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么拖著也不是個辦法，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清楚的。

    在曉休養了大概半個月之后，季合將曉連哄帶騙的領到了天臺。

    曉迷迷糊糊帶著枕頭他上了天臺，涼涼的風吹過臉邊，他醒了一半，看到靠在那邊的一個人，全醒了。

    還沒轉頭，就聽見了門落鎖時的聲音。

    “我在外面等著?！奔竞系穆曇舾糁T傳了過來。

    曉對著門，面無表情。

    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但沒想到季合這么簡單粗暴的就把他賣了。

    他待了一會，靠著門坐下了，將自己窩成一團。

    在一邊站了好久的男人，也走了過來，在離少年還有幾米的地方受到了少年的制止。

    “站住，別動，有什么話就在那兒說好了?！鄙倌暾f道?！澳銊e過來?！?/br>
    但男人沒有理會，走到他身邊半蹲下去，少年緊張地抱著枕頭。

    曉的手被男人拉住，手心里放了個冰涼的東西，是槍。

    “拿好，里面有子彈，小心一點?！蹦腥苏f道。

    曉握著手里的東西，難得對著裴璟笑了，“你就不怕我對著你腦袋來一槍?！?/br>
    “等我說完，你再決定要不要殺我?！?/br>
    曉垂眸，摩挲著手里的槍，默認接受他的話。

    “首先，鐘離安沒有死?！?/br>
    鐘離安......沒死？！

    聞言，少年睜大了眼睛，狐疑地盯著男人。

    “我明明聽到了槍聲?！?/br>
    “你聽到了幾聲？”男人問他。

    幾聲？他對當時的記憶不太清楚，應該是一聲吧。

    “有兩聲槍響，第一槍，擦過了我的心臟?！迸岘Z將自己的衣服領口下拉，露出了胸口的繃帶。

    “到底怎么回事？”曉疑惑地問。

    “......還記得支彌么？”男人問他。

    “不記得，額，我根本就不認識??！”

    “不記得更好?！?/br>
    “哈？”

    “咳咳，當時這個人混進了鐘離家，在我準備開槍的時候，他先出手了，然后我開槍射中了他?！?/br>
    曉不得不說一聲666了，在中彈的情況下還把開槍的人殺了，精彩精彩。

    “然后呢？”

    “然后我暈了?！?/br>
    “......”曉默了，“那鐘離安呢？”

    “臨時只顧得把他抓起來了?！?/br>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我要見他?！睍约拥卣f。

    “我中槍了，差點死掉?！?/br>
    “那你恢復力真驚人，這么快就活蹦亂跳的?！睍耘牧伺乃募绨?，站起來準備走。

    他現在像是搬開了壓在身上的大石頭，整個人都清亮不少。

    裴璟：怎么連個安慰都求不到，扎心了！

    “我還沒說完呢，別急?！?/br>
    “那你繼續?！?/br>
    “你就不想知道支彌為什么要殺我？”

    “......”你仇家那么多，想殺你的人還少么？

    “因為支家破產了?！?/br>
    “哦?！痹趺催€沒說完。

    裴璟看著少年有點著急的小動作，不再說下去了，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說好了。

    他伸手去拉少年的手，少年一僵，快走幾步，躲開了。

    心里翻滾的躁動讓他皺了眉，伸手拉開門，將少年推了出去。

    “季合，咳咳，帶他去見鐘離安?！彼麑竞险f道。

    “你......”季合看著他開始泛紅的眼睛，有點遲疑。

    “我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闭f完就猛地關上了門。

    曉一路跟著季合往鐘離安住著的地方走，心情忐忑，鐘離安，真的還活著么？

    到了一個小屋子門口，透過小窗口看到里面坐著發呆的那個人，曉心里都要開出一朵花來了。

    他想進去看看，被一邊的季合捂著嘴拉走了。

    “看看就行了?！?/br>
    “好吧?！睍孕χf，想著剛才看到男子還算白凈的衣服，又說道，“你們竟然沒有折磨他，真好?！?/br>
    “那兒有功夫管他啊，”季合沒好氣的說，“裴璟一回來就昏了好幾天，剛醒就去找你了，然后在你那兒又弄了好一段時間，哎，忙死了?！?/br>
    曉現在就只會傻笑了。

    走了一半的路，曉才后知后覺的想起某人了。

    “那個人的傷怎么樣??？從心臟邊擦過什么的......”

    “呵呵，你才想起他來啊，”季合陰陽怪氣，“早都惡化的不行了?！?/br>
    “??？他看起來不是挺好的么？”

    季合頓了腳，看著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到他的眼睛了么？”

    曉想了想，“最近好像紅光泛得比較厲害?！?/br>
    但裴璟的眼睛一直一會兒黑一會兒紅的，有什么值得關注的么？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眼睛會變色，這你知道吧?！?/br>
    變色？瑪麗蘇？曉抓回自己放飛的思想，不太懂季合在說什么。

    “我還以為你們狼的通性呢?！睍悦嗣约旱哪X袋不好意思的說。

    季合簡直無語了，“還通性，我的眼睛會變么？”

    “額，嘿嘿?！?/br>
    “他有狂躁癥，有時會發作，我是他的私人醫生，本來這些年已經好很多了，沒想到——嘖，不知道那些家伙從哪兒弄來的子彈，上面的藥劑太過詭異，入體立即發作了，然后他的狀態就不穩定了?！?/br>
    “他醒來后就立馬去找你了——”后面的事情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睍员Ьo了枕頭，不太想去回憶之前那件事情，提都不想提。

    “他現在很危險，你可以幫忙照顧么？”季合看著曉，稍微有些猶豫地說。

    不要，這兩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了，曉咬住了下唇，沒有說出來。

    眼前閃過裴璟的臉，但是，恐怖，不想靠近。

    “他會死么？”沉默了一陣，曉開口了。

    眼睜睜看著裴靜死，他，做不到，不知道為什么。

    “如果他繼續這樣任性下去，那就不遠了?！?/br>
    “好，好吧，”曉的聲音低低的，“有什么我能做的，就跟我說吧?！?/br>
    “哇塞，曉真是太棒了?！?/br>
    “哼，別想多了，我只是為了我們家安安?！?/br>
    “好的好的?！?/br>
    —　—

    裴璟狂躁癥的時候，會更固執，偏執，獸性會更多的顯示出來。

    季合讓曉盡可能的順著他，讓季合觀察一下他的情況。

    曉又返回了剛才的天臺，悄悄打開門，左右看了看，發現男人靠坐在陽臺的欄桿邊上，手掌掩了神色，離得近了，才聽到微微的喘息聲。

    “你怎么樣？”曉低頭看著他，問道。

    裴璟似乎剛發現他，疑問地抬頭，看到他后，眼睛里亮了一圈。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睍砸恢皇址旁谒樳?，調整他臉頰的角度，讓自己能看到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深處一片猩紅，看起來，像寶石一樣，綴著光芒。

    眼中倒映著的全是他。

    曉這樣做的時候心里還有點忐忑，但季合說了，要是他眼里泛紅光趕緊跑，額——

    男人笑著用自己的臉去蹭少年的手心，軟軟的，涼涼的，很舒服。

    曉怔在了原地，第一次覺得這個人像一個犬科動物。

    “阿璟——”

    無意識的話剛出口就被男人抱了個滿懷。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br>
    —　—

    之后，裴璟就一直跟在曉身邊，除了必要的工作處理，一直都跟著曉。

    上午閑暇時間，裴璟坐在椅子上，聽著身邊下屬的工作報告，側頭看著在花園里和小黃玩的曉，少年臉上的嫌棄看得他想笑。

    曉坐在長椅上，捏著手里濕淋淋的飛盤，滿頭黑線，偏偏小黃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汗－＿－｜｜......

    “老板，老板？”下屬講完也沒見裴璟有什么回應，不禁喚了他幾聲。

    “嗯，這件事我知道了，計劃很完整了，交給周二好了?！?/br>
    “好的?！蹦侨藳]有給出任何遲疑地說道，然后拿著文件夾離開了。

    倒是一邊季合過來，就聽見這兩句，皺了眉，“周二？給那家伙，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二是指周恒，是最開始時踹了曉一腳的那個家伙。

    裴璟笑著抿了口茶，“我這傷當然要發揮最大作用了?！?/br>
    季合嘖了一聲，最不爽裴璟這種高深莫測的樣子了，但這方面的事情，他也懶得管。

    “我這邊已經沒什么進展了，那東西太詭異了，不僅沒從支彌嘴里問出點什么，還被他跑了?！奔竞献谝贿?，無奈地說道，“不愧是蛇，真滑溜?！?/br>
    對于季合的話，裴璟只是挑了挑眉，早都料到了。

    “那現在還有什么辦法嗎？”

    “當然?！?/br>
    “？”季合好奇的看著他。

    “獵人世家的秘藥，我是見識過的?！币蝗辉趺磿涞眠@個病癥。

    獵人世家？這是獵人世家的秘藥，季合一臉震驚。

    “我艸，你怎么不早說，就這么看我忙活這么久?！?/br>
    “早說？有什么用？”

    “那現在就有用了？”

    “不是還有我家的小貓咪么？”

    季合鄙視地看著他，這個全身散發著情侶狗酸臭味的家伙，但是——

    “你確定曉會幫你？”

    “他怎么忍心看著我死呢?！迸岘Z笑得開心。

    季合嫌棄地嘖了一聲，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些東西，諷刺地說：“所以你一開始就是這么打算的？嘖，深謀遠慮啊?！?/br>
    這么一說把裴璟給說愣了，“怎么可能?！?/br>
    “切?！保è嫧S▼）

    ......

    閑談幾句后，裴璟看著季合出門的背影，抿了唇靠在椅背上，怎么可能從一開始就打算好啊，他又怎么知道事情會發生到如今這個樣子。

    明明就只是養只小寵物嘛，卻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當初只以為小家伙和鐘離安有點關系，沒想到啊，關系這么好么？

    順著曉找到了鐘離家宅之后，他有了私心，打算讓鐘離安自己交出曉，讓自家的小貓咪死心，另一方面扣了鐘離安，慢慢從這獵人世家最后的血脈這里，套自己想要的東西。

    結果，發展成了這樣......

    想起曉，他的面色就暗了下去，哪有他自己說的那么有自信。

    他看著茶杯上漂浮的茶葉，心下嘆氣，明明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看起來似乎回到了最開始的相處方式，但只有他知道，那時他抱著少年說喜歡他的時候，少年在顫抖。

    少年在忍耐著自己的恐懼，順從著他。

    少年的心思他本來是不需要理會的，只要少年還在他的手邊，興致來時逗上幾下就可以了，但慢慢地，他想讓少年眼里心里都是他，只能是他。

    暴走時的那次，他也是愧疚的，知道給曉造成了很大影響，但，從沒想過放手。

    恨，怨，恐懼，愛或不愛，什么都好，曉必須在他手里。

    幸也不幸，誰能說得清？

    —　—

    時隔幾天，曉再次來到關押鐘離安的房間門口。

    只是跟看守的人說了一聲，門就被打開了。

    他本來還在想見面了說什么，但在見到他那一瞬間，什么都忘記了。

    “安安，哇啊啊啊啊——”　曉眼淚刷的一下就出來了，邊抹眼淚邊往鐘離安那邊走。

    不得不說，鐘離安被嚇了一跳。

    鐘離安皺了眉頭，頗為擔憂地問，“受什么委屈了，哭成這樣？”

    曉想了想，自己好像沒受什么委屈來著，又住了嘴。

    這反應倒是把鐘離安給看笑了。

    “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啊?！睍院鷣y擦了眼淚，問道。

    “沒有，平靜的我以為我被忘了呢?！辩婋x安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

    “今天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鐘離安問。

    “嗯吶，是有好事情呢?！睍愿吲d地說，“裴璟說要放了你?！?/br>
    鐘離安聽了一愣，弄不明白了。

    “怎么了？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么？”

    “他說放了你，條件是，要我以后一直跟著他?！睍該狭藫项^說道，其實他覺得這兩個條件有點不等來著，他有這么重要？還摻和到這兩個人的事里面了。

    不過，要是這兩個人都好好的，他情不情愿倒是小事，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做點好事提升下個人境界啥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行?！辩婋x安聽完一拍輪椅，十分氣憤。

    “哈？為什么？”這不是挺好的么。

    鐘離安看著曉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不知哪來一股氣，半天沒說出來話，最后來了句，“你想和他綁在一起么？”

    “......這有什么關系啦?！?/br>
    “回答我?！?/br>
    “我都可以啦，”曉無所謂的說，“別擺出一副再也見不到面的表情嘛，以后有空我說不定可以去看看你哦?！?/br>
    “而且裴璟還說了，這樣他以后就不會再找你麻煩了，你可以平穩的生活了，你還可以為家族發展新的方向.....”

    “你會幸福么？”

    幸福是什么，能吃么？還有你這種嫁女兒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咳咳，他們對我都挺好的，真的?！?/br>
    “嗯?！?/br>
    鐘離安不喜歡曉這樣，不喜歡自家小貓咪奉獻自己，乖乖地被寵著被慣著就好了，為什么不重視自己呢，明明是他很重要的人。

    “對了對了，他還給我這個了?！睍园巡弊由蠋У臇|西拽出來給鐘離安看，想著這東西鐘離安應該會認識。

    一根更加精致的紅線，帶了個小小的、銀質的圓柱形吊墜，上面鏤空的花紋倒是精細。

    鐘離安看到這根繩子之后差點一口老血吐了出來，對著曉亮晶晶的眼神，他只得說沒什么。

    小白你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裴璟這丫的不僅下手快，還狠??！

    “安麻麻你什么時候走，我可以幫你收拾東西......”曉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話，鐘離安只感覺到心累。

    和他在一起這么多年的小家伙被別的狼撬了墻角——

    他能不能選擇呆在這里不走了——

    他的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