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裴憶瑧還沒有走出公司大門就接到醫院的電話——裴憶欽不見了。他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幾天的相處中他就發現了，裴憶欽又徹徹底底變回了以前那副刻薄狹隘的嘴臉。

    他在停車場遇見了閆峙，兩人心照不宣地一塊走進醫院。照看裴憶欽的護士說裴憶欽故意把她支開了，等她走回來時人已經不知去向了。

    裴憶瑧一個勁地安慰閆峙不會有事的，事情果然如他所料，電梯門一打開裴憶欽就和沒事人一樣站在里頭。

    “你放手！裴憶瑧你放手！你他媽的有病??！”

    裴憶瑧不顧醫院里其他人的目光，把裴憶欽強推硬拽地送進病房里，門一關上，他立刻大聲訓斥道：“誰他媽有??？有病的是你，包著一個頭亂走很好玩是吧？”

    “我又不是斷胳膊斷腿，走一走怎么了？”

    “那麻煩你知會別人一聲，別讓其他人滿世界找你?！?/br>
    裴憶欽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問道：“我什么時候可以出院？我要回家?！?/br>
    閆峙靠在門上，回答道：“醫生說還要觀察幾周，你老實待著吧?！?/br>
    “觀察什么？我要悶死了。我不管裴憶瑧我要回家！”

    裴憶瑧側過頭遞給閆峙一個眼神，閆峙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干嘛？你想說什么？”

    裴憶瑧拖過一張椅子坐到裴憶欽對面，說道：“你要回家可以，但是不是和我回家，是和閆峙懂嗎？”

    經過這幾天裴憶瑧的反復洗腦，裴憶欽總算了解到他的丈夫是個身價幾十億的高富帥，背后的家族更是隸屬豪門之列。這種感覺不好不壞的，畢竟他做不到憑空對一個陌生人產生愛慕。

    “我根本不了解他，你不能丟下我?！?/br>
    “那你就好好在醫院待著，用這段時間好好培養一下你們一家人的感情。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快要三十歲了，不能再任性了?！?/br>
    裴憶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請問哪條法律規定三十歲要怎么樣呢？”

    裴憶瑧站起身扶著靠背長長吁了口氣，感嘆道：“我真是有點懷念和你正常時候交流的樣子?！?/br>
    “什么樣？我是失憶了，又不是失心瘋。我很正常?！?/br>
    裴憶瑧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暫且忍下了心里所有不痛快。他不能這么快就告訴裴憶欽他們家破產以及父親坐牢的事，要是裴憶欽知道自己被親哥賣了，現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那我拜托你不要再大呼小叫了，學會控制一下你的情緒好嗎？”

    裴憶欽瞥了一眼手邊倒置的玻璃杯，手臂一揮全掃到了地上。

    滿地的玻璃碎落在腳邊，裴憶瑧嚇得跳開了，喝道：“你又干嘛？！”

    “不干嘛，給我滾出去?！?/br>
    ————

    裴憶欽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閆峙清掃地上的碎玻璃，他能感覺到閆峙對他確實不錯，可惜他能給予對方的感情全部來自裴憶瑧的口述。

    “別掃了，坐一會吧?！?/br>
    閆峙把畚斗里的玻璃碎倒進垃圾袋才靠著床沿坐下。

    “你今天感覺怎么樣？”

    “還好，就是很無聊?！毕啾扔谇皫滋炷欠N疲乏無力的沉重感，他今天的狀態堪稱容光煥發，但是一來精神卻發現空蕩蕩的腦袋里毫無所想，很是寂寞。

    閆峙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很快我就會接你回家的，今晚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裴憶欽看到他無名指的婚戒，問道：“我的戒指呢？”

    “哦，在我的錢包里?！?/br>
    閆峙將戒指掏了出來，牽過裴憶欽的手重新幫他戴上。

    裴憶欽把手抬高在燈下欣賞了一下這枚戒指，感嘆道：“挺好看的?！?/br>
    “我們家里還有好多款婚戒呢，如果你愿意一個月都可以戴不重樣的?！?/br>
    “我真的這樣做過？”

    “沒有，你一直只戴這枚戒指?！?/br>
    “那你呢？”

    “和你一樣，我們當然是要湊一對?！?/br>
    裴憶欽轉著戒指，說道：“閆峙，我什么都記不得了，關于你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記得了。所有我沒辦法像你喜歡我那樣喜歡你，你會不會覺得很不公平？會不會想要離開我？”

    閆峙有些驚訝他會說出這種話，輕輕攬過裴憶欽的肩膀把他的頭壓進自己懷里，“你只是忘掉我們五年的回憶，但是還有五十年六十年的回憶等著我們去創造，就這樣輕易放手是不是太可惜了?！?/br>
    裴憶欽說不上是什么感覺，默默握緊了閆峙的手，在心里偷偷念了句“看來我選人的眼光還可以?！?/br>
    —————

    因為裴憶欽嫌無聊，閆峙就把過去大量的錄像和照片資料拷貝到ipad里給他解悶看。

    裴憶欽看的第一個視頻是他和閆峙的婚禮，他們的婚禮辦了三天三夜，全程錄制，實際視頻時間長達幾十個小時，不過閆峙給他看的版本是剪輯后的。

    視頻里面閆峙看起來略微有些臃腫，裴憶欽打趣道：“還是現在比較帥一點，又瘦又帥?！?/br>
    他哪里知道，那個時候閆峙已經懷孕四五個月了。

    他們的婚禮辦得風光盛大，裴憶欽津津有味地看完了，琢磨他倆看著還挺般配的。

    而后面的視頻盡數是圍繞閆希柏拍的，記錄著他成長的點點滴滴——滿月酒、百日宴、剛學會爬、剛學會走、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叫爹地……

    他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兒子有太多疑惑了，可是看著視頻里原本在襁褓里含著奶嘴的小東西，一下子學會了走路還奶聲奶氣地喊他爹地的時候，他無名有些難過。

    原來他可以露出那樣溫柔的神情，原來他唱過那么多首晚安曲，原來他可以不厭其煩地重復回答同一個問題。

    他想起上次見閆希柏時他的態度，他以為是個惡作劇，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裴憶欽關掉了視頻，一聲不吭地摟著閆峙的腰。

    閆峙手指輕輕揉著他的太陽xue，問道：“看累了？那休息一下吧?！?/br>
    裴憶欽收緊了手臂，抬頭望著他。

    “怎么了？”

    “你明天可不可以帶小百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