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以諾其人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刺激在哪里，亞沙表情微微扭曲，讓自己忘記羅迦那些充滿畫面感的句。

    “可他是鬼王?！?/br>
    還是個把吃人掛在嘴上的鬼王。亞沙心中隱隱浮現一絲難以言喻的焦躁憤懣，巡游司，對抗厲鬼守護世界的巡游司，洛伊選擇的巡游司……或許天真，但他總下意識地覺得，洛伊選擇的巡游司，會是不一樣的。

    “覺得我不該和鬼王合作？”以諾笑了起來，他的相貌成熟而英俊，因為這個溫和的笑容而顯出一種安定人心的奇特魅力，“對巡游司失望了？”

    “……”亞沙沉默。

    “我也好，巡游司也好，并非無所不能，我們的精力和實力都是有限的，慎重地挑選敵人能夠避免很多犧牲?！币灾Z說著，走向被亞沙丟在角落的黑羽短劍，彎腰拾起——在亞沙手上鋒利渴血的黑羽在以諾手上仿佛死了一樣安靜——重新掛回墻上?？匆妬喩趁黠@好奇地眼神，以諾隨意一笑：“一個老朋友的遺物，有時候會有點調皮?！?/br>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過來坐下慢慢說?！币灾Z引著亞沙在吧臺前坐下，自己繞到吧臺后，打開冰柜，“你喝什么？你不喜歡喝酒……我這里沒有可可，你要咖啡還是冰牛奶？”

    “?！Х?，我要咖啡?！眮喩巢铧c脫口而出牛奶，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樣太過幼稚，于是繃著臉要了杯咖啡。以諾怎么知道他不喜歡喝酒喜歡喝可可？腦中疑問一閃而過，亞沙隨即想到，洛伊告訴他的？洛伊那家伙都在外面說他什么了！

    以諾笑了下，轉身搗鼓起一些瓶瓶罐罐和咖啡機，邊弄邊說道：“你應該知道，鬼王是無法被‘殺死’的。它們是荒?！w’的延伸——你可以理解成指甲，不管指甲剪多少遍，只要手指還在，指甲就總會再長出來?！?/br>
    “我覺得精水和睪丸的比喻更好，只要用力吸，總能射出來新的?！绷_迦插嘴。

    “你看，”以諾笑著指了指吧臺上盤成一小坨的羅迦，“一個沉迷rou欲消極怠工的鬼王，總比一個野心勃勃總想毀滅世界的鬼王要好應付，殺了羅迦也只是讓荒海再換上不可預料的下一個鬼王而已?！绷_迦不滿地抬起腦袋，超大聲地“嘖”了一下，以諾伸手撓了撓它的下巴，讓它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以諾繼續說道：“相比圍剿羅迦可能造成的損失，每年‘失蹤’一些嫖客，是可以接受的代價?！?/br>
    “那是他們求著本尊吃掉他們的，我可是讓他們爽到升天了?！绷_迦擺著腦袋洋洋得意道，以諾給它一個酒杯，倒滿龍血酒，細長的蛇軀爬過去盤上酒杯，三角腦袋扎進酒里，雙頰鼓起，邊喝咕嚕嚕地吐著氣泡。

    以諾推給亞沙還冒著熱氣的咖啡，又給自己倒了杯藍葉草酸梅酒，他拿起酒杯輕泯一口，半靠在吧臺上，姿態從容而隨意。

    “……既然這樣，那么昨天又為什么要對羅迦動手?！眮喩扯⒅约好媲白睾稚囊后w，又抬頭固執地追問道，琥珀色的眼眸緊盯著對面的男人。

    以諾放下酒杯嘆氣：“為什么昨天動手？這就要問羅迦你了?！?/br>
    “你為什么要去招惹烏利亞？人家上來就說自己被鬼王襲擊了，準備清除鬼王確保綠林市的安全，要求我全力配合，還威脅要追究巡游司的失職——我除了全力配合給他兜底還能怎樣？烏利亞可不是能跟人商量談判的?！?/br>
    ——又是烏利亞。熟悉的名字讓亞沙愣了下，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異樣，以諾似乎加了很多糖，甜膩而酸澀的奇怪苦味在味蕾間擴散，他發現自己意外的冷靜而思路清晰。既然是烏利亞，那么整件事就都很好理解了，無非就是他在軍部失勢，想要借著誅殺鬼王的功勞扳回一局。至于殺了摩睺羅迦會有什么后果，萬一失敗了會不會連累綠林市的平民，高高在上的霍斯少將怎么會在乎？綠林和新月鎮一樣，不過是他輝煌履歷上無關緊要的注腳。

    “我可沒有襲擊他，”羅迦從酒里拔出腦袋大聲抱怨，猩紅酒液掛在他艷藍的鱗片上像是剛吸完血，它憤怒地甩動尾巴抽打玻璃酒杯，“我只是想睡他！”

    “我都給他免單了，誰知道摸了下屁股他就突然翻臉打人??！”

    ……亞沙收回對羅迦一瞬間的同情，他抿著嘴，繼續追問道：“昨天極樂附近的市民沒有被疏散?！?/br>
    以諾手指曲起輕敲吧臺邊緣，看著亞沙似笑非笑，幽邃的深藍眼睛里倒映出亞沙表情緊繃的臉，“喜歡圍觀的市民總是很難完全疏散的?！?/br>
    他說的輕描淡寫，亞沙卻不想被這樣敷衍的答案打發掉。

    “巡游司的效率什么時候這么低下了？我知道你們的實力，你們想的話，完全可以疏散整座綠林市?！?/br>
    “時間準備充裕的情況下確實可以，但我們并非無所不能——沒有誰可以無所不能，即使是神，也有祂無能為力的事情?！币灾Z轉動手指去撓羅迦背上的鱗片，羅迦揚起腦袋，示意以諾去撓它的下巴?！拔抑滥阆雴柺裁??！?/br>
    “你想問我是不是故意把那些平民當做麻痹羅迦的誘餌，對嗎？”

    “我的答案是——是的，我是故意的?！币灾Z回答的語氣平靜，仿佛在說理所應當的事情，而不是在講述他把數以千計的無辜平民當做誘餌的計劃。

    “真是無情，我要是成功開啟鬼門的話，那些人都要死?！绷_迦吐著蛇信，懶洋洋地把腦袋偏過一點，好讓以諾的服務更加全面?！疤上Я??！?/br>
    “……羅迦已經交給你們了?！狈畔驴Х缺?，亞沙起身，表情冷淡：“謝謝你的咖啡，我該回去了?！?/br>
    “這就回去了嗎？”以諾黑藍眼眸帶著笑意：“我以為你來找我還會有別的事，生氣了？”

    “沒有！”下意識開口，說完亞沙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沖，他頓了頓，調整呼吸重新說到：“我沒有別的事?！?/br>
    “小鬼說謊都不會，你用這種語氣說沒有、不，只會讓人更想繼續?！眮喩澈莺莸闪肆_迦一眼，它晃著腦袋，又一頭扎進酒里咕嚕咕嚕，亞沙看了看酒杯里幾乎沒有減少的龍血酒，懷疑這家伙只是在吹水玩。

    “可我還有別的事想請你幫忙?！币灾Z笑著點了點吧臺，“亞沙你可以幫我照顧一陣子羅迦嗎？”

    “咕嚕?！绷_迦吐水的聲音一頓，和亞沙同時愣住。

    “這個小鬼？？照顧我？！以諾你什么意思，我吃了你??！”羅迦啪地一尾巴在玻璃酒杯上敲出裂縫，猩紅酒液慢慢滲透在吧臺上，它沖著以諾張大嘴巴露出尖牙，作勢又要咬上去，被以諾用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的堅果仁塞進嘴里，不說話了。

    “我拒絕?！眮喩惩瑯予F青著臉，他一秒鐘都不想再忍受羅迦這家伙的精神污染了。

    “那太遺憾了，亞沙，”以諾若無其事地說道：“根據規定，密切接觸到鬼王相關機密信息的平民，如果拒絕協助配合，就只能處理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