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緣與契約

    “那我倒是很想知道，”琥珀色的眼眸凝上冰霜，亞沙張開手指又收攏，掌心僅僅做了止血處理的傷口嘶嘶作痛，他壓抑怒火的語氣冷靜：“你們要怎么處理掉我?！?/br>
    “用你討厭的藍葉草酸酒來處理怎么樣？”以諾抬手晃了晃酒杯中的深藍液體，他微微一笑，瞬間解放一時凝固的氣氛，“開個玩笑，只不過需要簽個后果自負的協議而已，畢竟異常會吸引異常，而鬼王多數喜歡找樂子?！?/br>
    “是啊是啊，”羅迦吞下堅果，它搖了搖尾巴尖，愉快補充道：“總有人類以為自己掌控本尊，利用本尊偉大的力量，但本尊寬宏大量，很樂意賜予他們一點甜頭當作獎賞?！?/br>
    “當然，代價是他們功虧一簣時，不可置信的憤怒和恐懼?！奔氶L的蛇信吞吐，米粒大的金色眼睛不懷好意地瞄著亞沙，“好吃極了?！?/br>
    隨手又塞了羅迦一顆堅果，以諾說道：“你看，羅迦這個惡劣的性格和趣味，相對而言，已經是鬼王里能夠溝通合作的一位了?！?/br>
    “除了我們覺得可以公布的信息之外，所有關于鬼王的認知都是危險的，即使只是隨口提起它們的真名，都有可能引來鬼王的注視——這也是我們選擇使用代號指代鬼王的原因，順帶一提，羅迦的代號就是羅迦?！?/br>
    “真名，引來注視？”原本專注聽著的亞沙一怔，腦中浮現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少女鬼王乾達婆，以及，麻雀告訴他乾達婆這個名字時的笑容。

    麻雀那家伙……他是故意的！

    “我們更喜歡稱之為‘緣’，”回答他的是羅迦，“人和人之間有‘緣’會相遇交媾，人和鬼有‘緣’當然也會，你呼喚我們的名字，我們回應你的呼喚，‘緣’也就產生了?！?/br>
    “我和你現在就很有‘緣’?！彼浦鴣喩?，毫不掩飾的惡意猶如流淌的毒液實質，“小鬼，吃掉你的時候我允許你尖叫求饒?！?/br>
    既然如此，以諾為什么說要讓他照顧羅迦？亞沙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控制住一個充滿惡意的鬼王，即使那條廢蛇現在戰斗力3。

    亞沙微微皺眉，他沒有搭理羅迦，而是看向以諾。男人英俊迷人的臉上看不出什么內容，他微微笑著，向亞沙輕搖酒杯，松散敞開的睡衣領口下，皮膚裸露，曖昧的痕跡若隱若現，成熟而慵懶。

    亞沙頓了頓，上移視線，看向以諾深藍近黑的幽邃眼眸，他在等以諾的一個解釋。

    “羅迦告訴你的他的真名？”以諾不答反問。

    “……”亞沙遲疑了下，點頭。羅迦確實說過他是摩睺羅迦，什么八部眾的大蟒神……但亞沙知道他的真名卻是在看見羅迦的那一瞬間，自然而然地，理所當然地知道，見到乾達婆時也是這樣……因為那個所謂的‘緣’，還是因為他身上來歷不明的系統？

    “果然……你和羅迦已經聯系在一起了，以羅迦的小心眼，等他恢復，他一定會再去找你的，對吧，羅迦？”以諾說話間轉向羅迦，指尖輕點小蛇的眉心，羅迦一邊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一邊點頭道：“那當然，還有你這家伙本尊也不會放過的，還有烏利亞……本尊先記著帳?！?/br>
    “哈哈，好啊羅迦，我會洗干凈等你來吃的?！币灾Z輕描淡寫朝羅迦點頭調笑道，“廚房也會給你準備好，再加一箱龍血酒，用酒腌rou更入味?！?/br>
    他轉向亞沙，語氣稍微嚴肅了一點，“所以在那之前，亞沙你和羅迦之間的‘緣’一定要解決掉?！?/br>
    “要切斷‘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你能夠凝結出風暴眼，突破到颶風級，就可以隱藏自己的存在，讓羅迦無法順著‘緣’看到你?！?/br>
    “或者更強，如果你成為天災，擁有讓鬼王也忌憚的實力，那么把鬼王的真名當口頭禪用，一天罵上三百次也沒關系?！?/br>
    “但是顯然，這條路需要花的時間太長了，你來不及?！?/br>
    “或者你永遠留在巡游司的基地，這里的法陣也足夠屏蔽鬼王的‘視線’，我想你不會選擇這條失去自由和尊嚴的路?！?/br>
    亞沙不甘心地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還有一種辦法，用更加強大的聯系去覆蓋‘緣’，比如，誓愿，或者說，契約?！?/br>
    “羅迦提過要跟我簽訂契約，奉我為主……我沒答應?！眮喩愁D了頓，將羅迦關于烏利亞的那些胡言亂語掃出腦海。

    “你做得對，”以諾像是親近的長輩一樣贊許點頭：“你應該學過，契約效力能夠成立的三大要素是什么?！?/br>
    “契約內容可行性、契約雙方的實力差距、和作為見證者的高位存在?！甭砸凰妓?，亞沙點頭，簡略答出魔法理論課上的考試重點。

    魔法的世界是力量的世界，而依靠魔法建立的契約，本質上也只不過是一種強者對弱者的支配方式，弱者或許可以付出一些代價，通過契約從強者那里換取力量或者庇護，但是想要依靠契約上的幾句話去支配強者？螞蟻難道能夠支配大象嗎？除非有更加強大的高位存在，比如天使和惡魔，或者那位萬能的造物者，愿意“見證”——支配——強者去履行契約。

    在造物者和天使沉睡、巨龍消聲滅跡的現世，能夠尋求的‘見證者’只剩下了惡魔——如果雙方實力都在颶風之下，天災強者也有閑情逸致的話，倒是也可以尋求天災的見證。

    亞沙思緒一動，想到系統給的那個‘奴隸項圈’，如果把它理解成一種只剩乙方名字還空著的半成品契約……那么作為見證者，確保契約生效的高位存在是誰？

    “哈，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契約？”羅迦嗤笑一聲，腦袋懶洋洋地搭在杯沿，他嘲笑道：“你們的神可約束不了本尊?！?/br>
    “是啊，但這個呢？”以諾微微一笑，氣定神閑地神態讓羅迦心頭不妙地一跳。以諾修長的手指靈活翻動，取出一支食指長短，兩指粗細的短粗玻璃管。玻璃管封口兩端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法陣，中間虛空漂浮著一朵指甲蓋大小的青色小花，花瓣輕巧纖薄的像是緞片，又有著瓷器般的細膩光澤，散發著星星點點的柔和光點，光點溢出，又被試管壁擋回去，花心處隱隱透著一絲黑霧。只是看著，一種安寧祥和的心情油然而生，讓人無法移開視線，但花心處的黑霧卻又帶著一絲不詳的晦暗氣息。

    “這是——??！”

    羅迦眼睛直了，它驟然跳下破碎的酒杯，朝著以諾豎起上身，發出威脅的嘶嘶聲，“這東西怎么會在你這里！”

    “撿的，”以諾拇指和食指惦著玻璃管，在羅迦面前輕輕晃動，引得小蛇發直的眼睛跟著轉來轉去，他悠然說道：“活得久了，總能撿到一些好東西?！?/br>
    “羅迦，保護亞沙直到他成為颶風，這朵青蓮花就是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