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陰冷的小黑屋

    屋頂上的水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曉仰頭看著，眼睛里什么都沒有了。

    他身下是臟兮兮，散發著奇怪味道的褥子，血腥味，sao味，亂七八糟。

    這種房間配置也太低了吧，那家伙真扣。

    這么想著，嘴角卻連一個弧度都拉不起來。

    他在這里呆了幾天，似乎被遺忘了一樣，沒有人聲，沒有食物。

    他也不感覺餓，真好。

    倒是不久前的一場雨，給了他一點水分。

    寂靜中，門外一深一淺的腳步聲越發清晰了。

    曉沒有動彈，聽著門外的人把鑰匙弄得嘩啦作響，然后不耐的扔掉，一腳踹開房門。

    呵呵，隔音效果差，門的質量也差。

    那人默不作聲的走了過來，坐在床邊看著他。

    曉余光瞥見那人，感情起了波動，忍耐似的閉了閉眼睛。

    裴璟伸手，摸了摸少年蒼白的側臉，手上冰涼，完全沒有之前的溫熱。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臉色好白?！蹦腥说穆曇舻统吝€帶著些沙啞，像是許久沒開口過。

    曉連拍開他手的心思都沒有了。

    “你對我說句話好不好？”男人將臉貼了上來。

    曉眼睛猛地睜開，眼神直勾勾的抓住男人。

    “我就問你一件事，鐘離安，他，他死了沒？”

    裴璟看著曉眼底那一抹期許探出頭來，默然不應。

    “你說話啊，”曉怒吼，“他死了沒？”

    半餉沒有回音，曉又閉了眼。

    果然吧，他到底在期盼著什么啊——

    “其實......”

    “我恨你?！睍詥÷暤??！坝憛捘?，為什么，我之前會遇到你啊?！?/br>
    輕輕的聲音卻像是錘子一樣敲進了男人的心底，刺痛的液體像被人打開了閥門，靜靜地蔓延了全身。

    “你這是在后悔遇到我么？”短暫的寂靜后，男人說道。

    “對，我后悔，惡心——”

    男人眼底本就抑制不住的紅光一下子射了出來，將整個眸子映得血紅。

    “好啊，那我就再幫你回憶一下，那些惡心的經歷?！睈盒哪莻€詞，男人咬的極重。

    裴璟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像是要把那一整塊rou都撕扯下來。

    曉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即使眼淚掉了下來，也沒讓半點痛呼溢出去。

    男人的動作瘋狂，沒有半點顧慮，似乎想把他吞吃下肚。

    卸了的雙臂還沒安回去，幾天沒吃飯，渾身軟綿綿的，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但掙扎也沒用。

    瞥見男人衣服上大片的鮮紅的血液，曉想著，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死了也好吧，到那邊抓住鐘離安揍他一頓。

    不知道什么時候，曉昏過去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小的時候。

    年幼虛弱的小貓，在街角處，被人類捏著脖子，像皮球一樣扔來扔去。

    一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路過，硬是救下了他，還被那些個人罵了幾句。

    “小貓咪，你還好么？”少年抱著他，擔憂地問，“你看起來好可憐啊?！?/br>
    小貓看著他臉上的青紫，還在心里想，你這家伙看起來明明更可憐好么？愚蠢的人類。

    要不是本少爺今天運氣不好，能掉到你們人類手里？

    他從少年懷里爬出來，一搖一晃的走了。

    后來，他常遇到這個人。

    下雨天，他在屋檐下躲雨，被家人趕出來的少年也在他旁邊。

    “要不要我抱著你，暖和一點?！?/br>
    切，才不要。小貓又跑走了。

    時間長了，才知道這家伙明明是個少爺，卻整天不招家里大人們喜歡，活得比他還凄慘，總是溫溫和和的；明明身體里流著獵人的血液，卻偏偏體力偏弱，什么也干不出個名堂。

    但慢慢地，他那些個親人，堂兄堂弟，慢慢地都死掉了，只留下他一個了。

    日子過著過著，不知什么時候就越發親密起了......

    —　—

    慢慢地，曉睜開了眼睛，滿屋子都是亮堂的光線。

    側頭便是花園，盈盈的綠意。

    要不是眼前的景象太過熟悉，他會以為到了天國。

    “汪汪汪——”

    曉側頭，看見小黃趴在床邊，吐著舌頭看著他。

    他想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卻發現身上綁滿繃帶，癢酥酥的疼著。

    一人掀了門簾進來，身上的白大褂晃得人眼疼。

    他張了張嘴，只有一點點啞聲。

    丫的，連嗓子都壞了。

    季合插著布袋走了進來，笑著說：“呦，可睡醒了?！?/br>
    他喝了口季合遞過來的水，潤了潤嗓子，才發現能說出來話了。

    “我還以為我啞了呢，嚇死我了?！彼肟鋸埖呐呐男⌒乜?，卻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我這是不是廢了?！睍院诰€。

    “怎么會，等幾天我給你拆了石膏，肯定活蹦亂跳的?！?/br>
    “切——”

    “不是我說，你這恢復力真是杠杠的，當初你車禍，還沒幾天就身姿矯健的?！?/br>
    “這還用你說，從小練出來的唄?！?/br>
    閑聊了幾句，曉的肚子就叫起來了。

    “額，我餓了?！?/br>
    季合起身去拿吃的東西，“知道餓就好，前幾天那會兒真是把我嚇住了......”

    等季合回來——

    “切，寶寶不喝小白粥?！?/br>
    “你這幾天不吃飯的病號，不能吃太油膩的?！?/br>
    “哼，寶寶不聽，寶寶要吃魚?！?/br>
    “乖，聽話?！?/br>
    鬧了一陣，曉自己就認了，餓得心慌。

    “動不了，要喂?！?/br>
    這話音剛落，一邊的小黃倒是比季合都激動，竄到曉身上對著他吐舌頭。

    你這是......毛遂自薦？？？

    “蠢狗滾開，寶寶要帥哥喂?！?/br>
    季合哭笑不得，“來，本帥哥喂，啊——”

    “啊——”

    ......

    曉白天睡得多了，晚上睡著睡著就醒了。

    醒來就看見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月光照進來，臉龐藏在陰影里，看不分明。

    但只瞥一眼，他就認出來了，同時，全身都緊繃起來了。

    昏迷前的那一次，把他對裴璟的恐懼翻了倍。

    “你來看看我死了么？”曉先出了口。

    他現在動不了，也不知是好是壞，要是他能動彈，肯定第一時間遠離這家伙，有多遠跑多遠。

    “......”裴璟頓了一會兒，“季合說你醒了，我來看看?！?/br>
    “呵呵?！睍岳湫α讼?。

    裴璟稍微動了下，想站起來，就見床上的少年直勾勾地看著他，防備意識很重。

    他捏了捏手心，繼續坐著，保持著和少年的距離。

    一時間，空氣陷入了寂靜。

    “汪——汪汪——”房間門口有狗吠聲。

    然后一道黑影竄了過來，徑直了往床上撲。

    裴璟沒多想，伸手就拽住了。

    “啊啊啊——你放開小黃！”曉瞪著他尖叫。

    他松了手，那只狗就跑到了病床上，惡狠狠地沖他叫喚。

    他很想把這只吵鬧的狗扔到床底下去，擔心這只狗壓到少年的傷口，但看到少年驚懼的眼神，心里扎了一下，沒有動作了。

    燈被啪嗒一聲打開。

    “裴璟，我就知道是你，給我滾回去養傷?！?/br>
    “我——”

    “我什么我，老子現在已經忙的了，你再給我添亂試試！”

    “你丫——”

    “我跟你說曉醒了，不是讓你大晚上來嚇人的！”

    “我好不容易救回來了，你再動一下試試！”

    季合基本是把人半拉半拽的轟走了。

    說實話，季合這么吼裴璟很難見到，裴璟這么弱勢也難見到。

    曉才不管他們說什么，對著小黃自言自語。

    “沒想到啊沒想到，小黃你才是對我最好的啊，嚶嚶嚶～～～”

    小黃眨巴眨巴圓圓的眼睛，尾巴搖成了一朵花。

    —　—

    屋后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你不要來刺激他了?！奔竞媳е直蹖ε岘Z說道。

    “我只是想來看一看?！?/br>
    “那過幾天好不好，這才剛醒......”季合嘆了口氣，聲音壓低了，“那個樣子，我都看不下去了?！?/br>
    “......”

    當初裴璟紅著一雙眼把人送來的時候，手都是顫抖，他本來還想嘲笑幾句，但在看到血紅的兩個人之后，什么話都噎嘴里了。

    給曉清洗完傷口后，他反手就給了裴璟一拳。

    裴璟也沒說什么，催著他救人。

    其實前幾天，曉就已經有了點意識了，會睜開眼睛，看著窗外，什么表情都沒有，木木的，不管外面發生什么事情，都沒有半點反應。

    他從來沒想過，那個鮮活的小貓會變成這樣。

    季合甩了甩頭，不再想之前的事情了。

    沉默了一會，他道，“你的傷很危險，好好養著，再暴走一次，誰都攔不住?！?/br>
    “嗯?！?/br>
    —　—

    之后一段時間，曉和小黃的革命友誼那是突飛猛進，以至于拆了石膏之后，曉每天最經常干的事情就是抱著小黃坐在花園里，形影不離。

    兩只萌物待在一起，季合肯定沒什么意見，心里也明白，少年現在需要的是一種安全感，這也是為什么他不讓某人來這邊。

    然后，為了緩解某人的焦躁情緒，他會時不時給某人發幾張照片，再然后，某人對他那只狗越看越不爽了。

    他總覺得，要不是他看得緊，小黃早被某人拋尸野外了。

    早晨——

    “......嗯，他的狀況越來越好了，倒是你擔心擔心你自己行不行？”季合捧著手機，無奈地說道。

    “你這么相信我我也很開心，但咱們都知道的，治標不治本啊......”

    “你別這么無所謂行么？喂，喂喂？”他看了眼手機，“丫的，掛我電話?！?/br>
    “本少爺腦袋都快炸了，一個個都這么難伺候，啊——”季合抱著腦袋自言自語，抬頭時，看見少年垂著頭，站在門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那兒的。

    “額，曉啊，我，裴璟他——”他手忙腳亂地解釋。

    “餓了，要吃飯?！睍孕χf道。

    “??？好好好?！奔竞厦嗣约旱膩y發，站起來準備去廚房。

    這段時間以來，他想調節一下少年的情緒，但有關裴璟的事情，少年全都不接受，不聽，不鬧，他表現如常，但獨獨將裴璟排除在外。

    這就頭疼了，這倆個家伙怎么弄啊，心累，當個醫生容易么他，還得解決感情問題。

    到了廚房，發現身后還跟了某小只。

    “稍微等一下，馬上就好了?！彼嗣倌甑哪X袋，柔軟的白發在手心，癢癢的。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么，我想幫忙?！鄙倌暾J真地說道。

    季合看到少年亮亮的眸子，感覺心化了，有種自家孩子終于長大了的驕傲感，什么疲憊都沒了。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這么可愛的少年為什么要讓裴璟折騰，讓裴璟死去吧，季合留著寬面條淚心想。

    曉：......

    這個抱著他碎碎念的家伙真是讓人無語了。

    “你快給我起開?！?/br>
    “不要，要親親才能起來?！?/br>
    “滾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