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顧沉舟來說，語數外都不是最痛苦的，畢竟會不會連猜帶蒙也能對不少，只有文綜，對于他這種壓根不背書的人來說，基本每一題都得翻書。

    所以他每次都會把文綜的作業留到最后，先寫語文。語文大概是唯一一門全是中文字而且湊在一起他還能看懂的科目，所以每回寫語文作業都很順利，他的字也就格外好看。

    寫到數學就很磨人了。幾乎每一個文科生看到數學都會頭禿，哪怕文數和理數完全不是一個難度級別。

    “幫我看下這個題?！鳖櫝林郯岩粡堅嚲硗~千帆那邊推過去，是個復數的題。

    他們現在都是按照知識點的專題復習，但每周會有一張高考模擬卷，避免復習到后面忘了前面，沒復習到的自己先預習。

    像復數這種一般只出現在選擇題第一題難度指數最多一星的題，會在后面復習中稍微提一句就過去了。

    葉千帆已經不去想他到底是完全不懂還是一知半解了，無所謂，就算從零開始也來的及。

    “嗯，這個題知識點是復數……”葉千帆拿筆在他的卷子上點了點，“我說，你記筆記?！?/br>
    “哦，”顧沉舟剛想在試卷上做筆記，葉千帆就遞給他一張A4白紙，一起在紙上寫。

    “復數呢，意思是……”

    “這個題要先分母有理化，我先解釋一下什么是有理數什么是無理數……”

    “建議這種題可以數形結合，像這樣畫個圖……就很easy……”

    “當然你硬是要算也肯定沒問題……”

    事實證明只要葉千帆愿意耐心講，傻子都能聽明白。不過這種耐心也就是顧沉舟限定，要是別人來問復數這種弱智題目大概只能得到一句，“自己看書?！?/br>
    葉千帆講題時思路很清晰，而且為了照顧零基礎顧沉舟同學，還能把前后涉及到知識點連貫起來，他聽了一遍基本就會了。

    自從上回看過葉千帆在黑板上做題被帥到折服之后，這回更是帥出新高度了。

    就在顧沉舟第四次偷瞄葉千帆時被抓了個正著，葉千帆看著他，“我要是這么說你還不會，我就抽你?！?/br>
    “會會會……”顧沉舟趕緊拿過卷子填上了正確答案，葉千帆從他桌上拿過了數學必修四的書，嶄新一本連翻動的痕跡都沒有。

    葉千帆嘆了口氣，翻到了書上的課后習題，找到幾個類似的題型讓他做，“你做這幾題試試?！?/br>
    “嗯，”顧沉舟不自覺的就一直聽他話，現在葉千帆仿佛被老師人格附體了，家庭基因真強大，他簡直天生適合當老師。

    見他做著沒什么問題，葉千帆又說：“其實你現在做整套試卷效果不大，嗯……先挑會寫的寫了，重心還是在講義上，把基礎掌握好?！?/br>
    “作業總得寫吧?！鳖櫝林劭戳嗽嚲硪谎?，安哥是他班主任，他缺什么都不會缺數學作業。

    “那你就算全對安哥也不會信啊?！比~千帆笑了，“聽我的，按自己的水平來，完全不會寫的就算空著老師心里也有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卻做不出的再問?！?/br>
    “好嘞?！鳖櫝林鬯齑饝?，這樣其實也是給自己減負，死嗑在一道不會的題上，除了浪費時間還是浪費時間。

    葉千帆的作業就還剩理綜了，理綜三門作業是分開的，又多又繁重。一直寫到第二節晚自習下課他才停下了筆，甩了甩快寫麻了的手，對著自己一快就變形的字嘆氣。

    “寫完了？”顧沉舟看他停下筆，自己也停下來休息一下，跟學霸一起寫作業他都覺得自己效率高了不少。

    “嗯，”葉千帆點頭，“我要去趟文具店，你要帶飲料嗎？”

    “帶瓶水就行?！鳖櫝林蹚亩道锇扬埧媒o他。

    “好?！比~千帆接過就下樓去了文具店，回來時除了兩瓶水還有四個本子，就是那種A4巨厚的皮套筆記本，顧沉舟一度認為這種本子設計就是沒打算讓人用完的。

    “你一次性買這么多本子干嘛？”顧沉舟奇怪道。

    “記筆記?！比~千帆把礦泉水給他，留了一個本子在桌上，剩下的都收進了桌子里。

    顧沉舟搖了搖頭，學霸的世界他不懂。又見他把之前的數學試卷和教材拿了過去，真像他自己說的，開始記筆記。

    葉千帆自己也有四個這樣的本子，從高一一直用到現在，整理筆記，補充漏洞，糾錯三合一，純手寫版學霸筆記。

    不過他現在開始寫的大概是學渣筆記。學霸筆記是重難點，學渣筆記就是基礎知識點和重點了。沒錯，這個是為顧沉舟寫的。

    他們學霸喜歡人的方式就是這么樸實無華，葉千帆想。他不是第一次產生這種念頭了，在第一次給顧沉舟講題失敗后他回家去翻閱了自己爸媽曾經的教案，借鑒了一些講課方式和學習方法。

    特例獨行的學習方式不一定適合所有人，但通過經驗總結出來的方法就比較具有普適性。

    高三這種廣而全面的復習方式并不適合顧沉舟，復習量太大，六門一起實在是吃不消。而他要做的就是精減出重點，在有限的時間內拿到最多的分。

    葉千帆本身并不欣賞應試教育，但如今的環境只有適應這種教育體制才是最佳方案。滿打滿算并不到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一切都還來得及。

    到了今天他才下定決心，他不想讓顧沉舟的高中生活充滿的只有逃避，無奈，掙扎，和絕望。

    每個人能在學校堅持下來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理由，為了成績，為了將來，為了再見到志趣相投的同學，為了一個老師，為了一個誓言……

    顧沉舟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在享受高中生活，他享受每一次考試帶來的成就感，享受每一次自己下筆如有神的愉悅。

    他想，哪怕只有一次，能讓顧沉舟享受到一絲成就感，那他的努力就不算白費。

    下晚自習后他們道了別，葉千帆先回班上找蘇磊，說好了一起吃宵夜。

    今兒葉千帆破天荒的背了書包回家，帶的書還挺多，蘇磊詫異地問：“你今天居然作業沒寫完？”

    他們晚自習放學的時間是10點半，按葉千帆平時的習慣也絕不會再帶作業回家了，寧愿第二天早上早自習再補。他解釋說：“不是作業，是給顧沉舟寫的?！?/br>
    蘇磊頓時沒聲了，好一會兒才問：“帆哥，你到底怎么回事??？”

    “嗯……”他們到了平時總去的燒烤店，葉千帆說：“先點吃的，邊吃邊說?！?/br>
    學校附近就這點好，只要還有學生流動，店鋪就不會關門，他們點了平時常吃的，還要了兩瓶啤酒。夏天，冰啤，燒烤，絕配。

    葉千帆開了酒，一邊等烤串一邊說：“我……挺喜歡他的?！?/br>
    “我知道?！碧K磊說，旁觀者清，在葉千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之前，蘇磊就已經發現了這必然的結果。

    葉千帆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聽了一會兒蘇磊的眉頭就皺緊了。

    “帆哥，我說句不好聽的，”蘇磊給他倆都倒上了酒，“你有問過他怎么想的嗎？”

    “我怎么問？”葉千帆郁悶道，“嗨你是gay嗎要不處個對象？”

    “……”蘇磊無語了，都說戀愛掉智商沒想到單戀也掉智商，“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想幫他‘好好學習’這個事”

    “這又怎么了？”葉千帆不解。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有人為自己付出的?！碧K磊說，“何況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學習這件事上到底是什么想法，別到時候好心當成驢肝肺，是想氣死誰？”

    葉千帆不說話了，他沒想過這些，或者說他理所當然的覺得顧沉舟會接受他的好意，哪怕只當成是普通朋友之間的互幫互助。他直接干了一杯酒，掩飾著心中的不安。

    “我就再多說兩句……”

    蘇磊還沒說完他就打斷道：“你能不能別說了?！?/br>
    “不能?！碧K磊說的斬釘截鐵，“帆哥，你是我鐵子，就算這話你不愛聽，但我還是得說?！?/br>
    “顧沉舟這人接觸一段時間是還挺好相處的，就是總讓人覺得不太踏實，像個地雷一樣不知道碰到哪就炸了……”

    “你到底是抱著什么想法去做這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別說什么不求回報都他媽是狗屁你自己信嗎？”

    “寬廣的男女大道你不選非要走獨木橋就算了，是兄弟我也支持你，但和顧沉舟，你想過能走多遠嗎？”

    烤串上來時蘇磊歇了口氣，喝口酒潤潤嗓子，剛想開口便被葉千帆懟住了，“千金難買我樂意，再說一句我就抽你?！?/br>
    “他媽……最后一句，”蘇磊豎起食指比了個1，“舔狗是沒有好下場的?！?/br>
    “滾?！比~千帆在桌下踢了他一腳，“你個單身狗哪來這么多‘人生經驗’？”

    “你以為那么多小jiejie的企鵝白要的嗎？”蘇磊挑眉，“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br>
    “……渣男?！比~千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