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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農莊取著農家樂的名字,卻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四星級西餐廳,裝潢精致大氣,每張桌子上都插一支薔薇與玫瑰,夜晚還有樂隊到場演奏。 很久以前晏邢宇帶曾郁來過一次,那個時候,初出茅廬的鄉村童子雞在這兒可謂是出盡了洋相,至今這段記憶還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 曾郁背著沉重的書包,頭發因為劇烈的跑動而濕噠噠地貼在額面,看起來有些狼狽。前臺的服務員禮貌地詢問他是否有預約,他報了晏邢宇的名字,于是服務員將他帶到大廳里側靠角落的一張雙人桌前。晏邢宇背對著他,正翻看手里的菜單。 四周空無一人。服務員為曾郁拉開晏邢宇對面的椅子,等他入座后,便欠身離開了。 十分鐘前,曾郁第一次在和小澤約會的中途借口有事跑掉。抓起書包的那一刻,他恍惚瞥見了對方臉上的驚諤與憤怒,但是他已來不及顧慮那么多。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在聽到晏邢宇的命令的一瞬間,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順從。 曾郁來了,晏邢宇就跟不知道似的,眼睛盯著法語菜單,神情專注認真,仿佛是在拜讀什么傳世之作。曾郁也不敢出聲,唯恐這是alpha的又一個“整人伎倆”。他緊張兮兮地等待了一會兒,晏邢宇慢條斯理翻過一頁,從下一頁的左上角看起。曾郁咽咽口水,又等了一會兒,肚子開始嘰里咕嚕地叫,晏邢宇又翻過去一頁,繼續從下一頁的左上角看向右下角。曾郁開始回想方才他來不及吃進肚子里的瑪琪雅朵、提拉米蘇和香芒布丁,肚子叫得更厲害了,可晏邢宇還是沒有理他的意思,從頁頭看到頁尾,而后翻到無窮無盡的下一頁。 曾郁越等越生氣,越等越委屈,瞪著alpha凝神的模樣,像是瞪著一個仇人。服務員發現了這一桌客人的異樣,過一陣子,終于上前:“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嗎?” 晏邢宇充耳不聞,連眼皮都沒掀動一下,忘我地和他的菜單約著會。 曾郁沉默幾秒,大著膽子開口:“我要一份標準套餐,把香檳換成可樂?!?/br> 服務員拿起平板電腦的動作頓了頓:“先生我們這里沒有可樂?!?/br> 曾郁料到服務員的回答是這個,他下意識看向晏邢宇,alpha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和菜單的親密交流,墨綠色的雙眸靜靜覷著他,帶著一股難以捉摸的意味。 “……”曾郁莫名打了個寒顫,他知道對方明白剛才他是故意這么說的。 “先生?”服務員又問了一遍。 “你遲到了?!标绦嫌畋3种e菜牌的姿勢,兀自對曾郁道。 曾郁看看服務員,又看看alpha,猶豫著解釋:“……這里離學校太遠了,我是跑著過來的……”等話說完了,他才感到懊惱——何必解釋?跟這種強盜思維的人,解釋有用嗎? 他又有些生氣了。 “把他的香檳換成可樂?!标绦嫌铌H上菜牌,放到桌面,脖頸稍微側過一點弧度,視線依舊停留在曾郁的臉上。 服務員差點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對他說的,意識到了之后,趕緊忙不迭地應好。奇了怪,同一句話,同一個要求,曾郁說了不管用,晏邢宇說出來卻每試必靈。他不知道晏邢宇手上有這間西餐廳母公司的控股權,出入刷的都是黑金卡,別說是喝可樂了,就算是要現場吃韓國燒烤說不定廚師都能在半個小時之內架起爐子來。晏邢宇點了另一份普通套餐,只不過他沒有要求將香檳換成可樂。 等服務員離開以后,晏邢宇突然讓曾郁站到他身邊去。曾郁如臨大敵,心想,來了,來了,他要搞我了,他要搞我了。此搞非彼搞,大庭廣眾之下的搞必定是往死里搞。他不是很愿意,腦袋向后縮搖搖頭,聲調都下意識拔高了:“有什么事你用嘴說,站過去干嗎?” 晏邢宇一下子陰了臉,慢條斯理地重復:“你過來,或者我過去?!?/br> 曾郁掙扎幾秒,試圖為自己爭取一點機會:“早上我坐到后面去是有原因的,我怕其他人看到會說我們閑話……” 晏邢宇的臉色越發陰沉:“三、二——” 曾郁一步躥起來跳到alpha面前,因為他正好想起來星期六有一次晏邢宇讓他過去,他沒聽,后來這死人毫無預兆地倒數三聲,直接將他提溜到了花園的灌木叢前,然后一腳將他踹了進去。他先是吃了一嘴的葉子,又吃了一嘴的jingye。 他唯恐男人再次一腳將他踹到地上,戰戰兢兢站著都活像扎馬步。晏邢宇抽出白色的手帕,湊到beta臉旁,曾郁下意識瞇上眼,側過腦袋,隨即被猛地摁住后腰。 “別動?!?/br> 晏邢宇細致入微地替曾郁擦掉了臉上、頸窩里的汗,濕濕涼涼的帕子抹在皮膚上,清涼而舒爽。曾郁臉紅了,晏邢宇的行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讓他有一種被mama照顧的錯覺。最后beta軟綿綿地倚在alpha懷里,晏邢宇替曾郁擦完了汗,又將纖長的五指插入他發間輕柔地梳理幾下。 遠處的服務員目瞪口呆地圍觀著這邊的情景,每個人心里都波濤洶涌,每個人嘴里都說不出話。 做完這一切,晏邢宇讓曾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beta臉紅得就跟剛喝完兩斤二鍋頭似的,心有余悸地深吸一口氣。 晏邢宇外表看起來像一個不近人情的素食者,可他其實最愛吃rou,哪種rou貴、嫩,他就吃哪個,吃之前還要在rou上澆淋豐富的醬汁。曾郁喝一口可樂,皺著眉頭打了個小小的嗝,晏邢宇將切成大塊的牛排放進嘴里,細細地咀嚼品嘗,也不管曾郁的吃相有多不文雅。 餐廳的音響朦朧地放著肖邦的。有對情侶走進店門,說要一個雙人座位。 服務員領他們到曾郁這一桌的不遠處。彼時beta又喝了一口可樂,胃里的氣沖上來,逼得他不得不又打了一個痛苦的嗝,眼睛都澀得瞇成了一條縫。 那對情侶之中的omega聽見了這道突兀的聲音,抬起頭向這邊看來。他幾乎馬上認出了曾郁。 “小郁?”白曦晨驚訝地叫他的名字。 曾郁騰地睜開眼,看見不遠處的白曦晨與顧浩思,腦子“哄”地一下炸了。 白曦晨光是看那個男人的背影,就能準確地辨認出背對他而坐的男人是誰。這是他朝思暮想寤寐思服魂不守舍的alpha。他想要沖上去,質問曾郁為何會跟晏邢宇在一起,可是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男友還在身邊。他強撐起禮貌的笑容,步伐卻是迫不及待地朝二人邁去:“這是晏……邢宇嗎?我以為你們倆還在吵架……是和好了嗎?”一字一句,問得小心翼翼。 他多么希望那個男人能回過身看他一眼,可是晏邢宇連肩膀都沒有絲毫的傾斜顫動,他的背影是一個切牛排、叉牛排、舉牛排,而后從容不迫地將牛排放入嘴中的動作,他的動作沒有一點遲疑與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