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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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淺水 幾天之后,王室終于到達忠州,這一路的跋涉暫時告一段落,忠州還比較安全,而且是一個比較大的城市,條件相對要好一些,王祺來到這里,第一件事不是吃飯,而是洗澡,連日以來滿身風塵,那種齷齪感很是強烈,既然來到這里,首先便是要沐浴,徹底清潔一番。 王祺閉上雙眼在熱水之中泡了好一陣,這才覺得身上舒服了,從浴桶之中走出來,身體也輕快了許多,仿佛原本背負著幾斤重的泥垢,如今終于卸下去了。 洪麟也洗了澡,這個時候跪坐在一身白衣的王祺身后,手拿梳子,細心地為他梳理著頭發,此時這一頭長發還濕漉漉,不能夠挽成發髻,然而還是要梳理順暢。 王祺望著銅鏡中的兩個人,微微一笑,恍然之間仿佛又看到了幾年前,瀚白與寶德逃離宮廷,自己剛好一場大病,稍稍痊愈,洪麟便是這樣為自己梳頭。那個時候的擔憂,現在已經遠去,并未曾因此而懈怠這份感情,只是如今兩個人都已經成熟了許多,像是那種突如其來的變故,應該不會有了吧? 就在這時,忽然外面瀚白的聲音傳來:“殿下,臣有事稟告?!?/br> 洪麟將梳子收在袖子里,王祺轉過身來,洪麟坐在他的側面,是尋常相處的姿勢,王祺說了一聲:“進來?!?/br> 瀚白走進房中,目不斜視,跪坐在王祺面前,道:“殿下,剛剛接到開京的急報,京都在辛未日陷落?!?/br> 就是雨雪那一日,在利川縣鄉村烤火的那一天啊。 王祺嘆息,終究是失陷了,雖然之前也已經預料到這樣的趨勢,然而當結果呈現在眼前,仍然是那樣痛楚失落,這樣的失敗,不是早有準備便可以避免沖擊。 “守城的軍隊折損多少?城中的民人可有及時撤離?” 瀚白道:“控鶴軍死傷三分之一還要多,樸中郎指揮所部,掩護平民盡力撤出,活人署也一并撤離?!?/br> 洪麟登時暗暗松了一口氣,既然撤了出來,應該是沒事了吧? 王祺在忠州住了三天,這期間匯合了一些后續撤退的人,比如李善粹和黃鮮真,都趕來了這里,親人相見,訴說別來的經歷,都是不勝唏噓,李善粹擔憂洪益,黃鮮真也擔憂樸承基。 她們雖然是后面撤離,對京都后面的混亂更多一些了解:“自從曉得殿下南狩,京中便愈發慌亂,茶店酒館紛紛關門,許多人都打了包裹,涌出城去,有人是騎馬而行,還是好的,走路的人非常艱難,一個不穩摔倒在地,后面的人便會踩在她的身上,混亂中還有人搶奪別人的東西……” 幸好自家是有護衛侍從,所以不曾給人搶劫,然而這一路卻也是千難萬險,而且食物和各種用品匱乏,很是苦難,當來到福州,幾乎人人都瘦了兩圈下去。 不過她們畢竟出來的時候還是比較早,城破之際的危急,她們是沒有看到的,只能靠猜,越猜越是心慌,路上疲憊艱辛,淡化了情緒,此時安定下來,格外擔憂。 因為忠州與開京的距離畢竟還不是非常遠,于是王祺便又啟程前往福州,十二月中旬抵達福州,在那里,王祺委任鄭世云為總兵官,讓他統領二十萬兵馬,反攻紅巾軍。 在福州住了幾天,終于有一個好消息傳來,樸承基和洪益護衛著一些難民,來到福州。 王祺一聽,分外高興,總算不再都是沮喪的消息了,而且洪益與樸承基都是很重要的人,如果他們有所損失,對自己是很沉重的打擊,不僅是感情上,他們是穩固王權的支柱,雖然不是唯一的支柱,但卻是很重要的支撐,本來樸洙奎是不滿自己立王瑤為儲君,然而這一陣態度有所變化,樸洙奎一派的力量也很是舉足輕重,能夠得到他們的支持,當然令自己感到安心。 樸承基向王祺詳細稟告了開京攻防的過程,留下來的民眾與軍隊一心,竭力堅持,然而紅巾軍勢力龐大,終究是陷落了,當紅巾軍的前部涌入城門,樸承基努力組織能夠收攏的力量,想要將他們趕出去,卻抵不過后面迅速涌入的洪流,于是樸承基趕快帶領幾名親衛,來到活人署,那里已經準備好幾輛馬車,將可以移動的病人扶到車上去,有幾名心肺問題嚴重、不能移動的病患,只能留在那里,洪益囑咐留守者在里面鎖好門,然后上馬守護在移動醫療站旁邊。 樸承基回想著這一路的撤離,真的是相當緊張,尤其是從開京城內向外撤退的時候,紅巾軍攻占的是東門和北門,南門也有圍堵,于是樸承基便引導往西門紅頭賊較少的方向撤,那里其實也可以看到小股的紅巾軍,自己與柳萱在前面沖出一條路,崔瑨負責護衛中間,廉晶斷后,隨同活人署一起撤退的,還有許多匯集來的難民。 洪益本來是與崔瑨在隊伍中部,相對安全,然而向外沖擊的過程中,有紅巾軍從側面襲來,崔瑨后來和自己說:“醫官也反擊了啊,起初只是拔出刀來警戒,之后有紅賊突破了進來,沖到他的面前,他終于也要采取行動,好在沒有猶豫太久?!?/br> 洪益并不是懼怕格斗,只是他身為醫官,一直是以救治病患為己任,對于殺傷對方這種事,心理上很有阻隔,然而當下這樣的情況,沒有留給他太多內心交鋒的空間,如果不反擊,不但自己的生命無法保全,馬車內的病患也很可能慘遭屠殺,因此洪益終于找回了倭寇時候的感覺,將揮刀向自己沖來的紅巾軍砍倒在地。 樸承基回想起,戰斗的中間,自己猛然轉身,將一名紅巾軍刺倒在地,就在這倏忽之間,目光掠過后方,只見洪益一身淡藍色的衣袍,上面已經染上斑斑血跡,面色也有些恍惚迷離,仿佛身在另一個世界。 突出開京城之后,路上擺脫了敵人,終于可以稍稍安穩一些,一路不斷有小隊的紅巾軍截擊,走得更遠一些,紅頭賊才漸漸地看不到了,聽聞王祺來到福州,樸承基與洪益便也追隨了過來,將開京的具體情況稟告給王祺。 王祺聽了樸承基的敘述,雖然樸承基的言辭風格向來簡潔,只追求客觀精確,并沒有什么抒情,修辭手法幾乎不會采用,比如比喻、擬人之類,更加不會有夸張,仿佛并不很想打動別人,因此聽起來往往便不是很生動,只是純粹的敘述,不過即使如此,王祺也能夠想到當時的驚心動魄,不由得慨嘆道:“愛卿辛苦了,朕沒能堅守到最后,很是愧對開京的臣民?!?/br> 樸承基抬起頭來,注目望著王祺:“殿下,你不能有所損失,否則高麗會更加不安,難以組織有效的反攻?!?/br> 王祺聽他這樣說,心中才稍稍好受一些。 樸承基又說:“臣申請到前方去,收復開京?!?/br> 雖然平淡隱忍,然而樸承基并不是一個胸懷很寬廣的人,只要有機會,他可以說是睚眥必報,尤其是開京失陷這樣巨大的挫折,他怎么能夠忍受呢?現在王祺調集整個高麗的軍事力量去反擊紅巾軍,樸承基便馬上要返回前線,報復這個冤仇。 王祺見他自動請命,點了點頭:“紅頭賊殘害我高麗過甚,絕不能放過了他們,承基,我給你寫一份手令,你便去安佑將軍那里,聽他的安排?!?/br> “是,殿下?!?/br> 這時后續的軍報也送來福州,說是如此隆冬天氣,紅巾軍殺死許多牛馬,rou自然是丟進鍋里煮成羹湯,在寒冷的天氣補充能量,表面整張皮則剝下來,成為一個口袋的形狀,在里面灌了水,嚴寒的天氣下結成冰,就用這樣的畜皮冰塊壘在城頭,外面也澆了水,既堅固又光滑,人很難攀援而上,越過城墻,原本在攻防之中有所損壞的開京防護,此時用這種方法鞏固,最起碼在冬季,冰雪遍地的時候,很是有效,連樸承基也不得不認可,對方還是有一定頭腦的。 樸承基做好準備,很快就要離開福州,洪益此時也請求去往前線:“前方需要軍醫,讓我過去吧?!?/br> 黃鮮真:“是啊是啊,那么多受傷的將士,一定要有一個技術特別高明的醫生才好,洪益與承基一直配合得很好,就讓他在承基的隊內當醫官吧?!?/br> 李善粹:雖然我知道,你是設想假如樸承基受了傷,就讓洪益及時救治,不過與其派往不熟悉的部隊,也真的不如就在樸承基的控鶴軍中,況且也是應該還樸承基之前的人情。 如果可以,李善粹本來是不想讓洪益隨同行動,雖然是軍醫,相對處于后防比較安全的地方,不過畢竟是隸屬于軍隊,靠近前方戰線,可能會遇到紅頭賊,如果是在福州作醫生,便很不必擔憂這種事,申太醫沒有跟來,殿下身邊實在很需要一個可靠的醫生,只是洪益執意要去,他對于高麗,是越來越有感情,況且紅巾軍也著實太過分,激發了他的義憤之情,因此便要去前線作軍醫。 所以李善粹便想,去便去吧,高麗二十萬大軍,對紅頭賊十幾萬,應該能夠獲勝,起碼不至于輸得太過慘烈,這一次若是光復了開京,是很大的功勞,洪益雖然是軍醫,不是軍官,畢竟是參與了這一次的行動,將來擢升也比較有希望。 于是兩天之后,樸承基與洪益便一起離開福州,趕往安佑的軍中。 對于這一次反攻,王祺抱有很大的希望,雖然在福州住的時間并不長,然而王祺卻已經很是不安,有一天他曾經去映湖樓乘舟游覽,并在岸邊射箭,當時本地許多人過來觀看,都想看一看高麗的王究竟是什么樣子,有一些人當然是很雀躍的,因為殿下真的是風度翩翩,即使在這樣的逆境,也仍然極有神采,從容莊重,看著這樣的高麗王,很能夠給人以信心,不過也有人說出了這樣的古諺:“從前聽人家說,‘牛大吼,龍離海,淺水弄清波’,原來就是預言了今天?!?/br> 這句話后來給王祺曉得,也深深感嘆,自己可不正如同龍離了大海,如今只能在淺水中盤旋回游?身在福州,當然是安全的,況且福州畢竟還是高麗的領土,并沒有流亡到異域,然而王祺可以清楚地感到,王室的權威卻因此而愈發動搖,只有早日回歸京都,才有機會讓局勢好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