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院的蟲大概都知道：坦布林不喜歡斯恩。

    坦布林和斯恩是同期畢業生——同期同校同院同系同班的畢業生。這要說起來，坦布林和斯恩就是萬年第二和第一的關系。

    只不過畢了業到了醫學院，就不像學校興那些排名了，只有第一的那位“首席”，和“其他”醫學研究員；坦布林也不再是第二，而是一屆內一個首席之下比較普通的研究員而已。

    蟲族因為漫長的歲月，工作上劃分一屆的周期從幾年到幾十年甚至百年都不等。其中醫學院參考重要醫學研究的所需時長周期長度在各行業里算中等。但這個中等也代表一屆會容納很多期不同院校中被篩選出來的畢業生。在這樣的環境里，斯恩還是首席，坦布林卻只能算個平平。所以坦布林的為蟲做事也漸漸變得平緩，不再像學生時代那么沖干，為第一的位置較勁；但大概是因為成長期留下的遺憾，他很容易表現出對斯恩的不和。

    坦布林也有很多討厭斯恩的理由：不喜歡斯恩面對同期和教授兩面的做派，不喜歡斯恩對實力不及自己的蟲長長流露出的瞧不起蟲的模樣，不喜歡斯恩目中無蟲有才華橫溢叫蟲挑不出錯的招搖……

    以往這種不喜歡很淺薄且無所謂，因為坦布林確實技不如蟲，而實力是雌蟲最大的價值，處于弱方的他心中這些不滿的條例只能算是自己的不堪。但有一天這個位置變了。

    斯恩還是那個孤高的才子，孤，且寡。坦布林則得到了雄蟲的青睞。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雄蟲看上，但那就是事實——他成為了有主雌蟲，并且屬于受寵的那一類。那一刻，來自雄蟲的價值肯定彌補了他實力上的缺乏。他是在醫術上比不過斯恩，但他有雄主??！他跨過了那個首席，有雄蟲的恩寵！

    可惜每次炫耀都沒成功。

    就很煩。

    然后對于坦布林來說更煩的事情發生了——他雄主的好友最近正寵的雌蟲，竟然是厄爾內卡！

    就比如今天，他開開心心為又得到雄主的近侍機會高興的不行，就看到厄爾內卡跟著他的雄主過來。

    那家伙還主動歡歡樂樂地跑過來和自己打招呼。

    雄蟲們又不知道雌蟲間這些彎彎繞繞，看到厄爾內卡這個表現還以為他們關系很好，坦布林也就只能跟著裝作很喜歡的樣子，不敢在雄蟲面前留下自己小心眼之類的不良形象。然后就被雄主留下來“敘舊”了。

    天知道，坦布林真不想和厄爾內卡“敘舊”。

    他們哪有什么舊可續啊，他們的關系就是學生時代的酸友關系而已——坦布林是醫學技能系家蟲，酸醫學首席斯恩；厄爾內卡是機械技能系家蟲，酸機械首席阿普爾什韋特。但畢業后這種關系就斷裂了。

    原因無他，因為坦布林酸的斯恩從雌蟲學院當醫學系首席進步到了醫學院首席，而厄爾內卡酸的阿普爾什韋特從雌蟲學院的機械系首席畢業到了邊緣星系的無勢機械師。坦布林還在斯恩之下，幸好他比斯恩受雄蟲青睞的多，可以從雄蟲方面炫耀；而厄爾內卡則直接替代了阿普爾什韋特的位置，做了機械院的當屆首席。就很酸。

    說好兄弟倆手牽手酸第一，你默默頂了第一，然后來找我炫耀！

    對，炫耀。

    就像坦布林要找斯恩炫耀自己有雄蟲寵愛，厄爾尼卡就喜歡找坦布林炫耀自己當上了首席。

    有什么比得到了酸友求而不得的東西然后拿去對方面前炫耀更快樂的是嗎～沒有呢，對厄爾尼卡來說。

    這就是為什么現在厄爾尼卡笑嘻嘻，坦布林苦哈哈的原因。

    “我們又見面了～”厄爾尼卡的聲音拖著長長的卷，“你猜我拿到了什么呀～”

    嘚瑟！

    坦布林好想把這家伙現在的樣子錄下來給他那群崇拜者看看。什么機械首席啊，越來越飄了！

    但其實坦布林自己仗著雄蟲寵愛在醫學院的樣子和厄爾尼卡現在的模樣真的幾乎一模一樣，不愧是從小到大最談得來的兩個酸友。

    厄爾尼卡偷偷摸摸拿出一個小芯片，挑著眉，湊近的臉上滿是干壞事的得意：“你猜我拿到了什么？”

    這表情坦布林太熟悉了，他完全不用猜，就是他習慣性地也壓低了聲音：“誰的？”

    “阿普爾什韋特！”

    其實看那表情就知道了?？粗矍暗募一镆荒樈颐氐谋砬樘共剂趾芎蠡?。

    想好了不要再理他的！

    開始了，這家伙又開始了。

    厄爾尼卡：“我和你說……這里面可是那個家伙最新的作品～”

    坦布林有時候不能理解自己為什么會認識這么蠢的家伙。

    對，這不是厄爾尼卡第一次偷阿普爾什韋特的東西了。用厄爾尼卡的話說就是“機械系的蟲黑別蟲的資料庫這么能叫偷呢，這叫切磋，東西丟了這么能叫被偷呢，這叫技不如蟲”，說得好像狡猾反派的樣子，但其實從小到大只有被耍的份，每次拿到的東西都是假的，然后當真了自己一頭包。被耍得團團轉，還是每次要黑，每次都以為自己這是贏了，然后每次都只是繼續被耍。

    要坦布林說，那位機械首席也挺無聊的——哦，他已經不是機械首席了，是獨立機械師，位于偏區的那種——但不管怎么樣，那家伙每次還有閑情逸致耍著厄爾尼卡玩這件事而真的是……無聊。

    果然還是自己的對頭比較又逼格，你看斯恩就不干這種事。

    “你這是什么表情？！我告訴，這次可不一樣！”這位現任首席驚嘆到，“你想想，我們畢業多久了？我做首席多久了？我多久沒黑阿普爾什韋特的資料庫了？他這次一定不會有防備的！而且這一次啊……是真的不一樣！”

    雌蟲把玩著手上的芯片：“那個防御系統和以往的都不同，不是那種常見的模式，甚至和資料庫里的防御系統都不同。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它一定不同凡響?！?/br>
    “所以你找它干什么，”管它真不真假不假的，坦布林都不能理解厄爾尼卡的做法，“你是指望從里面看到些什么？還是說得到什么？你要靠阿普爾什韋特的作品上位?！?/br>
    “你說什么！”厄爾尼卡好久沒有黑阿普爾什韋特的資料庫了，因為畢業的時候阿普爾什韋特沒有選擇進入機械院，只有厄爾尼卡進去，當時是忙，后來是當上了首席又怕大家說他不如阿普爾什韋特在死磕研究，一直到現在穩定下來才想起那個學生期永遠壓他一頭的阿普爾什韋特，他問坦布林，“如果是你，你當上了醫學首席，位置也穩了研究也成果豐富，而當年永遠比你比你厲害你比招教授喜歡的斯恩則不知道為什么跑十區之外哪個旮旯角落里去了，你不好奇他在那里做什么過得怎么樣？”

    老實說，肯定會好奇的。

    但因為被厄爾尼卡強調了“比你厲害比你招教授喜歡”所以坦布林現在不想理他只想唱反調：“所以呢？所以你就偷偷看比你厲害比你找教授喜歡的阿普爾什韋特的研究成果？”

    “所以說不是！我靠的是自己實力上位的好不好！和他研究成果沒關系！這樣！我們一起看！要是我把他東西用我的名字發布了，你要報要告隨你！”說完厄爾尼卡補充了一句，“但要是真的不小心撞上了我可不會讓他，我把我現在的研究進度給你看，然后該發表發表?！?/br>
    坦布林想說他又不管他們這些機械系的蟲研究什么，但厄爾尼卡手快，不愧是用按鈕打架的，終端一放芯片一裝，資料就打開了。

    和厄爾尼卡想得完全不一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研究數據。

    或者說完全一樣，那里面裝的……應該是阿普爾什韋特沒有留在中心的原因。

    屏幕里，被捆束在黑膠里的雌蟲苦悶地嗚咽著，在他身后，一個黑發的雄蟲把玩似地玩弄他的身體。

    是真正的，徹底的把玩。

    畫面的沖擊力太強，以至于當時誰都沒有動作，看著屏幕里的畫面。

    他們誰都沒有見過那個雄蟲，那頭黑色的短發利落得如同薄刃，眼神如刀。他身形高大，除了隔著屏幕都可以感覺到的濃郁雄蟲控制力，看起來仿佛一個戰蟲。一個游走在邊緣地區，隱如黑影，顯如鋒芒的雄蟲。他身下，被裝點成裝飾的雌蟲被束縛在黑色的物質里發出仿佛被cao控和擠壓到極限的聲音，唯獨聲音里帶著的那點完全不慘假的甜膩呻吟每一個雌蟲都看得出他有多高興。他們還看到那個雄蟲低下身子，和那個雌蟲的身體挨得那么近那么親切，低聲說著什么。

    雄蟲的聲音沒有被這個影像收錄清楚，但低沉的嗓音還是透過數據傳來，不需要聽到內容撥動心弦。

    下一秒，畫面從終端上消失。

    突然的消散在顯示面上留下了一小段斑駁的紋路。

    兩個雌蟲沉默了很久，沒有說出話來。

    “那個是……”

    坦布林和厄爾尼卡被熟悉的聲音驚嚇，僵在原地，脊背仿佛化作石板。

    “茲也覺得他很眼熟？”坦布林的雄主在兩個雌蟲的身后說。

    茲：“不，就是聲音有點……”

    “聲音？我倒是覺得身形很像?！?/br>
    茲轉過頭：“阿普爾什韋特也會聯系你嗎，?？怂顾?？”

    在茲的眼里，阿普爾什韋特是一個很會規劃自己蟲生的雌蟲。

    阿普爾什韋特對茲示好過一段時間，茲知道那并不是那個漂亮的晶蟲對自己喜歡，而是因為自己符合那個雌蟲的選擇標準。

    選擇。

    那個雌蟲把雄蟲們放在一個表格里用數據標注分析，然后點出一個符合自己標準的雄蟲作為選擇。

    不過茲沒有太在意，因為阿普爾什韋特是一個晶蟲，晶蟲本就過分冷感，會缺乏正常的雌蟲對雄蟲的熱愛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茲還是有點在意，那個雌蟲離開中心的時候沒有和自己聯絡。

    大概在阿普爾什韋特眼里，他茲真的就是一個選擇，可以今天選，可以明天選，在中心的時候示好，離開了就遺忘，哪天回來了繼續，遇到更合適的換一個。

    這大概就是為什么晶蟲明明擁有雌蟲間得天獨厚的容貌，卻不太被雄蟲們接受的原因吧。

    他們太理智了，理智地冷漠異常，他們甚至會做出傷害雄蟲的事情，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造成情緒傷害。

    不過，茲認為?？怂顾摬皇前⑵諣柺岔f特的選擇區，兩蟲不會有交際才對。

    雖然自己和?？怂顾怯严x，但他們在對待雌蟲上天差地別，像阿普爾什韋特這種極度趨利避害，在關乎雄主的選擇上都完全避免自己不喜的可能的雌蟲，應該不會一邊選擇他這個幾乎不干涉雌蟲的茲，又選擇對雌蟲有嚴苛控制欲的?？怂顾艑?。

    “阿普爾什韋特？”?？怂顾姆磻绕澑婀?，他仿佛沒聽過這個名字，“你是說X嗎？”

    “X？”

    ?？怂顾戳艘粫浩?，露出了一個帶著惡意的笑：“啊，茲不接觸這些呢。藥劑師X?！?/br>
    他瞥了眼茲的雌蟲厄爾尼卡，?？怂顾难凵窈軆?，不是他在發怒或不滿，而是他長期浸yin在一些對雌蟲不善的活動里，自然養成的對雌蟲的眼神，一眼就讓擁有敏銳直覺的雌蟲把頭埋了下去：“X是個了不起的蟲子，你真該見見他?！?/br>
    ?？怂顾难凵耦┻^如今已經說明東西都沒有的顯示板：“你的雌蟲就不會亂拿東西了?！?/br>
    厄爾尼卡的手指條件性地一抖。

    他很悚坦布林的雄主，所以雄主來找這位雄蟲的時候他很高興坦布林在，這樣就有理由可以離得稍微遠些。他是一個雌蟲，多么需要和雄主近一點，再近一點……但在?？怂顾臍鈭錾?，他還是會選擇避讓。

    有時候他覺得坦布林也挺厲害的，坦布林感覺不到自己雄主身上恐怖的氣息嗎。

    不過也是，有主雌蟲和無主雌蟲以及該雄蟲的雌蟲看一個雄蟲的形象都會有大不同。

    只是現在他被?？怂顾@樣看著，就感覺到了幾乎窒息的恐懼。那是被狩獵者的眼神齒爪籠罩下無助的恐懼。

    “?？怂顾??！?/br>
    “哎，不嚇你家雌蟲了?！?/br>
    ?？怂顾f著走過去，坦布林就自然地跟到了他的身后。

    茲無奈，他知道在雌蟲的管束方面自己和?？怂顾袔缀跬耆灰粯拥南敕?，所以也沒有說什么，只是……

    “哪里來的？”

    哪怕是以對雌蟲包容出名的茲也覺得厄爾尼卡拿的東西太過了。

    雄蟲的影像是很珍貴的存在，但是絕對不允許偷拍和私下流傳。他們幾個雄蟲也相互認識不然也是相互知道的關系，這中心傳這種尺度視頻的雄蟲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這個視頻絕對不是公開物。說來諷刺，他本來竟然還以為自己對厄爾尼卡算得上了解，這個雌蟲有點小小過剩的勝負心，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不合適的地方，卻沒想到居然會做出偷盜雄蟲私密影像的事……這跨度太大了。

    厄爾尼卡馬上解釋這是老同學的東西，但當他拿出芯片，上面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終端也空空如也，仿佛有蟲為了掩蓋勾當清理了痕跡。

    在很遠的星域里，阿普爾什韋特把自己摔倒椅子里。

    剛剛瘋狂點觸的手因為心顫還在顫抖。

    厄爾尼卡說得對，阿普爾什韋特如今沒有對他防備。

    和坦布林想得不一樣，阿普爾什韋特并不是很閑，而是他知道有蟲回來盜取他的資料庫，而且那個時候還不少，所以他有設置障眼法，誰盜誰倒霉。而現在他遠離了中心，很多斗爭也都少了，他做的項目也偏向定制器械而不是中心那樣的核心研究，會盯的蟲本就少，與其去搭配會讓盜竊者相信的假資料，還不如干脆地完善防護，他的防護也沒蟲破得了。

    誰知道中心有個機械首席會和他的防護死磕，硬是磕破了盜走了那保護最嚴密的文件。

    是在他剛到地下室后沒多久的時候里，主人使用他的影像。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要到外露標記，沒有主人親手打上的乳環扣上的臍飾，沒有內置的體內的機械標記，只能依靠這樣的rou體交媾感到雄蟲的寵愛。他會從衣柜里放置的衣服揣測主人的喜好，會偷偷安排自己得到寵愛。

    其實這個視頻也是阿普爾什韋特自己偷偷保存下來的。那次使用后主人把影像做成了視頻置入頭盔中，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伴隨著阿普爾什韋特入睡。

    阿普爾什韋特不知道為什么主人當時要剝奪他其他的感官，因為他清楚沒有剝奪他的注意力也會在這些畫面上。

    他視若珍寶，偷偷復制出來，藏在了自己的資料庫深處。最深最深的地方。

    今天他發現，自己的資料庫被破開了，珍藏在最深處的寶物被拷貝。

    那會引起的后果絕對不會是主人愿意看到的。

    違背了地下室建造的初衷，違背了他和主人間的約定。

    當阿普爾什韋特沿著細小的痕跡一路追查刪除后才發現身上的衣服粘膩，竟不知什么時候出了一身汗。

    真是……

    他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不管怎么樣，主人需要知道這一情況。

    晶蟲的側臉此時顯得格外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