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晏邢宇讓曾郁給他念法語詩。 法語系本周研討的文本是波德萊爾的,晏邢宇不讓他讀這個,而是從書柜的深處抽出一本繆塞的詩集?,F在是即將到中午的時候,太陽柔和地照在冬日寒冽的晨風里,小花園里的草木都在享受著難得的溫暖。 Alpha躺在藤椅上,信手翻開一頁,將書遞給beta:“標題是什么?” 曾郁接過來,看到短促的標題:“給一朵……花?” 晏邢宇模糊地“嗯”了一聲:“讀?!?/br> 曾郁掃了一眼長長的法語詩行,臉頰因為緊張而滲出了些許冷汗。他清清嗓子,稍顯磕巴地念了起來: “親愛的小花,可愛而美妙的回憶, 你對我有什么期求, 垂死的你卻帶著嫵媚的溫柔, 是誰打發你來到我的身邊? …… 你的花兒呵,唉!白得那樣 純潔而又凄涼; 但是你的葉子的色澤 卻表示著那怯生生的希望。 …… 但是它聰明又嚴厲; 不幸可能來到我身上。 花兒呵,咱們都懼怕它的忿怒。 別再言語,請讓我幻想?!保?/br> 這是一首語言相對簡單的詩,內容卻混沌難解。alpha閉著眼睛不聲不響地聽完了,有好半晌都沒有說話。曾郁就像詩里那朵花一樣,怯生生地等待著alpha的評價。 過了好一會兒,晏邢宇才終于睜開眼睛。他問:“這是一首什么詩?”像大學教授在向學生提問。 曾郁愣了愣,才試探著回答:“……情詩?” 這回答并沒有令晏邢宇表現出滿意或者憤怒,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問題的答案,因為他的下一句話是:“念得不好,再念一遍?!?/br> 于是曾郁只好苦哈哈地又念了一遍,這一遍念得比第一遍流暢多了。于是晏邢宇開始讓他嘗試翻譯,先讀一句原文再翻譯一句,曾郁腦袋比較笨,每譯兩三句就有一個單詞不認識,這個時候晏邢宇就會解釋給他聽。在平日的學習里,曾郁只靠一個方法補足他在智商與記性上的落后——記筆記,可是晏邢宇不許他用筆在書上作任何勾畫,也不許他查字典,這就導致他的翻譯進度慢了許多。等他順利地翻譯完整首詩,已經日上三竿了。 曾郁從冰箱里找出昨天買的蔬菜和凍魚,打算簡單地做一頓午飯。自從曾郁住進來之后,晏邢宇就遣返了之前的家政保姆,beta毫無怨言地承擔起了做飯、晾洗衣服等家務,晏邢宇每天換著法子讓曾郁給他做奇奇怪怪的新菜色,自己則喜歡光著膀子在屋子里悠哉悠哉搞衛生、收拾這收拾那。有一次做完了午飯,曾郁到處都找不著晏邢宇的身影,最后是在書房里發現了坐在一堆壘起來的書后面的晏邢宇——alpha正戴著口罩,手拿一把細毛刷,專心致志地刷著陳舊書頁縫隙間的灰塵,腳邊是一盒過濾塵灰的機器;如果沒人喊他,他可能會坐在那兒刷上整整一個下午,連姿勢都不變一下。 曾郁把解凍好的太陽魚放進燒好油的鍋中,“滋啦滋啦”的香油在空氣中彈跳起來,他是第一次嘗試煎價格如此昂貴的魚,抓住鍋鏟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如臨大敵地盯著油星飛濺的鍋子,眼睛直瞪著幾乎都忘了眨。 Alpha不知什么時候走進了廚房,來到beta身邊。曾郁沒有理會晏邢宇突如其來的“造訪”,兀自全神貫注地對付這條魚。alpha站在他身側很近的地方,開始說話了。他說的是法語。 一段熟悉而又陌生的話語從alpha嘴里流瀉出來。曾郁緊皺著眉頭隱約從翻滾的油炸聲中捕捉到一兩個字眼,然后他幾乎是立即就紅了臉。alpha的聲音就和他的法語一樣,流暢、浪漫、如同一汪清澈見底的碧湖。他念的是曾郁給他念了一早上的詩。晏邢宇念法語幾乎沒有任何壓力,因為他的聰明在一門語言面前根本碰不上什么大障礙,他記住的所有詩里不差這簡短而無深度的一首。他念詩的時候沒有費多大力氣,于是使人聽起來很輕松,你也并不知道他的語氣里有多少分真誠,可是卻阻擋不住那股浪漫。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將這首詩的頭一節念了兩回,似乎是很看重——或者欣賞它。 曾郁的心砰砰跳,像是下一秒就要從肺里炸出來。他戰戰兢兢地關了火,唯恐自己將魚煎糊了。等油星的聲音低下來之后,他才捂住耳朵,偏過頭不敢看晏邢宇:“你……你干什么突然念這個……” 晏邢宇問他:“念得好么?”他從后扳過beta的肩膀,讓他面對自己。 曾郁的臉已經紅成了一團模糊不清的夕陽:“好……比我念的好多了……”他一邊說,一邊沮喪地垂下頭。 Alpha伸出手,輕輕地摸著beta溫度過高的臉蛋,面不改色地說:“J,aime les fleurs.(我喜歡小花。)” 霎時之間,曾郁的腦子里只剩下煙花爆炸時發出的聲響了。 *** 這是晏邢宇發情期之后第一次恢復在酒吧的演出。 他把曾郁帶到后臺,酒吧老板早早等候在那里,驚訝地發現晏邢宇帶來了一個之前從未見過的人。晏邢宇將吉他包放到墻邊,向老板介紹:“這是我男朋友,曾郁?!?/br> 曾郁局促地站在一旁,向面向和藹的老板尷尬地笑了笑。潘老板是一個三十五歲上下的男人,有些微胖,晏邢宇將手心朝向他:“這是潘老師,我的吉他是他教的?!?/br> 潘老板是一個不錯的人。他和曾郁簡單地聊了聊,發現彼此居然是老鄉——潘老板三年前還在b城當全職吉他老師,后來是受友人邀請,才來s市開酒吧做生意的。晏邢宇跟著潘老板學了一個月的吉他,就開始自學了;他的音樂天賦很高,指法甚至比彈了十多年吉他的潘老板還流暢。說起這些的時候,潘老板臉上滿是對晏邢宇的欣賞與遺憾:“他mama知道他喜歡吉他之后很生氣,直接從s市跑到b市來領他回去,還臭罵我一頓,說我不懷好意荼毒她的寶貝兒子?!痹袈犞@些匪夷所思的故事,感到新奇不已。晏邢宇在一邊心無旁騖地擦著保養得宜的木吉他,擦完后又仔細調音。 “小晏是一個無論做什么事都會全力以赴的人,雖然他不喜歡表達。我剛開始教他吉他那會兒,他還住在我家,每天晚上他都要躲在琴房里練習到深更半夜。有一天早上七點多,我醒過來想看看他有沒有睡下,結果發現他還在琴房里——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通宵了?!迸死习逭f這些回憶的時候是笑瞇瞇的表情,仿佛這是他人生中一段有趣的過往。 表演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晏邢宇掀開后臺通往觀眾席的簾子,讓曾郁坐到最前排的空位上。潘老板親自將他帶到席座前,服務員遞來酒單問他需要什么。 曾郁因為即將觀賞到吉他表演的興奮而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他迅速地看了看酒單,很不好意思地要了最便宜的一款。服務員應聲而去,很快端來了一杯雞尾酒。這個時候,戴著面具的yaphet從幕后走了出來。 燈光柔和地打在身著長袍的男人身上,一瞬間酒吧里響起了刺耳的尖叫聲。所有人都在為許久未見的吉他手yaphet感到驚喜與激動,有幾個beta大聲地吹起了口哨。曾郁被這毫無預兆的大動靜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著yaphet以穩健的步伐朝舞臺中央的高腳凳走來。 通常,yaphet是沉默的。他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演奏機器,從出場到退幕只是為了完成表演,或者華麗的炫技。所有人都在期待他露出面具下的真容可是同時他們又深信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寧愿相信yaphet是神秘的機器,因為這樣他就不會真正地屬于任何人。他的音樂在沉默中彈奏給所有人聽,所有人認為這沉默的音樂只彈奏給自己聽。他們在急風驟雨的指彈里獲得唯一的高潮,這很奇妙。曾郁坐在離舞臺最近的地方,由下而上地仰視著男人高大的身形,呼吸幾乎凝滯。 Yaphet坐下了,吉他被他調整至與心口平齊的位置。他還沒有打開麥克風,但左手先抵在了琴弦上方。尖叫聲逐漸少了,但遠處還有人在尖叫。在隱約的嘈雜中曾郁意識到晏邢宇在面具下張開了嘴巴,他說了一句十分簡短的話,因為沒有打開麥克風,所以他的聲音十分模糊與難辨。他說的是法語,因為里面有一個單詞,所以他一下子就聽懂了。晏邢宇是說給曾郁聽的,所以他的聲音不需要被任何的其他人聽見。他說的是: “Pour ma fleur.”(獻給我的小花。) 接下來他彈了德彪西的。 *** BBS八卦版-[hot!]關于全論壇都知道的low貨與大佬的二三事[封] 管理員:此帖由于含有涉及侵犯個人隱私內容,已被管理員封禁。發帖人ip禁言3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