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圍裙mama
周旖吃完早飯走了,秦北呈和于清誰也不說話。 于清是不想說話。 秦北呈是不敢說話。 只有秦小清,看著三個大人當著她的面吃了一桌子rou,氣得對著秦北呈的腳踝拳打腳踢。 于清站起來收拾碗筷,秦北呈來林北本來就是為了療傷,現在他和章蓓蓓的事有了轉機,回去是當然的事。 秦北呈在后面絞盡狗腦汁拼命想選一個話題出來,秦小清適時發出了汽笛一般的叫聲。 秦士奇感激地看了秦比格一眼,謝了,閨女! 找到話題的秦北呈淡定開口:“你們林北有什么好的寵物醫院沒有,咱今天帶閨女打疫苗去?!?/br> 殊不知于清那點兒勇氣像個蝸牛一樣,剛冒出來一小截,只被個柔軟的葉片在觸角上輕輕點了一下,就“嗖——”地縮回去了。 秦北呈的每句話都昭示著他們兩個是不同世界的人,于清根本沒關心過林北市區有什么寵物醫院。 他平靜地開口:“我不知道,你問問一中老師吧,我從小給牲口打疫苗都是去畜牧站的?!?/br> 如果是平時秦北呈早就抗議了,他親閨女怎么就成了牲口了? 但是現在他半個不字都不敢說:“畜牧站?啊,畜牧站是吧,畜牧站好啊,一聽就又專業又便宜!還是你懂行,要是我去了寵物醫院肯定被當冤大頭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北呈的無情棒笑因為得不到應和,只好隨便“哈”了兩聲就尷尬收場。 于清的心里比現在洗碗池子里的碗都亂。 于清,秦北呈是要走的,你知道的,你甚至希望他早點走,事情在向你希望的方向發展,你應該開心。 嗯,開心。 于清耷拉著眼睛悶頭洗碗,一邊洗一邊想:我開心,我真開心。 外面秦北呈乒里乓啷地把秦小清抓進太空箱里,于清聽見“咣”的一聲,好像是椅子被碰倒了,又聽見秦小清喉嚨里“呼呼”地在威脅她爸。 我太開心了,于清想。 秦北呈好不容易把叛逆的閨女收拾進太空箱,擠進不太寬敞的廚房蹭到于清身邊在人臉上討好地“啾”了一下,說:“今晚早點回來唄,我帶你燙頭去?!?/br> 我開心,我開心,我開心,正在給自己洗腦的于清被秦北呈晃了一下,愣愣地開口:“???” 秦北呈伸手撥了撥他有點長了的頭發,說:“前天不是說了嗎,給咱們于清大帥哥也燙個小鮮rou的發型?!?/br> 于清依稀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但是這件事提完之后,先是于河突然欠債了,又是他們突然有狗了,再然后是章蓓蓓……章蓓蓓要回來了。 他都把這個事忘了,卻沒想到秦北呈還記得。 秦北呈總是記得,他什么都記得。 秦北呈就是那個于清夢里的人,是于清從小到大一直都渴望擁有的那個關心、照顧他的人。 “不用了吧……”于清開口。 秦北呈正找不到借口討好于清,連忙猛漢撒嬌,對著于清來了個熊抱。 抱之前一米九的秦北呈還特意來了個半蹲,確保自己的大腦袋能正好埋進一米七的于清的頸窩里。 他這一抱,手里拎著的秦小清的太空箱就有點甩起來了。 他把于清抱了個瓷實,太空箱也往回一蕩,往于清大腿上狠砸了一下。 于清差點被這一下砸跪了。 太空箱里的秦小清突然無故坐了回高空秋千,氣得把指甲從太空箱的換氣縫兒中間伸出來對著外面一通狂撓。 秦小清這一撓,讓于清本不富裕的半舊校服褲雪上加霜。 然而秦北呈啥也不知道,他的大腦袋在于清頸窩里蹭了好幾下,說道:“就要,就要把我們清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br> 于清被太空箱砸了個趔趄,看起來就像往秦北呈懷里撲了一下似的,他伸手輕輕拍了拍秦北呈的背:“快起來吧?!?/br> 站直了的秦北呈臉上帶著夢幻般的傻笑。 看吧,我成功靠聰明才智化解了一次家庭危機! 我可太機智了。 畜牧站這種神秘場所一聽就不會在鬧市區,秦北呈拎著秦小清一路灰頭土臉地過去又一路灰頭土臉地回來。 秦北呈一回家,發現家里坐了個他不認識的人。 于清今天心里不好受,不想跟秦北呈一起去燙什么頭。 他無非就是貪戀秦北呈照顧他、管他,如果他能重新回到過去那種沒人在乎、沒人管的狀態,應該就也能找回過去那種平靜的心態吧。 而且他沒去過理發店,如果到時候露了怯,他不想秦北呈笑話他。 但是秦北呈這個人他又是了解的,他如果說不去,那不管是不停念叨他還是用別的辦法逼他,反正他最后都得和秦北呈去燙頭。 于清想來想去決定趁秦北呈不在的時候自己先把頭燙了。 問題就出在這。 秦北呈帶于清去燙頭,去的是有口碑的店。 于清自己去,去的是最便宜的店。 秦北呈瞅著家里這位圍裙mama,腦子里冒出來一個疑問:這人誰??? 秦小清今天挨了一針情緒一直不高,她就耷拉著大耳朵趴在太空箱里睜著一對水靈靈的無辜狗狗眼,看看于清,又看看秦北呈,委委屈屈地“嚶”了幾聲。 你傻啊,這都看不出來,這是我媽啊。 秦北呈還不知道他們親子之間突然能腦電波交流了,試探著往前走了半步:“你這頭發是咋啦?” 于清也覺得自己燙完頭怪怪的,但他覺得這應該是因為還沒看習慣:“燙了啊……” 秦北呈把太空箱放下,摸出手機來隨便百度了一個當紅小鮮rou的照片,指著說:“我……我是想給你燙這種發型……” 秦北呈不愧跟于清是兩口子,兩個人甚至順手百度出來的都是同一張照片。 于清當時就是指著這張照片燙的,燙完了就是現在這效果。 秦北呈聽于清說完,問道:“你在哪燙的???” 于清回答:“就一中的理發店啊?!?/br> 秦北呈噴了一口老血:“一,一中理發店?就那個燙頭二十塊錢的那個?” 于清點了點頭。 秦北呈本來還想著帶于清去理發店討個說法,現在也沒脾氣了。 就這個價位,誰燙誰是圍裙mama。 秦北呈也不敢說于清的發型真搞笑,憋了半天說:“你看過嗎?” 他呼嚕著自己挺大個腦袋心想:于清是圍裙mama,那我就是小頭爸爸了。 大頭閨女秦小清正圍著于清的腳邊搖尾巴,也不知道是跟于清撒嬌呢還是想吃于清的襪子。 對于秦小清來說,什么燙頭不燙頭,只要氣味兒沒變,mama就還是mama。 秦北呈頭都愁大了,他可以不說于清搞笑,但他不能讓于清頂著個圍裙mama發型出門啊。 一想到會有一幫孫子背后笑話他老婆,秦北呈就覺得拳頭硬了。 他慫唧唧地小聲提議:“要不……等天黑了咱們出去找一家理發店把頭發剪了吧?!?/br> 于清其實也知道這個發型不好看,沒什么猶豫就說:“不用,我宿舍里有推子,我一會自己回去把頭發推了?!?/br> 秦北呈連忙接道:“我去,你把鑰匙給我我現在去?!?/br> 秦北呈站在于清的宿舍里覺得眼睛一酸。 于清從高一開始住在這間一中撥給他的單間,已經十年了。 但三千多天過去了,他這間小宿舍還是冷冷清清的一眼能望到底。 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個書桌、一把椅子、幾支筆、幾包三無方便面、一個小鍋,剩下的就是堆積如山的教輔資料,時間跨度長達十年。 桌面上放著幾本有關病人護理的書,上面還貼著一中圖書館的編號。 秦北呈打開衣柜去找于清的小推子,衣柜里整整齊齊地掛了十幾套校服,新的、舊的、半新不舊的,每一件都像于清這個人一樣干凈、清爽。 秦北呈覺得有風呼呼往他眼睛里吹,于清有他了,于清再也不會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