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嫁禍(中)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風吟終于明白那句保命是什么意思了。 眼下,他正被人按著頭跪伏在地上,雖然動作是粗魯了點,但身上根本毫發無傷。座上之人已經打量了他許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遲遲沒有下令動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風吟都能感覺到身后的老哥開始手酸了,鉗住他的力氣已不如來時的那般強硬,只要稍作反抗,掙脫束縛不在話下。 但是他沒有這么做,因為主人的命令就是讓他束手就擒。 “你們都退下?!?/br> 只見黎徵大發慈悲地開了口,眾人連忙退守殿外,雖然心中有疑,但今日的所見所聞,注定只能爛在肚子里。 這下風吟總算得以喘息,因手腳被縛,只能直起身子稍微活動活動腰背。也正因如此,抬頭之際,他無可避免地露出了白皙的脖頸。 風吟的膚色很白,今日又恰好穿了件低領的白袍,所以那幾枚噯昧的紅印就顯得特別扎眼。 尤其是某人的眼。 道聽途說不一定是真,但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于是,就好像最后一根蛛絲也被扯斷了一般,勉力維持的冷靜與理智迅速被恐懼所吞噬,除了滲入骨髓的惡寒,其他皆已離他遠去。 從相識到相戀,為了得到宋臨,他什么手段沒用過? 在一起的這三個月里,黎徵百般討好、諸番獻媚,直到昨日,也才得了那人的一個吻罷了。而這個賤人與他不過一面之緣,到底憑什么…… 憑什么能得他如此疼愛? 思及至此,一個答案悄然浮現于腦海,嚇得黎徵手上一松,差點將那枚紫翡掉落在地。 一直以來,宋臨待他始終如一,雖然極少親密,但自己只當他是個溫柔的木頭。如今細想起來,其實宋臨也是有需求的,也并非不懂那些字里行間的暗示。 他只是選擇了拒絕,僅此而已。 因為不喜歡,又難以擺脫,所以才會利用他最擅長的溫柔,一次次地躲過了對方的求愛。 但是現在,他好像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他強占了一個小倌。事后,任由流言蜚語散播整個汴京,哪怕名聲盡毀,也要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宮里的某個人。 他們該散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黎徵也顧不得暴露身份了,站起身便徑直朝風吟走去。行至面前,一把將蒙眼的黑布揭下,抓住他的頭發用力往后一扯。 兩人對上了視線,什么都沒說,只是皺著眉頭,冷冷地互相審視著,心里各懷鬼胎。 論姿色,其實兩人不分伯仲,一個柔媚似水,一個氣宇軒昂,無論哪個放在人堆里,都是能一眼鎖定的那種??扇羰前茨腥说南埠萌ミx,更多的則會選擇風吟這種一看就想欺負的類型,而黎徵……光是站到他旁邊就需要莫大的勇氣了,又怎會肖想與他共赴巫山呢?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黎徵就意識到了這個致命的問題,同時,心底莫名地升起一絲希翼來——或許宋臨只是太久沒發xiele,又恰好被此人蠱惑,一時邪火上頭,不得已才背叛了他。 對,一定是這樣的。 已經替某人找好借口的黎徵立馬重拾信心,底氣十足地開始捍衛“正宮”的地位:“不愧是煙雨樓的頭牌呢,無論怎么瞧,都是一副sao浪蹄子的賤樣,平日里沒少對男人搖尾乞憐吧?” “呵,想想也真是有夠好笑的,妓子就是妓子,出來賣的難道還不知道自己臟嗎?像你這種人盡可夫的賤奴,被強了又如何,伺候男人不就是你的專長么,還裝什么清高,省省吧你!” 說罷,黎徵毫不留情地將他重重一摔。后腦勺硬生生撞上了地板,發出沉悶一響,讓人聽了直犯腦殼疼。 然而肇事者本人只覺得大快人心,正欲抬手還想再多砸幾遍。 “郎君喚我今晚去質子府奏曲?!?/br> 風吟徐徐開口,沒有駁斥他的侮辱,也沒有打算反抗。墨發傾瀉而下,遮住了那副詭譎的面孔。就著臥倒的姿勢,他開始旁若無人地敘述著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 “他很喜歡看我穿紅衣的樣子,等下若不能在酉時前回去,便只能帶過去再換了,也順便沐浴一番,把后面弄干凈了才行。不過郎君好像沒說要讓我留多久呢,還是少吃點吧,軟膏也得帶上,萬一不夠用就麻煩了?!?/br> “閉嘴……” 方才的張狂已然褪盡,此時的黎徵仿佛丟了魂一般,神色驚惶地盯著地上的人,連聲音都在發顫。 風吟沒有理會,事實上根本就沒停下來過,一直在自說自話:“昨夜不該答應用嘴的,現在喉嚨還有些不舒服呢。不過郎君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笑起來跟天仙似的,倘若今晚能讓他答應替我贖身就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被弄得再糟糕也沒關系,反正,我已經是他的人了?!?/br> “賤人!朕叫你閉嘴!” 黎徵忍無可忍,猛地抓起他的衣領,攥緊拳頭就要往他臉上揮去。 —————— 夕陽西下,天邊的最后一縷光芒也隨著落日離去。更夫掐著點上街,左手打梆子右手敲鑼,慢悠悠地游走在空蕩的街頭。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br> 話音剛落,一輛馬車疾馳而過,眨眼間便消失在夜幕的盡頭,若非落葉仍在盤旋,他還以為自己年紀輕輕就開始犯眼花了呢。 馬車行至質子府的后門,車夫吆喝了一聲,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隨后,一名紅衣男子自馬車上緩步而下,斗篷掩蓋了身形,兜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一時之間也辨不出是誰。 男子被領著穿過庭院,復行一段小路后便到達了一處院落,隔著蔥蘢的竹林小徑,遠遠的就能望到吊著風鈴的檐角。 小廝自覺退下,讓他獨自前行。 房門還大開著,不等他踏入,里面便傳來了一道柔和的聲音。 “嗯?都這么晚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彼闻R抱著琴,正準備放回木匣里。 聞言,門口的身影滯了一秒。而后突然大步向前,直接將那古琴一揮,雙臂攀上他的后頸,狠狠吻了上去。 要說有多狠,吞吃入腹也不為過,而且技術很差。然而被害人宋某卻不顯半分驚訝,雙眼瞥向地上已經斷弦的古琴,除了rou疼還是rou疼。 這可是他省吃儉用了一個月才拿到手的啊…… 痛失寶物的宋臨頓時就沒了興致,哪怕對方極力撩撥,他也沒有給出絲毫反應。當然了,他不是因為脾氣好才任由對方肆意妄為,而是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龍涎香。 畢竟得罪不起嘛,只能乖乖被親了。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男人松開一手,頗為生疏地逗弄著對方的身體。五指緩緩向下,悄無聲息地滑進了衣擺處。 就在即將碰到的前一秒,宋臨稍稍往后仰頭,兩唇驟然分離,發出“啾”的一聲。 “到此為止吧?!崩w長柔軟的大掌覆上他的手腕,宋臨盯著他的灰眸,認真道:“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陛下?!?/br> “有什么不該的?” 或許是覺得太過荒謬,黎徵嗤笑一聲,眸中卻連半點溫度也無,“你不是很受用嗎?連那種下九流的貨色都能爬你的床,怎么到了我這兒,就變成不該了?!?/br> 宋臨面色不改,只是安靜地看著他,不置一語。 “怎么,我說的不對嗎?昨夜他也是這般勾引的你,還是脫光了衣服在你面前搔首弄姿?被人勾勾手指頭你就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對吧!” 不顧對方愈發冷冽的臉色,黎徵一股腦地朝他發泄著情緒,措辭也越發無所顧忌:“看來他伺候男人的功夫很不錯,竟能讓你念念不忘到想再要一次。哪怕鬧得外面滿城風雨,也不惜作踐自己與他茍合。真是郎情妾意,般配得很哪!” 話畢,黎徵一把甩開那只鉗制的手,沖動帶來的勇氣讓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删驮趶堊斓囊凰?,對方卻移開了視線。 準確來說,宋臨只是蹲下身撿琴去了。 因為他覺得黎徵說的句句在理——他的確就是一個容易見色起意,還喜歡朝三暮四的混蛋,而他為數不多的優點則是:誠實。 所以他沒有反駁,也沒什么可否認的,偷吃就是偷吃,自己確實該罵。 不過罵歸罵,琴,是無辜的。 生怕他又要借此泄憤,宋臨連忙將其收好。捧起木匣,忽略旁人灼熱的視線,目不斜視地朝琴架走去,壓根沒有想要搭理的意思。 對方的態度太過冷淡,以至于黎徵感到了一絲不安。 但凡接觸過宋臨的人都知道,他一向是個有問必答之人。既懂禮又謙遜,待人接物都十分溫和,哪怕是素未謀面的少女朝他投果擲花,他也能不厭其煩地朝對方頷首致謝,斷不會讓別人陷入尷尬的困局。 但是眼下的情況,好像要比想象中糟糕許多。 當情緒逐漸散去,理智重新回歸腦海。黎徵才發現,原來方才,自己竟口無遮攔地說出了那種不堪入耳的蠢話,還用了如此粗俗的字眼去中傷他。 要知道,饒是對宋臨再不喜的頑固老臣,也絕不會將他詆毀至品行不端的地步。而自己卻這般咄咄逼人,連緣由都沒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噴…… 比起那些為他據理力爭的百姓,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陛下的玉佩很是眼熟呢,就連這身裝束,也像極了一個人?!?/br> 身后,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和,聽上去與平時無異:“但是,陛下乃九五至尊,理應黃袍加身。這件紅裳,不適合你?!?/br> 過于鋒芒,太硬氣,一點都不sao,說難聽點就是東施效顰。 “陛下今日,應該見過風吟了吧?”安置好琴盒,宋臨立在原地,沒有回頭,語氣平淡地說:“既已受我恩澤,那他便是我的人。宋臨不才,一向喜歡護短,還請陛下莫要為難?!?/br> “那我算什么?!” 黎徵猛地沖到他面前,眼眶已經通紅,雙手抓著他的前襟迫切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不過是上過一次床,你就已經向著他了,那以后是不是還得讓我犧牲自己成全你們?明明我才是名正言順的那一個,憑什么要我為這賤人讓步!” “名正言順?”宋臨冷不丁地開口,臉上平靜無波,儼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陛下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我可從未答應過,要跟你在一起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