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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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篝火殘余堅定了萊喀的決心。 已經熄滅的篝火可以看得出來是用精細的木炭搭建的,玻璃材質的酒瓶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地上潑灑了一些看不出來是什么的白色液體,散發出惡心的氣味,而濃烈的酒臭味在空氣中經久不散,昭示著此處曾有多么盛大的一場歡愉。 巨鹿向前走了幾步,鹿蹄踩踏上殘破的布料。 他感覺到久違的憤怒從心中燃燒。 萊喀是一個來自人類社會的穿越者,即使失去生而為人的記憶,即使對于現代社會的印象只剩下一些高樓林立、歌舞升平的幻影,即使萊喀并沒有意識到,他的潛意識里依舊殘存著來自文化血脈中的印記。 因此,他也擁有著現代人的特質:時而頹廢又時而果敢,無比冷漠又無比熱烈。 是的。萊喀愿意以野獸的方式吞血食rou地活下來,甚至壓下自己心底的厭惡與反感,但是他同樣會被包裹著美味靈魂的生命所感動,為此,他愿意忍受那無止境的饑餓。 他可以像一頭野獸,但絕對不是一頭野獸。 生命為了活下去可以采取很多手段,死亡也只是一種選擇,但以所謂的權力肆意剝奪他人生存的意愿,這并非生存的必須,只是一種純粹的傾軋、一種毫無意義的屠殺。 人若是毫無克制,那與野獸何異。肆意剝奪他人選擇的權力,殺戮只是為了一時之歡愉…很好。 巨鹿在林間奔跑、裹挾殘余的血腥而去。此時天色漸暗,他如同一座奔跑的山峰,向著黑夜撞去。 很好,既然你認可弱rou強食,那就看看吧。 隨著黑夜降臨,巨鹿逐漸與夜色合二為一。 ——那是夜魔的天賦技能。 …… 臨時帳篷外傳來主人們的笑聲。他剛剛被一個高大的白皮膚的主人使用過,渾身沒有力氣。 可能今天的晚餐又吃不上了。青年在心中嘆氣。哦,當然他不是在責怪主人。 隔壁那個新來的男孩已經沒有聲音了,他不該那么鬧騰的,只要足夠溫順,主人們對他們的商品會比較溫柔。青年有些擔心地看向男孩的方向。 那是一個粗糙的木籠,那個金色頭發的半獸人男孩正渾身青紫、一身白濁地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 他可真是個漂亮的孩子。青年再次在心中感嘆道。男孩是受到大老爺們歡迎的羊型獸人,他的半獸化程度很低,只有一對稚弱的淺色羊角和尾椎處柔軟蓬松的短尾。發色是比稻谷還燦爛的金黃,瞳色則是天空的蔚藍。最新奇也是最美妙的當屬男孩有一身如同黑巧克力般絲滑的皮膚,純潔如同天使般的發色瞳色和深淵惡魔一般的雙角與皮膚結合在一個十歲的男孩身上,他一定能賣出個好價錢。 這些話當然是青年聽主人說的,他頭腦空空,是最不值錢的高齡貨,怎么會了解他們能被賣出什么價錢呢?但青年在心中也默默認同著。這個活潑的、漂亮的孩子一定能找一個好老爺,這樣他就不會再被主人虐打了。 再次強調,他可不是在責怪主人。只是男孩看起來很難受,他小腹上的淤腫都已經透過深色的皮膚清晰可見了。是的,那并不舒服。青年在心底小聲地認同??伤麄円欢ㄒb出很舒服的樣子,否則就會被灌下難喝的藥劑,他不想喝下那種藥劑,因為他曾見過那些喝下藥劑的同伴——即使是割斷舌頭、斬去四肢、挖掉眼睛,他們也會渾身發燙地高潮。那太可怕了。所幸他一直假裝的不錯,主人們并沒有要給他藥劑的樣子。 他從心底里盼望男孩能夠盡快恢復。渾身傷疤的商品是會被銷毀的,青年不希望這個男孩也會這樣。 可是要出欄的貨物是不會被提前使用的??粗鴾喩頉]有一塊兒完好的男孩,他只能壓下了那股不好的預感。 至少他沒有被插入。青年安慰自己道。 第二天,他吃上了晚飯,本來主人并沒有給他準備,是男孩拒絕進食后主人扔過來的。他吃完后感覺到了熟悉的潮熱。迷迷糊糊中他扭腰迎合著伏到自己身上的主人,他下意識地想看一眼籠中的男孩,但那邊被更多的主人們圍住,他只能在擊打rou體的悶響聲中聽見男孩憤怒的叫罵和暗啞的痛哼。 暈過去之前,青年想起男孩今天問過他的問題。名字?青年沒有名字,為了保證新主人至高無上的權力,每一只出欄的貨物都是在被賣出之后由主人賜名,在此之前,他們只有臨時編號,就在脖子上的項圈上。 說起來,男孩有名字嗎?那不就和大老爺們一樣?可大老爺怎么會被關在籠子里面?難道是主人們搞錯了?主人們當然不會犯錯的,或許…是一些誤會? 青年想幫助男孩,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做。 第三天,主人們迎回了運貨回來的另一些主人。他們似乎遇到一些問題,原來要運輸到這里的貨物全部因為不合格被拋棄了。營地亂了很長一段時間,一整天都沒人進帳篷。 不過到了夜晚,一個新來的主人把他抱出帳外,一邊吃飯一邊使用他,和身邊的主人們討論著正事,氣氛似乎緩和了很多。 “我們也很不爽啊,今年拉齊城就出欄了這么些種,誰不想在‘新大陸’這邊賺上一筆?”主人把酒杯狠狠一摔,氣吁吁地朝剛剛嘲弄他的那位高大的、白皮膚的主人道。 “六個地精戰士,十五個貨物,你一個也帶不回來?庫,你真是廢物?!?/br> “草,阿雷諾,你別以為我不敢動你,你帶著去年的垃圾在這里駐守當然輕松,死一個兩個你又不負責!” “滾蛋吧,你也只敢在這里跟我嗆聲,好好想想怎么跟首領交代吧,蠢貨?!泵邪⒗字Z的主人帶著原本就在營地駐守的主人們轉身離開。 青年很擔心自己會受到責罰,因為這個叫庫的主人看起來真的很生氣。綠色皮膚都浸出一層濕答答的汗來,握住他的大掌也好像要把自己捏斷。 果然,下一秒,主人就狠狠地把他甩在地上,抬起那只巨大的、布滿青筋的赤腳就要把青年的腦袋踩爛。 另一個正好咽完一口酒水的主人長舒一口氣,皺巴巴的笑容顯露在那張綠油油的臉上,他像要訴說一個有趣的秘密一樣朝庫道:“聽說阿雷諾那家伙弄到了一個不錯的玩意兒,最近準備出手?!?/br> 庫的大腳堪堪懸在青年脆弱的腦袋上,這讓青年送了一口氣。畢竟青年只是純種人類,而純種人類是貨物中最脆弱也是最低下的,一個戰士職介的主人踩爛他的腦袋綽綽有余——就算他僥幸沒死,也不會有主人愿意在他身上浪費治愈藥劑。他一定會被直接扔掉,或者更慘。 他聽見庫說。 “去他媽的,給他點顏色瞧瞧?!睅鞗]管地上的青年,因為他對于一個習慣了視貨物于無物的地精戰士來說不過是一只不會叫的豬玀?!澳莻€好貨在哪?兄弟們一起去玩,玩死了也無所謂,阿雷諾那家伙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年年玩死的貨還少嗎?這次咱們挑個時間,他找不到證據,還能怪咱們嗎?!?/br> 第五天。大部分駐守的主人們要去狩獵越來越狂躁的野獸了,聽說其中還有不少魔法生物,阿雷諾主人也要去。 青年看著這幾天被毆打得越發奄奄一息的男孩,下定了決心。 沒人知道青年是如何拿到的木籠鑰匙。只見他趁著夜色深沉,主人們都在為第二天的狩獵做準備而無心取樂的空檔,悄悄打開了籠門。 這是他時隔多年第一次開口,沒有一個人知道,原來這個從小在配種柵欄里生長的人類奴隸還會講話。盡管他講地磕磕碰碰、結結巴巴,甚語調詭異,卻一字一句,十分認真。這種孤注一擲、一往直前的神色出現在一個逆來順受的性奴身上,簡直是一個奇跡。 而那三個字在沉浸在痛苦的男孩的耳里異常清晰。 “快,離,離開?!?/br> …… 萊喀融入夜色,調動感知,循著那些家伙殘存的難聞體味,很快找到了一片臨時營地。他在這附近也發現了一些堆著零碎尸體的土堆。因為腐臭味十分濃郁,已經吸引了一些食腐的動物,萊喀發現了狐貍和郊狼的爪印。 在觀察了一會后,他發現營地里除了被奴隸一般飼養的人類還有管理著他們的綠皮怪物,它們高的有兩米,矮的只有一米五,身上都只穿簡單的皮甲,打著赤腳,皺巴巴的腦門光溜溜的,腦袋兩邊長著一對大大尖尖的片耳,一雙黑森森的小眼睛瞪視著前方。 很像記憶中里的地精,不過已經見過獸人的萊喀并不為此驚訝。 它們大概有六只,手上的武器普遍是粗糙的短刃,沒發現一個弓箭手。 就在剛剛,地精之間似乎爆發了沖突,兩個地精氣沖沖地沖進一頂帳篷,萊喀聽見一連串憤怒的尖吼,然后這兩只地精沖出來朝帳篷外的地精叫罵兩句,轉頭朝森林深處去了。 萊喀不清楚它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留守的只剩下四只,萊喀首先盯上被同伴的叫罵氣跑、遛到另一頂帳篷里的地精。 那頂帳篷坐落在邊緣,正方便萊喀接近。 一只巨鹿想要進入一頂還沒自己高的帳篷刺殺一只地精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只有三只地精,殺死這一只便只剩兩只。如果情況不對,他大可再次藏入樹林中潛行起來,伺機而動。最差的結果不過是失去如今的身體,附身到一只地精身上。呃。盡量不要,那種東西實在不符合他的審美。 預估好與帳篷的距離,萊喀縱身躍進那排簡陋的柵欄,徑直朝那間尖頂帳篷沖去。透過張開的布簾,萊喀看見那只地精正在門口拆解著皮甲,他的身前有一個同之前那些尸體一樣,渾身青紫,帶著奇怪裝飾的人類。那個人類顯然看到萊喀沖刺過來的巨大身影,一張麻木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只地精顯然也聽到了聲響,但它已經沒有機會回頭了。 尖銳的鹿角輕而易舉地刺穿了它薄弱的皮甲,連帶著那顆脆弱得和人類無異的心臟。 guntang的鮮血濺在那個人類的臉上,他沒有尖叫,只是溫順地看著眼前的巨鹿,像一只純潔的羊羔,那眼神太過專注,像要把這只奇怪的大家伙刻進腦子里一樣。萊喀轉身離去,故技重施,朝不遠處守在帳篷門口的地精突進。 兩具地精的尸體如戰利品般掛在雄壯的鹿角上,帳篷里剩余的地精也聽見同伴的慘叫沖了出來。兩只地精好像剛剛做完什么快活的事情出來,油綠丑陋的臉上寫滿輕松快意,但當看到眼前瞬息屠殺了兩個同伴的龐然大物,他們立刻如圖被戳漏氣的皮球,挺直的腰桿佝僂了下來,它們艱難地咽下口水,兩腿戰戰。 現在的他們可沒有了面對奴隸時的威武雄壯,好像萬物盡在掌握,倒像兩只被扒干凈雜毛的癩皮狗,嗚嗚咽咽地面對一只殘暴的野獸。 萊喀搖了搖鹿角,像甩掉垃圾一樣把掛在角上的地精扔到地上,前蹄上下踐踏。 ——那是沖刺的號角。 … 他要死了。 男孩躺在地上。血腥味已經充斥了整間屋子。遍地都是血紅。就在剛剛,他的雙腿被活生生撕掉,一只破碎的酒瓶被一只地精捅進了他的下體,或許他的內臟也破碎了,因為那里挨了一個戰士的全力一拳。 如今他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清。疼痛充斥了他的大腦,但被割裂的聲帶人讓連哀嚎都發不出。 在漫長的死去中,他很快感覺到麻木,疼痛比冰冷還無關緊要。死亡成為了一種解脫。 無所謂了。 男孩想起那個模樣熟悉的青年?!鹊?,那個家伙。他破碎的嗓子發出咯咯聲,像是努力地想要呼喚,又像是想要怒吼。下一秒他隨之失去掙扎的能力。 但男孩的心臟仍然火熱,它像在燃燒,它像火山即將熄滅前的瘋狂,它讓生命意志的光芒重新照耀在這具殘破不堪的身軀之上。 那個青年——! 【你想要說些什么?】 恍惚間他感覺一股溫潤的冰涼籠罩在他麻木冰冷的頭顱上。 是死神嗎? 【我并不是死神?!?/br> 男孩有些茫然了。 你是誰?他在心中問道。那些地精呢?他還想問那個跟他一起逃跑被捉回來的青年,但他猶豫了。 【它們果然是地精啊。哦,大部分都死了,小部分還??跉??!磕锹曇粝裨谡{笑?!驹趺?,想要復仇?】 可以嗎?他還可以活著復仇嗎?男孩心中涌起一絲希望。 那個聲音頓了一下,隨后他感覺那股涼意覆蓋了全身,渾身的疼痛也有所緩解。不一會兒,他再次聽見那個聲音。 【抱歉,我目前還做不到這一點。這是你的身體,我最多只能幫你愈合傷口,但你流失的血液太多了,加上一些傷口并非是加速愈合就足夠?!柯曇羝届o地宣告著事實?!舅约词刮規湍阌狭藗?,你內臟的碎片和缺失的骨骼也依舊空缺。你一定會死去,甚至比現在更痛苦?!?/br> 男孩有些失望,但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一瞬間他思考了很多,最終,他下定決心問道。 那您看見一個高高瘦瘦,身材很好的青年了嗎?他是一個紅發棕眼的純種人類。 【見過,在另一個帳篷里?!柯曇纛D了一下,又補上了一句?!就旰脽o損?!?/br> 男孩送了口氣,隨著精神的放松,一股nongnong的疲憊涌上心頭,讓他想要立刻睡去。但這位惡魔先生既然愿意和他講話,那他身上便一定有什么他看得上的地方,或許… 【我不是惡魔?!?/br> 男孩早有預料,他猜到了惡魔先生能夠直接與他的精神交流。何況在他的認知里,無論是羅倫薩的大祭司,還是光明教會的主教,或者是高塔中的法師,沒有一個人能僅僅通過精神和其他生物進行交流,擁有這種能力的只有深淵里的家伙。而大部分深淵生物都是暴力分子,只有惡魔愿意和自己的食物絮絮叨叨,簽訂一些奇奇怪怪的契約。 先生,您可以拿走我的靈魂,我希望您可以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 【…我說了我不是惡魔,而且你就這么把靈魂給我了?按理說你們這里的教會不會告誡你們不要和惡魔交易嗎?我以為這是全世界小孩的通識?!?/br> 先生,我只是在以一個交易對象的身份請求您。教會那些走狗滿嘴謊言,我們都是祖神的信徒。另外,我是精靈與獸人的混血,已經一百多歲了。男孩在心中腹誹。這個惡魔先生業務水平似乎不太熟練。 【…都說了…算了,我不要你的靈魂,我會守護著它回歸大地,也會把那個青年帶到安全的地方。但是?!?/br> 來了。惡魔先生終于進入正題了。 【…我需要一具人型的身體來吞噬,雖然這像該死的廢話,但我還是希望能經過你的同意?!?/br> 是的。先生。交易自然是最保險的,我相信您的誠信,您一定不會欺騙我一個小小的混血獸人。男孩在心中大聲道。 【…好了好了,我收回去了,你會感覺自己正在下落,那便是靈魂回歸大地的證明,我將在那一刻回收你的身體?!?/br> 惡魔原來這么好說話。男孩感到有些微妙。 【都…唉。算了,剛剛發現一個新功能,給你證明一下我沒騙你?!?/br> 心中疑惑的男孩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副畫面,畫面中,他的視角變得很高大,完好的青年正在眼前,他無辜的神情和認真的眼神在這一刻和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這讓他幾乎留下淚來。 但他心知自己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在一陣持續的恍惚中,他像一顆溫暖的水滴,墜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