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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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送玉已經三天沒來上班了。 他平時不怎么打眼,安安靜靜坐在辦公室里,從來不主動和人打招呼,被招呼也只會低著頭輕聲回應,只有在需要背鍋時才會被摘出來擔責,整個一個沉默寡言的受氣包。 他和我同事整整一年,我對他的印象也不過這么些,還都是我搜腸刮肚硬回憶出來的。本來他不來上班于我也沒什么影響,但三天前發生的那件事,讓我和他染上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況且時間點如此吻合,讓我不得不懷疑他不來上班與我醉酒后的不堪行為有關。 醒來后我很擔心,畢竟嚴送玉看起來是個安分守己的人,他很可能會就此找我的麻煩,可等了整整三天,他甚至都沒出現在我眼前。 愧疚心作祟,我決定主動聯系他,要找他時才發現,同事一年,我都沒有他的聯系方式,為此我特地找了組長,卻得知他已經辭職的消息,電話號也換了,原來的號碼已經打不通了。 好在組長有他的微信,我嘗試添加他,懷著忐忑的心情等待了又一天,終于在晚上十點下班回家后收到了好友驗證通過的消息。 我習慣于開門見山,對著他卻不知如何開口,最后生硬機械發了句:你好。 嚴送玉在網絡上與現實中也沒什么變化,隔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回了個:嗯。 我問他是否遇到什么困難,需不需要我幫忙,又隔了好久,他回了我一句:沒事。 成年人之間的事情或許不需要說的那么開,我默認為他拒絕與我談論當日之事,匆匆與他結束了對話。我直接給他轉了筆賬,一萬塊,是她目前能拿出的最多的可動資產,他沒有說話,接收了轉賬。 我本以為這件事就此翻篇,未料三月過去,我再次遇見了他。 烈日灼灼,我的手不情愿的伸出太陽傘,接了一張薄薄的傳單,鬼使神差,這只細瘦的手讓我忍不住抬起了傘沿,也抬起了被熱到發昏的腦袋,目光所及,是黑色鴨舌帽下一張曬到發紅的臉,那人視線與我相撞,接著扭過了頭,不再看我。 “辭職后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嗎?”也許是他的姿態過于惹人生憐,我無法假裝不認識他,于是抬高了遮陽傘,把他的腦袋也罩在傘里,輕聲問他。 他頓了一會兒才回我:“沒事?!?/br> 他說沒事,但我拿開傘與他告別時,他明顯往我的傘面看了看,然后轉過頭拿手背擦了擦快滴到眼角的汗。 我倒轉回來,把傘遞給他,他好像不懂我的意思,抱著手里的一沓傳單不動。 “發完就可以了嗎?” “嗯?!?/br> 我把他手里的傳單接過來一半,讓他撐著傘,告訴他我來幫他發完。 “不用,天熱,你回家?!?/br> 這大概是我聽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生澀,緊張,還有一點點發顫。那天晚上,我的腦袋不清醒,嚴送玉可沒有,他并沒有拒絕我,一路順著我的意思來。 我給他補償費,他收了錢,你情我愿的事情,是不該生出多余的念頭的??赡芪覑坌姆簽E,無法抵抗柔弱惹人憐的東西,也可能我是真的熱昏了頭,居然覺得這么個與我有短暫糾葛的不起眼的前同事惹人憐愛,總之,我和他一起發完了傳單。 嚴送玉請我吃了一個冰淇淋,他自己卻沒點,低著頭,坐在我的對面看著玻璃桌面發呆。 “為什么不吃啊,你不覺得熱嗎?” “熱,”他慢吞吞吐出一個字來,放在桌上的手指緊了緊,說出了剩下四個字:“我懷孕了?!?/br>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說出這話就像在說他今天吃的是米飯加土豆絲,一點波動起伏都沒有。連個冰淇淋都不敢吃,他大概是想要留下這個孩子的,所以孩子是? 似乎察覺到我目光中的信息,他及時開口:“我不是那種人?!?/br> 所以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眼睛似乎紅了,看了我一眼,語氣依舊平靜無波:“只和你,沒有別人?!?/br> 這話很容易讓別人誤會,我硬著頭皮問他:“你是自己住嗎?還是和家人一起?” “自己?!辈恢遣皇俏业腻e覺,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嗯……住的地方還好嗎?” “嗯?!?/br> 和他聊天有點難,聊了沒一會兒,我提出要送他回家,他猶豫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 坐在車里,我想起那天晚上,他就是和我打的出租車,我當時路都走不太穩,連上樓都是他抱著我上去的。他看起來這么瘦,沒想到還挺有勁兒的,居然能抱著我爬到四樓。 他租住的地方一言難盡,從外面看著就像待拆除的危房,談話間,我得知他住在二樓,看樣子他并沒有請我上去坐坐的意思,把傘還給我,連句再見也沒說,直接上樓走了。 人家不請我,我也不好直接湊上去,何況我今天已經夠厚臉皮,再過了就要惹人家煩了。我沒有太多這方面的經驗,不是很懂該如何不在引起對方反感的情況下和異性拉進關系。 我大學時和現在不太一樣,當時圓圓潤潤白白胖胖,也沒想著找對象,每天嘻嘻哈哈,插科打諢,畢業后直接進入無良企業工作,光是上班加班都要忙的不可開交,雖然清瘦下來,也沒什么時間給我談朋友。 如果不是那天我喝多了,硬拉著人家嚴送玉摸摸蹭蹭,我到現在都還是條守身如玉汪。我發誓,如果能再來一次,我肯定不干這事,我是沒什么所謂,但人家男孩子不可能和我一樣,他現在不和家里人住,估計就是為這事鬧的。 我懷著復雜的心情回到家里,攤開被子在里面滾了好幾圈,再打開微信時卻收到了嚴送玉給我發的信息:謝謝。 我:沒事。 事實就是我果然不會與異性相處,我和嚴送玉似乎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一人兩個字結束了一場本該轟轟烈烈熱火朝天的聊天。 我覺得嚴送玉好像接了不少兼職,除開前幾日遇見他發傳單,到今天又碰見他來送外賣。碰巧今天我猜拳輸掉,下來拿外賣,看見了身穿深藍色服飾的他。 點的炸雞份數有點多,他幫我一起送上去。出于種種原因,我給外送員嚴某點了好評,還發了五十塊錢的紅包小費。 沒多久我就收到了信息,還是那兩個字:謝謝。 我依舊回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