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丞相之女白婉塵在派人收集您的信息?！?/br>
    “讓她收集?！?/br>
    “主人，丞相之女白婉塵近日女扮男裝，頻繁出現在思鄉樓?！?/br>
    “讓她出現?！?/br>
    “主人，丞相之女白婉塵偶遇五王爺龍梓，與他密談?！?/br>
    “讓她談?！?/br>
    “主人，丞相之女白婉塵暗中布陣，已經放進思鄉樓十個暗探……”

    “全辭了扔出去?！?/br>
    近日頻繁出現的白婉塵，讓樓主困擾得不行。她算是看透了，白婉塵把她當惡毒女配了，欲除她而后快。

    暗中對思鄉樓使絆子的人不少，這種伎倆她都能忍忍。斬月是她的左膀右臂，更有思鄉樓幾大元老坐鎮，樓主知道思鄉樓根基極穩，不是一個白婉塵憑著自己的能力能輕易撼動的。

    只要她一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一日不可能影響到思鄉樓的日常發展。

    人都是習慣于自己的習慣，只要她安安穩穩不作死，再給元老們適當的甜頭，各方勢力均衡，元老們不會輕易想把她推下臺。

    不過樓主還是想不太明白為什么白婉塵會對自己惡意那么重。穿越？重生？白婉塵并不是穿越人士，這她看得出來，而且穿越人士如柳玥啼也只是個沒有心機卻天賦極高的小傻蛋，那白婉塵大概率是重生人士，而且上輩子的樓主說不定做出些什么對白婉塵不好的事。

    那這一切就很好解釋了。

    白婉塵做的這些小動作，她權當日常倒垃圾清除了，倒也沒什么要反擊的意思。只不過她也不是吃素的，等斬月再帶來一句：“主人，丞相之女白婉塵邀我過去密談”時，樓主的眼已經瞇了起來，眼中有些危險。

    斬月行得端坐得正，只是把消息帶到，靜靜等著樓主發號施令。

    “地點約好了嗎？”樓主揉揉眉頭。

    “約好了?！?/br>
    “帶我過去?！?/br>
    “是?！?/br>
    樓主站起身來，掠過斬月時，輕聲問了一句：“你早知道我會過去，是吧？”

    斬月回答：“是?！?/br>
    不因其他，只因他清楚樓主的性格。他會保衛樓主的安全，其他人動不得她分毫，她又認為白婉塵雖為丞相之女，但沒做什么實質性傷害她的事，而且似乎……樓主知道白婉塵更多的信息，只是未曾對他們提起。

    他不需多言，他信樓主。

    白婉塵見在她面前的人不是斬月而是樓主，還是有些訝異的。在她印象里，上輩子的斬月是愿意私自見她的。而且樓主這幅模樣……似乎并沒有把她當威脅。

    她安排的刺探全被她扔出去，按理說樓主并不會不知道她做的這些動作，她也是有些忐忑。但她發展了丞相，身后有丞相父親護著，也是十拿九穩。

    樓主未施粉黛，穿了一身藏藍色襦裙，施施然坐在白婉塵面前，而她此前越過了無數道關卡，卻能目光沉靜，巋然不動。

    “丞相之女白小姐，幸會?！睒侵飨劝l制人，微笑著問好。

    “思鄉樓樓主，久仰大名?！卑淄駢m意有所指，望向樓主身側的斬月?！爸皇沁@次小女并未邀請樓主前來？”

    “斬月是我思鄉樓暗衛，是我親信。將狗招來，自然也得主人在場管著，要不然狗做了點什么事主人難以擔責。斬月，你說是不是？”

    樓主悠然回話。斬月在樓主身邊垂首回答：“是，主人?！泵嫔喜⑽从幸唤z慍怒之色，反而是謙恭中帶著一絲驕傲，似乎認為這聲“狗”是他應得。

    奇了怪了，這世界上怎會有這樣心性扭曲的人？白婉塵心下驚悚，卻見樓主繼續說道：

    “白姑娘，你我……知根知底，只是有些話，你也許并不想讓那些侍衛知道。我知你武功高強，應該不在我之下，因此我們單獨相處也算安全?！?/br>
    白婉塵問：“我為何信你？”

    樓主微笑：“你那群侍衛里除了侍衛長是個練武奇才，其他的都打不過斬月，要打早就動手了?！?/br>
    這話實誠得要死，白婉塵無語凝噎。樓主繼續說道：“不過看那侍衛長容貌俊秀，根骨資質也奇佳，要是認真練習，后來一定在武林成就不小，和墨竹斬月也有得一拼?！?/br>
    這倒是實話，白婉塵暗忖?！叭绱?，那就讓他們出去吧?！?/br>
    比起上輩子，這輩子的樓主好像更會講話了些？

    房內只剩下樓主與白婉塵二人。白婉塵說：“你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我見你變化極大……”她斟酌著，不知怎么說出口。

    但上輩子的樓主確實是個風流成性的紈绔，和她面前沉靜無害的樓主判若兩人。

    “白姑娘，你似乎對我有些誤解，我猜你曾經見過……不那么討喜的我，而那個我說不定和我一般大，因此你猜測我之后會作出對你有害的事情，對吧？”

    完全猜中了。白婉塵也不是個藏著掖著的人，既然樓主開門見山，她也笑道：“不錯，何止不討喜，簡直處處給我使絆子?！?/br>
    “那我猜，我的結局一定不會太好。讓我猜猜，身敗名裂？慘死家中？”樓主轉了轉眼球，猜到。

    完全說對了，但她并沒有因此而沉痛。白婉塵甚至不愿提起她自己上輩子是如何死亡，她明白那種悲痛。因此對方不可能與她一樣重來一世。

    她點點頭，算樓主說對。

    “那白姑娘，我這一世的性格表現，與你曾經認識的我有何不同？”

    樓主轉而問白婉塵，這一問，倒是讓白婉塵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按_有不同?！?/br>
    “那就對了，你我同為奇遇之人，只不過我不是重來一世，而是來自一個未知的世界。白小姐，若你留心觀察，就會發現你身邊多了很多上輩子沒有的新奇玩意兒?！?/br>
    樓主所言，皆是實話。

    白婉塵沉默了一會，說道：“你確實變了許多?！彼鴺侵?，面上微笑，“只不過你讓我如何憑借三言兩語就信你？你……以前的你，可是給我惹了不少麻煩?！?/br>
    “所以你決定先發制人，欲先除我而后快？”

    完全猜對了，但白婉塵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說：“你告訴我那么多，就不怕我將你揭露為妖女，成為眾矢之的？你說的這些證據，已經足夠讓我煽風點火?！?/br>
    “……妖女？”樓主輕笑出聲?！澳阏J識的我死的時候，你可曾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龍女?！?/br>
    “那你做的一切努力，只會讓人覺得我是仙子。白姑娘，你智商卓絕，但我也不笨，況且你觀察許久可曾見過我存心害你？”

    樓主接著說：

    “戾氣太重，覺得滿世界都跑著敵人，這可不好?！?/br>
    “如果你覺得你必須害我，你可向龍梓求證，我背后有誰在護著。若我前世暴斃而亡，今生卻兢兢業業，你說我背后護著的人棄我而去的幾率有幾成？”

    她白婉塵背后的人是丞相，而她樓主……

    背后是整個帝王家。

    她不是沒見識過人心叵測，但也不認為應當與每個假想敵拼個你死我活。

    皇上不會棄她，就沒人能動得了她。

    想到龍梓談到樓主時嘴角噙著的莫名的笑容，白婉塵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她看向樓主穿著的藏藍色襦裙，那是圣上之前賞出的一批布料，現在卻裁剪好了，穩穩當當地穿在她的身上……這輩子的樓主，不旦未曾失去圣心，還愈發得寵。

    白婉塵額角落下一滴冷汗。她什么時候會犯下這樣的糊涂？

    斬草要除根，若她想摧毀樓主，必須得等她自己將自己的后臺腐蝕干凈。但樓主并未動搖自己的根基，反而更加穩固。

    至少現在，她還動不了這個人。

    樓主見白婉塵雖然面色依舊溫婉，神色卻有了變化，趕緊接道：

    “化敵為友，方得兩全。你是聰明人，這話你肯定聽得懂?！?/br>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何必讓他人落了口舌?！?/br>
    她在這世界，安安穩穩了二十年。以她的實力，她的身段，要想叱詫風云，光彩奪目，她一定更容易做到。

    但她沒有選擇去做。

    因為這個世界里的人，都不是傻子，不是任何人的背景板，而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有蠢貨，就會有智者。

    一個正常的人生，是不可能時時都碰見蠢貨的。只有適時藏匿鋒芒，尋求雙贏，才是生存的長久之計。

    “看你和我還蠻像的，與其爭個魚死網破，還不如交個酒rou朋友，你說可好？”

    樓主歪歪腦袋，笑得純良無害。

    弱者的示好是諂媚，強者的示好是仁慈。

    白婉塵忽然明白，面前的女子不是沒有心計。能身居高位活到現在的都不是蠢人，樓主只是用心計自保，而似乎未曾想過用心計害人……而她眼中卻只有為自己復仇，奪取江山社稷，她自認才智不在對方之下，心胸卻容不下一個昔日仇人，即使這仇人到現在根本沒有真正動手害她。

    而一個心胸容不下一個人的人，如何容下天下？

    白婉塵握緊的拳終究松開，她站起來，姿態行得優雅。對樓主微笑道：“也好，我明白了?！?/br>
    “你可以走了，我讓我的侍衛長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侍衛長根骨不錯，讓他好好練練……”樓主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希望我們再見的時候，如果不是朋友，至少不是爭得你死我活的敵人?！?/br>
    利益之下，沒有永遠的朋友。說出這番話的她，只是在愚蠢地展露真心。

    她只是想好好活著，卻在重重紛爭之中不進則退，再難找到本心。

    “……上輩子，你死的時候，”在樓主即將走出門外時，白婉塵再出聲叫住她，“墨竹為你戰死，斬月不知所蹤。小心斬月，但在此之外，我謄抄一份已確定的內鬼名單給你，是信不信，你自己決定……”

    樓主微笑著回頭：“謝謝白姑娘，內鬼名單我會笑納?！?/br>
    “不過斬月……我信他?！?/br>
    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