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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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日子似乎回歸了久違的團圓和平靜。 男人在床上休養了一個多星期,新買的幾卷繃帶用光了,肩上駭人的傷口才總算有了愈合的苗頭。生怕他感染,林秀強壓著他、逼著他好好休息別想著折騰。難得他不再三天兩頭往劇組跑、乖乖地躺在床上由著林秀給自己喂飯。 “你……不用做到這個份上唔——” “好好吃飯?!绷中阋宦犓f這些就來氣,壓粗了嗓子近乎咬牙切齒,舀了勺粥往他嘴里塞,把他嘴直接堵上了。 “晚上不許鎖臥室門。有事找我?!?/br> “嗯……” 男人鼻息輕嘆一聲,大約是默許了,好好地喝他的粥,他微微頷首、眼皮低垂,小心翼翼地抿著勺里的米糊。這個角度他的眼角也是微微下垂的,如同獵犬也會偶爾放松警惕??吹昧中阌行┗秀?,仿佛她從前認識的男人,不過是一個冷冽疏離的幻覺。 原來他其實是很可愛的。至于是哪種“可愛”,只有林秀自己清楚。 腦海里冒出了逾矩的想法,回過神來她才發現,她居然也會有一天說他“可愛”…… 林秀后知后覺地慶幸,他從來沒有要求過自己把他當作父親、兄長之類。不是“爸爸”、不是“哥哥”,沒有親情的紐帶作為羈絆和阻隔,她就算,也不會立即產生什么負罪感 她已經長到這個年紀了,她總該面對自己和隨便之間這一層不得不戳破的窗戶紙。 有時候她就想,或許她的心里真的在為哪個人留著位置。 至于那個人是誰,她心里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又過了些許時日,某個晚上林秀又一次夢到了那個女人,第不知多少次在她面前中彈、無力地倒下,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身影如出鞘的利劍。 定睛一看,林秀心跳幾乎停滯,雖然男人面容模糊但熟悉的身形還是讓她心悸,“隨……隨便?” 來不及將男人的面容看個真切,隔壁傳來的“桄榔”一聲悶響驚醒。林秀驚醒、倒吸一口涼氣,來不及思索便慌忙跳下床去。 隨便竟然聽了話,他的房間門果然沒有鎖,輕輕一撞她就進去了。 “喂,你——” 燈光大亮,林秀見男人一臉痛苦蜷縮在地上、像被炒干了的蝦子,大概是傷口反復了他痛得厲害、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后摔了下來。 林秀慌忙沖過去將他扶回床上。男人眼睛緊閉著、仿佛并沒有蘇醒,呼吸卻急促的要命,下一秒就會斷氣似的,眉頭微微緊促、額角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林秀抱著他,拍了他好一會兒,他都沒有任何安分的跡象。 家里的止痛藥都用光了。又是半夜三更。林秀慌亂間想起出租屋北角有個房間,男人一直囑咐她不要進來著。只有那里沒有找過。 死馬權當活馬醫。林秀手忙腳亂去翻男人的衣褲,總算找到一串沒見過的鑰匙。 一串急速調轉了她整個命運的鑰匙。 那個房間落了好多灰塵,一進去就有打噴嚏的沖動。電源有些接觸不良,林秀按了好幾次開關,頭頂才亮起昏暗的光。 林秀遠遠兒地看見角落里的柜子頂上躺著個廢舊的醫藥箱。她想都沒想,奔著那柜子就去了,突然腳上一滯踢到了個硬邦邦的玩意。 林秀低頭,目光所及是一個黑黢黢的硬物,半截身子藏在柜子底下。 拽著棱角分明的柄端拖那東西出來,沉得超乎她的想象。約莫不是玩具了,而是真家伙。一梭Largo子彈就閃著寒光纏在上頭。 那東西徹底顯山露水。林秀也愣了,像松開一條發瘋的毒蛇一樣松開了它。耳畔嗡嗡作響。 那是一把還上著膛、貨真價實的……FAMAS突擊步槍。 【七】 給男人上了藥、換好繃帶、回了房…… 之后的一整晚,林秀都過得渾渾噩噩。 一直以來她的記憶都從主觀上替她隱匿了什么,只能解釋成為了保護她做出的應激反應。而現在正如她期待的那樣,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客觀上也不再需要這層保護色。 那個女人是她四歲以前的養母,死于一場槍擊。那一發被養母用血rou接下的子彈,又有多少概率本應打在自己腦袋上呢?林秀不敢想象。 東方泛起的魚肚白仿佛一只揭幕的手。輕且緩慢地掀、露出完好的假皮囊下和男人的背脊一樣布滿疤痕溝壑的現實。 她的確想騙自己,或許那只是個模型罷了。然而聯想到男人整日的早出晚歸、問及工作時他的遮遮掩掩、每次回家身上掛的一道道彩、尤其是那個簡直和槍眼一模一樣的傷痕……到底是放棄了。 他真正的職業,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勞什子武替。 林秀茫然地跪倒在地,干澀的眼眶淌不出一滴淚。女孩抬頭,望向天邊一抹熹微。洶涌繁雜的感情都聚攏到了一起,林秀不知道她要花多久才能接受這個現實—— 她兀自喜歡了許久的人,在十二年前用一發子彈射穿了她養母的腦袋。 她該慶幸嗎?她一刻鐘前才發現自己喜歡他,還有反悔的機會? - 【八】 翌日清晨,男人醒來的時候愣了愣,走了一秒的神、回想起昨夜那個溫暖的懷抱。他二十多年沒有走過神,也二十多年沒有睡過這么舒坦的一覺了。 然而不過凌晨五點半,房間里已然鴉雀無聲。 “林秀?”他試探地喊出來。他從未如此主動地喊過她的名字。 然而這回,沒有人應了。 - 林秀蜷縮在四環開外的某個電話亭里。 她趁隨便還睡著就逃出來了,沒有去上學。為了省錢,也為了不被找到,她停掉了自己的手機,然后騎著租來的自行車一路逃竄。 不知道身上的錢還夠她撐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又要過多久就會被隨便找到,被找到了又會被怎么處置。三位數的號碼已經撥了,就等著她按下接聽鍵。不說別的,光是私藏槍支這一項罪名就會夠男人受的。 很奇怪,好像從上高速開始就有種被跟蹤了的錯覺。電話亭蓋在一個十分隱蔽的角落,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讓一間廢棄的自行車車棚遮住了、完美的監控死角,四下一片寂靜,林秀一時間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然而似乎有誰甚至不愿給她猶豫的機會。 定定地望著那綠色的按鈕,直到一只有力的大手從她背后按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 第一反應隨便在跟蹤她。然而那只手寬大得陌生,顯然它的主人并不是乍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的隨便。拿手死死扣著她的腦袋、想要將她整個擠碎,她連扭頭都費勁、壓根看不清他的面容。 眼看氧氣一點點流失,仿佛下一秒就要氣絕而亡。 直到天邊刺來“砰”一聲巨響。 身后高大的壯漢應聲倒地。林秀彎下腰深深喘了幾聲,這才在驚魂未定中轉過身去。 自行車棚頂上伏著另一個男人,熟悉的、瘦削的黑色身形。 手中端著的,是槍口還在冒煙的FAMAS。 - 【九】 或許是剛剛九死一生的緣故,又或許是這短短的24小時不到的時間里發生了太多,林秀麻木地坐在男人從不知何處開來的車上,腿上蓋著男人從前從未脫過的黑色衛衣。后備箱里的壯漢的尸身“桄榔桄榔”撞擊著內壁。 林秀甚至沒有了反抗踢打的心思,愣愣地望著自己校服外套上的血跡,還有手腕上剛剛才被勒出來的紅痕。 若不是她實在沒有力氣了,她想大吼大叫,她想大哭一場,她想撲進隨便懷里,她想抓著他的肩膀狠狠晃他、問他和她的養母他媽的究竟是什么關系…… “不要害怕?!蹦腥顺脸羾@了口氣,手指敲擊著方向盤。 “你的親生父親來認你回去了?!?/br> “哈?” 若不是駕駛座上的男人在她印象里第一次主動打破沉默,她甚至不會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親生……父親……分明每一個字都認識,連著念出來卻只讓林秀覺得陌生。她原以為她沒有親人,也不需要親人——她只要隨便就夠了來著。 “哦。你的生父,他叫……” 男人頓了頓,林秀的視線里他微微仰了仰頭。兩三秒的踟躕后,這才徐徐啟齒—— “許海?!?/br> - 原來,那個躺在花名冊上的名字,它的主人另有其人。至于隨便所謂的“真名”,那只不過是林秀的一廂情愿罷了。 看著眼前將威嚴寫在臉上的中年男人,這個真正的許海,林秀腦袋依然轉得如同生銹的齒輪。隨便替他養了十二年的女兒,而自始至終她的戶口掛的都是這個人的名字…… 整個世界都在她耳畔模糊地打轉,依稀聽見中年男人——這個她按理說應當稱為父親的男人——對站在他身后的隨便說,“多謝當年對愛女出手相救,還有多年來對愛女的照應。我會付酬勞的?!?/br> “不必了?!?/br> 男人轉過身去,沒有衛衣的包裹,他的背影更顯瘦削了。眼睜睜地,她看著男人的背影飛快地在視線里縮小。 出手相救?那又是什么?她又猜錯了。他究竟有多少事瞞著她?! 當然此時她已經沒有心思去在乎這個。 她被許海以不輕不重的力道按著肩膀、腳上如同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叫住他,可終究只是嘶啞地囁嚅出聲—— “隨便……” - 她對他,終究是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這頭也不回的離開是他常年殺人殺出來的果斷。不知道他就是靠殺人賺錢的…… 更不知道,他在轉身的剎那,紅了眼睛。 - “恨我吧,林秀?!彼f。 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 【十】 “老大,十點鐘方向那個狙擊手,我們抓到活的了!” 阿強氣喘吁吁滿面紅光來報。這會兒林秀正叼著半顆煙,好整以暇旁觀著打手們收拾戰場殘局。這一仗打得很漂亮,不費吹灰之力就滅了這個挑事兒成性的野雞幫派的氣焰。美中不足的是沒能發現埋伏在閣樓上的那個狙擊點,方才那發子彈擦著她臉頰飛過去的、還好只是嵌進了墻里而不是她的腦門,但顴骨上還是留了道掃興的口子。 “做得不錯?!痹拘币性趬ι系呐颂帜艘话褌跐B出來的血,接過阿強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起身把煙掐了就往辦公室外走。 “帶我去會會那個這么近都射不準的小子?!?/br> 其實她六年前就不叫林秀了。認了親爹,姓也改了名也改了,她不愿意,也沒辦法。 但她還是管自己叫林秀。 偶爾幫派里有了閑暇,她就晃蕩到郊區山間的墓園里,坐在她養母的墓前給女人敬一杯酒、然后久久地發呆。許先生還算有些良心,當年還愿意花重金葬了這個平白遭了無妄之災而死的可憐女人。 說實在的,她到今天都沒有完全適應前前后后發生的一切——幼時在幫派亂斗中和父親失散,被一個她連名字和面容都不記得的可憐女人收養;后來女人被追殺她的對家誤殺,父親雇來暗中保護她的殺手將她帶大,待到父親平定了幫派的內部紛爭之后又被接回去繼承家業…… 她其實壓根就沒想過把這種事干出名堂來,她最大的愿望只是和那頭不乖也不安分的老倔驢守著那間巴掌大小的出租屋直到老死,僅此而已。 許海開始讓她接手幫派內務以來,她一直抱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態度、指望著哪天許海改變主意。她對幫派、對她父親的感情,加起來還不如對她那枉死養母感情深重。若不是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挑釁讓幫派重振抖擻,恐怕百十來號人都會隨著她一道咸魚下去。 老倔驢……隨便…… 那件黑色衛衣,一開始許海想給她換一件新的、她怎么也不愿,如今已經讓她穿得更舊了。穿著它就好像男人的氣息仍然近在咫尺,可以用來騙一騙自己。 六年了。截止到今天,這是隨便不在的第六個生日。這場完勝,姑且可以當作她送自己的生日禮物,這是最好的事——她以為的。 然而被阿強帶著上了閣樓,看到那狙擊手被幾個大漢壓著跪在地上的瞬間,她才發覺那遠不是最好的事。 顯然男人剛剛被動了私刑,讓人絞了雙臂押著,衣衫半敞、胸口上道道舊痕若隱若現,汗濕的蓬亂頭發在森冷的燈光下泛著陰惻惻的白,腦袋垂得極低、但依然能捕捉到他嘴角凌亂不堪的血絲和烏青。他身上那件外套卻是溫暖的米色,款式有些舊了,但終歸顯得過分溫和、與他整個人都格格不入。 像極了她當年買給隨便的那一身…… 女人想著,踩著高跟鞋走上前去,從容掐過男人的下巴逼著他抬起頭來。 然而待到看清男人隱在細碎劉海后的五官,林秀卻驟然瞪大了眼睛。 那件衛衣,不是“像”。那就是。 頭頂蒼白的燈光晃得林秀眼花,唯有男人那雙疲憊卻過分清澈的眼睛是清晰的。一時間周圍一圈人仿佛都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的隨便。 驀然她聽見自己帶著遲疑的聲音—— “是……是你?” 六年來,男人仿佛又蒼老了不少,卻也更有味道了。大概是已經四十歲了的緣故,他眼角邊的細紋更加鮮明,卻因為此時難得的溫順而顯得像纖小的貓須。眼角依然是微微下垂的、眉頭一如記憶里那般蹙起,在燈光映襯下竟顯出幾分印象里從不曾有過的脆弱感,仿佛一個奄奄一息的殉道者。 沉睡了六年的愛與恨,在這一瞬間如井噴般蘇醒、一發不可收拾。 “殺了我吧……”林秀聽見他氣若游絲的聲音,像是央求、顫抖得不像樣子。 “別說傻話。我怎么會殺了你呢?” 這一回是你自己往槍口上撞的。林秀心說。 “那就別怪我了,之前欠我的賬,每一筆都要好好算?!?/br> 這是林秀咽回腹中的后半句。 【十一】 “老大,那個殺手,該怎么處置?” “先綁起來,洗干凈了?!?/br> “嗯?!?/br> “然后,放我床上去?!?/br> “嗯……嗯????!” 阿強心里發毛。這大概是他上崗以來接收過最刁鉆的命令。 【十二】 精心購置的假陽具,在男人經過耐心且足夠的擴張后泛著水紅的后xue里猛烈撞擊著。 臥室里燈光偏暗、顏色曖昧。男人被她扣著手腕同她在寬大而柔軟的床上糾纏。 林秀六年來鍛煉出了不小的力氣,和高中時期沒得比,手指直將男人顫抖的手腕都勒出了道道紅痕,大力而笨拙,仿佛撿到失而復得的玩具的小孩子。 男人跪趴在她身下、痛到縮起了肩膀,后背的肌rou隨著抽插緊繃和松弛,流暢的紋路暴露無遺。雖然已經不年輕了,可筋rou線條還是像年輕人一樣健美,無非是多了些許年齡見長帶來的成熟韻味,不再那么棱角分明,倒是增添了幾分溫軟的弧度。 他肩胛骨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或許該稱之為錦上添花,但林秀看了——哪怕抱著色令智昏的心思——心里也一陣一陣泛酸。偶爾意識到自己撞得狠了,就拿嘴唇貼著那些疤痕中央的凸起、細細地摩挲,聊勝于無的安慰,轉眼間又是一通沒有技巧的猛撞將男人席卷。 當然令林秀欣慰的是,男人雖然會痛得往前蹭兩寸仿佛要逃跑,但不用她拽他回來,他自己就會順從地往她懷里蜷縮,無形之中仿佛默許了一切。 雖然他的喘息依然帶著熟悉的壓抑,但恨不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渴望著告訴他,我好想你。 男人活了四十年,日子過得像苦行僧。別說后面了,前面都沒有正經用過一次,未經開發的后xue卻在女人一次又一次毫無章法的開拓中被cao得越發柔軟、到后來甚至開始主動吸著她,吸得極緊、不像他這個年齡的緊致,甚至在她抽出來之后都會主動抬起翹挺的臀往假陽具上湊。 就像他的心里同樣有個聲音在朝她叫囂著,不要走,不要走……好多年了。 林秀看得出來。他泛紅的眼角和滾動的淚水早已暴露了一切。 男人的模樣和她六年前腦海里肖想過的面容漸漸重合。同樣泛著水汽緊緊瞇起的眼睛、死死咬住的牙關、還有情難自已的艱澀呻吟……當然,要多出太多太多,情色的意味。 她想的沒錯,他的確是可愛的,尤其是在床上。比她理想中任何模樣都要可愛。 “許……”男人低低吟了一聲,試圖喊出她如今的名字。被她按住了腿間的馬眼,一股往外冒頭的精水被生生堵了回去。雖然后xue已經被填滿,仍不免一時在下墜般的空虛感中一陣恍惚。 “叫我林秀?!?/br> 六年前的林秀只怕是永遠不會想到,未來的某天她會按著男人一邊干他一邊溫柔地命令他說她想聽的。 “林、林秀……嗯唔——” 男人的呻吟并不孟浪,是尺關緊咬著被單、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聲音。林秀當然想象不出他被干到求饒的樣子,但他的種種難耐早已寫遍了他身上每一寸肌膚。 “怎么年紀越大,槍法還越不準了?嗯?” 女人嘴上軟著嗓子問了一句,腰上卻是鉚足了勁瞄準男人的敏感點一記狠蹭,直教男人胯間的物事在她掌心的禁錮中又漲大了一圈。而男人腦袋也埋進了胳膊里、太陽xue上起了一層新的薄汗,肩膀顫抖得更加厲害。 女人見他約莫是到了強弩之末,手上一使勁將他的器物狠狠釋放出來、交代了她一手。釋放后的男人徹底脫了力氣、在歪倒上床的前一秒被她撈起來,就著相連的姿勢轉過來同她面對面,他的胸口上早已紅痕遍布,和道道傷疤交織著落在他蒼白皮膚,如同霽雪清晨綻在枝頭的紅梅。 男人躺著恍惚了好一陣,失去焦距的眼睛才勉強重歸清明。他躺在林秀身下,口中吞吐著喑啞綿長的氣息,雙腿被她摁成M型交疊在身側,宛若徹底放棄了防備、將最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她面前的孤狼。 “我……”林秀又按著他的胯挺弄磨蹭了一會兒,男人又讓她磨得起了反應、這才終于咬不下牙了、緩緩啟齒—— “我是,被雇來殺這里的頭兒的……可我抬槍了、瞄準了……才看清楚,那就是你?!?/br> “我,不可能……認錯你?!?/br> 他自從干上這一行,槍槍斃命、彈無虛發。 可方才,是他唯一一次射偏幾公分。 故意的。 - 夜深了,男人終于被cao干了力氣,倒在床上陷入沉眠。 然而林秀還有很多很多問題沒有來得及問他。當然,她一點也不著急。因為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一點一點、由內而外,慢慢占有他的全部。 她不會再讓他跑了。 - 【尾聲】 4281從記事就沒有姓名。編號是他對他自己唯一的認知。 十五歲開始穿上組織發給他的那件夜行衣,那是深深打在他身上的烙印。之后就在也沒脫掉過。被當作頂尖的殺手培養起來,二十歲替他的第一個雇主殺人,自從手上染了血,便只有不歸路可走。 他成了一個只要給錢什么都好說的殺手。他沒有退路了。 直到受雇于一個黑幫頭子,要他幫忙暗中護送頭子流落在外的女兒。頭子當年過得很困難,迫不得已只好把年幼失恃的女兒送出去、可以的話讓她一輩子無法和他相認也沒關系。然而百密一疏,收養了女孩的那個女人,在女孩五歲那年還是死在了雇主對家的暗槍下。 若不是他眼疾手快,一槍擊斃了對面樓頂的狙擊手,他還不知道女孩能活到哪一天。 女孩抱著懷里的娃娃看著撬開房門闖進來的他,大眼睛清澈得很,像是把全部的信任都交付到了他身上、毫無保留。 孩童的直覺是那樣敏銳。她大概已經察覺出原來的家不安全了,可又是從何得知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以為他并非看上去那么文弱可欺,心如磐石、無法習慣親情、愛情、乃至任何帶著溫度的東西,自然也排斥一切蘊藏親密關系的稱呼。卻又不甘心說出那個冰冷的數字代號。 所以當她問起“叫你什么”,他只是冷冷回答,隨便。 他帶著那個女孩生活了十二年。 曾經想過金盆洗手,然而多年來道上積怨頗多,只能將錯就錯下去,打著做武替的名頭去當雇傭打手給女孩賺錢,每次都一身傷痕地回來。 也只能這樣。不是說過嗎,他沒有退路了。 在頭子的事業漸漸穩定下來、來找他要人的時候,女孩已經在他笨拙的保護下長到了十七歲。而他那顆游蕩在地獄和他胸腹一樣傷痕累累的心,卻早已被她滿心的溫暖托著、一點點捧回了人間,他漸漸發現,在為她的衣食住行人際關系cao碎了心的時候,他比起過往已經仿佛變了一個人。 然而他從未奢望過從和她的關系里得到什么。他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未來分別是板上釘釘,不如讓她和自己斷得干凈些。她至少還有一個家族的庇佑,而他只不過是一片背負一身污名的飄萍罷了。 在將她平安送回她父親身邊之前,就算故意把密室的鑰匙藏在最明顯的位置,讓她發現那把槍、讓她誤解是自己殺了她的養母、讓她短暫地害怕自己……都沒關系。 - 她離開了。往后六年,他終究是穿上了她省吃儉用給自己買的米色衛衣,就像以往穿著那件黑色的夜行衣一樣, 仿佛她和她的氣息從未離開。 他知道,他此生注定將心中僅有的一捧溫柔為她留著。 直到那或許會來、或許永遠不會來的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