,我就不信沒余糧。你去樓上弄一個下來給我玩玩?!?/br> 老陳嚇一跳:“您這是要我的命,從來都是樓上的管著我們,我哪敢上去隨便要人?!?/br> “你把楚鈺叫來,我跟他說?!?/br> “楚先生已經動身去拍賣會了,樓上能拿出去的貨全被帶走了?!?/br> “一個能陪的都沒有?” 老陳眨眨小眼睛,表情為難:“我這里是真沒有,您要真想玩,那就玩我吧?!?/br> 沈阡聽了差點沒把酒噴出來。 老陳今年已經四十歲了,前些年也是圈里玩的很猛的人物,可后來愛人病死家族破產,他借酒消愁,只用三年時間就從玉樹臨風的貴公子徹底蛻變成中年謝頂的油膩大叔,后來經人介紹認識了俱樂部老板,成為酒吧經理,這才又過上舒心日子,只是被啤酒拱大的肚子再也回不去了。 “你那肚子像懷胎十月,我可不敢玩?!?/br> “嘿嘿,比喻很貼切?!崩详惷瞧?,“這次實在對不住了,今日的酒水我請客?!?/br> 沈阡經過這么一耽擱,邪火漸漸消下去,更不想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于是就坡下驢:“好啊,我一定要喝窮你?!?/br> 江筱瀿很早就醒了。他披了衣服下地去洗手間,路過主臥時門開了一道縫,他下意識往里張望,沈阡還在睡。 他躡手躡腳地完成洗漱,在廚房找了瓶牛奶,坐在餐廳邊喝邊想事情。頭疼已經好多了,總住在老師家里太不像話,他想回到學校去。 快到中午時沈阡才起床,一身酒氣來到客廳,看見江筱瀿正在發愣出神?!澳愠燥埩藛??”他問。 “吃了?!苯銥捰行┎蛔栽?,沈阡的睡衣扣子開了幾個,領口大敞,他的眼睛都不知該往哪放。 “抱歉,我起晚了?!鄙蜈錄]有半分自覺,依然穿著松垮的睡衣到處搖晃,“你感覺怎么樣?頭還疼嗎?” “不疼了,我想回去?!?/br> “為什么?” “總在老師這里打擾,太過意不去了。今天是除夕,老師應該和家里人團聚才是?!?/br> “我沒有家人?!鄙蜈漤樦銥挼囊暰€看見照片,繼續道:“我們斷絕父子關系了,他現在在國外定居?!?/br> 江筱瀿愣住,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最后只得說了句抱歉。沈阡淡淡地說:“沒什么。聽說你也是一個人,咱們除夕夜正好可以作伴?!?/br> “我……” “你怕我?” 江筱瀿支支吾吾,他確實被打怕了,手心的疼記憶猶新。 “在學校,我們是師生。在家里,我們是朋友,好嗎?”沈阡握住男孩兒的手,拇指撫上掌心的紋路,“就當陪我過個年,下學期的課……”他沒有說完,但江筱瀿領會了其中之意,能不重修最好,他問:“那我過完年回去,行嗎?” “當然?!?/br> 在以后的歲月里,江筱瀿無數次回想,要是他執意回學校,是否一切會大不相同,是否他會走上另一條人生軌跡,他和沈阡之間所有的愛與恨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不過此時此刻,他如釋重負,沉浸在不用重修課業的喜悅中,無暇顧及任何事。 那天下午,他們一起去超市采購年貨,大多是零食,還有福字春聯燈籠之類的小玩意兒,江筱瀿第一次看見老師身份以外的沈阡,卸下男神外衣,他和所有普通人一樣,在超市里左挑右選,在打折區擠進擠出,這無形中拉進了他們的距離。等到回家時,他已經能很自然地跟沈阡聊天談笑,向他說著以前的事。 “這么說,你并不是一開始就到福利院的?”沈阡一邊在門上貼福字一邊說。 “嗯,對父母還有印象?!?/br> “他們出事那年你多大?” “五歲。洪水來的時候,他們只來得及把我放到樹杈上,然后就被水卷走了,我再也沒見過他們?!?/br> “沒有別的親戚撫養你嗎?” 江筱瀿苦笑搖頭:“只有一個舅舅,但他也是窮的要命,舅媽說與其跟他們家過苦日子,還不如去福利院有飽飯吃?!?/br> 沈阡退后幾步看看門上的金黃的福字:“是他們把你送去的?” “對?!苯銥捳f,“其實我知道他們就是不想養我,洪水退去之后,村里的人說我是不詳之人?!?/br> “為什么?” “有人說我的名字不好,帶來厄運?!?/br> 沈阡琢磨一番,心下了然,姓江帶瀿字,可不是江水暴漲之意嗎,只是都二十一世紀了,居然還有人如此迷信,把天災嫁禍給一個五歲孩子,實在是不能理解。他見江筱瀿情緒低落,問道:“你也這么認為?” “有時候我會想,要是換個名字是不是就不會發大水?!?/br> “真是無稽之談?!鄙蜈淅缴嘲l上,“命運不會因為我們的一廂情愿而改變。我們要做的就是順從它的安排,走在既定的軌道上?!?/br> 江筱瀿并不是一個宿命論者,但沈阡的話無疑讓他好受許多,也許冥冥之中皆有定數,他以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抗衡。 沈阡笑笑繼續問:“假期為什么不回去?” “不想回?!苯銥挵淹嫘艋\,“回去就要看院長的臉色,他想讓我打工賺錢,可我卻考上大學繼續讀書?!?/br> “真是目光短淺,大學畢業總比高中畢業找的工作更好,掙得也更多?!?/br> “小地方的人,沒有大城市里的人有見識,總盯著眼前的蠅頭小利斤斤計較?!?/br> 沈阡嘆氣:“那就一直不回去嗎?他會不會擔心你?” “不會,福利院人多,他才顧不得我。就是死在外面他都不會管?!苯銥捯苫鬄槭裁瓷蜈鋾λ纳硎廊绱烁信d趣,他仿佛看到隱藏在對方眼睛里的一絲笑意。然而再定睛一看,那笑意又不見了,入眼盡是悲憫,讓他不禁懷疑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晚上,他們的年夜飯簡單極了,把速凍餃子一煮就算大功告成。 江筱瀿吃著餃子,眼睛卻總往照片上瞄,最后忍不住好奇:“能問問,你們之間發生什么事了嗎?像我這種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你們為什么要輕易斬斷?” 沈阡不以為然:“理念不同,對事物的看法也不一樣?!?/br> “就為這個?” 沈阡點頭:“不錯,他看不慣我的生活方式,所以干脆一刀兩斷?!?/br> “沒有試著去彌補嗎?” “彌補了,他希望我子承父業,所以我到學校當老師。但他覺得還不夠?!?/br> 江筱瀿不再開口,貿然打探隱私已經很令他難為情,話題再繼續下去就脫離了好奇心的范疇。 “以前都是你一個人過節嗎?” 沈阡想起以往左擁右抱玩弄兩三個男奴的情景,嘴角上揚:“通常是和幾個朋友一起。你呢?” 江筱瀿記起以前福利院過節時都會挑上大紅燈籠,在鐵門兩側貼上春聯,還會買幾掛響鞭頂在竹竿讓膽大的男孩子們玩,每次他都捂著耳朵躲在房間,隔著玻璃看他們嬉鬧,在nongnong的硝煙中感受年味。 其實,福利院的生活也挺好,至少確實如他的舅媽所說,可以吃飽穿暖。除了那件事。 “筱瀿?” 他回過神:“對不起,我想到別的事?!?/br> 沈阡沒有說話,收拾碗筷回廚房。江筱瀿跟著一起進去幫忙。 “我來洗吧?!彼f,“謝謝老師這兩天照顧我?!?/br> 江筱瀿不由分說開始干活,手指靈活地在水中穿梭,從側面看,眼睫纖長鼻梁挺翹,下頜的弧線和頸部形成完美的夾角,沈阡看癡了。他接過洗好的碗放到架子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動作一頓。 “為什么不用熱水?”他拿毛巾包在冰冷通紅的手上,隔著柔軟的毛料握住他的手,用掌心的溫度為他取暖。 “習慣了,以前沒用過熱水?!?/br> “涼水會把關節凍壞的,用溫水?!?/br> “知道了?!苯銥挸槌鍪?,“還需要做別的嗎?” 沈阡搖頭。他突然有點喜歡這個孩子了,如此懂事乖巧的男孩兒送到俱樂部里去太暴殄天物,與其在那里接受調教還不如留在身邊親自教養,當個乖順的寵物。 他表面上繼續有說有笑,實則心里不斷盤算如何開口把他繼續留住。凌晨,江筱瀿熬不住先睡了,沈阡回到臥室找出個大箱子,把里面的照片拿出來一一欣賞,回憶令人心曠神怡的美妙時刻,嘴角禁不住上揚露出得意的笑。他撫摸箱子里的其他東西,憐愛的模樣仿佛是個慈愛的父親。 他吻上一根黝黑的細鞭,舌尖劃過鞭梢,很快,你們就能再次感受細嫩肌膚的顫栗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