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灰色的按紐，在茶色的裝置上。裝置不大，四四方方的，像個蛋糕盒，重量也并不比蛋糕大多少。爆炸之後，四五個人炸成塊，還包括朕的兩條腿。

    朕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們教朕：這里是安全開關，防止平時誤觸的，見到那人之後打開，然後才可以按下去。如果弄錯，就殺不了那個人報不了仇了，知道了吧？——對了，你到底跟他什麼仇？

    好奇灼灼的，是毛哥。

    朕御手直接在開關按了下去。

    好歹也是經過千萬生死的人。雖然朕從來不在前線，不過每個決定都知道如果毀滅了帝國最終就是毀滅自己，後來更覺得每次想像是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上面會覺得更刺激。豪賭。朕會怕輸？

    轟隆巨響時他們的表情已值回票率。

    雖然照理說朕應該把炸彈留到周長生面前再炸他報仇。朕也確實很想報仇。不過……

    朕如果每次都照理說，大概也根本不會成為亡國之君了。

    就像他們，其實有一萬個概率抓住朕的手阻止這次爆炸，結果半秒鐘的時間差就讓朕真的按下去了。估計他們也沒想到吧。

    世事古難全╮（╯＿╰）╭

    朕看見自己的雙腿破成一塊塊的，有的地方還是一灘灘的。血液從體內流出來，縱橫交錯在地上。朕吃痛的倒吸一口氣。爽??！怎麼人想死都死不掉，要一直這麼爽著也實在是——夠特麼的混帳??！

    夠特麼的混帳不足以表達朕的心聲。但是其他的朕也不知道怎麼說了。朕這輩子學的臟話不多。也不能多。別說臟話，只要普通的話語，就是語氣稍微重一點，不小心都能把別人嚇死。

    現在朕躺在死尸堆里，不用擔心再把誰嚇死，挺好的。但要朕再說一句臟話，朕也實在是，說不出來啊。

    “君子相絕，不出惡言?！敝荛L生坐在窗邊，一字一字的教我。

    他總是在光和影之間?？傆嘘柟庠谒纳磉?，但他不會光禿禿呆在大太陽底下。錯落、變幻、交織、調和，他教給我。

    直到我變成了朕。

    卞哥在爆炸聲里撲向朕時，說真的，朕有一點想起周長生。

    在朕的幻想中，如此不爭氣的朕有一點不小心把帝國徹底玩壞了，蠻人愚民們拿著刀子沖向朕時，應該是周長生撲在朕的身上，幫朕擋住一切。血流在一起。然後永遠寬恕的笑一下。

    朕不知道為什麼朕引爆炸彈時卞哥要來護住朕。

    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

    總之朕就把他推開了。

    沒有什麼為什麼。朕就是不爽。

    但他死亡后的尸塊還是壓在了朕的上半身上。下半身，只有朕的下半身是自由的。自由鮮紅破碎糜爛。

    鮮血蜿蜒。

    朕覺得舒爽，又有種牽心扯肺的惡心。眼皮慢慢垂下來。意識喪失。

    意識。

    意識比視覺更早的回來。

    全身好像被巫婆的長指甲劃破然後重組了一樣。一定有很惡劣的針尖擅自縫合過，而且工作得還非常任性。以至於有的地方脹痛、有的地方酸疼，有的地方不疼不痛只是難受，還有的地方乾脆要裂開了。

    朕張開了眼睛。

    瞳孔收縮。

    周長生坐在朕的枕邊，關切的問：“你怎麼樣？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