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丟在地板上的手機轉著圈嗡嗡響，祁憫把枕頭另一側疊在腦袋上，但是噪音照樣順著棉絮侵襲他的聽覺神經。

    “啊啊啊啊??！救命??！”祁憫捂著腦袋在床上打滾，結果他消停了手機還震著。

    他踹了一腳在旁邊睡得和死豬一樣的閆峙，才心有不甘地下床撿起手機。

    “喂，誰??？”

    “閆峙？”

    祁憫瞬間清醒了，拿下手機睜大了眼看清了來電顯示人的名字——裴憶瑧。

    這他媽該不會是裴憶欽的哥哥還是弟弟吧？

    他捂著話筒，走到床沿在閆峙身上踩了好幾腳。

    “干嘛？”閆峙翻了個身，臉埋進枕頭里繼續睡。

    祁憫真想湊到他耳邊大吼一聲，鑒于他不小心接錯了電話只好選擇委婉些。

    他湊到閆峙耳邊小小聲說道：“裴憶瑧找你?！?/br>
    此話一出效果拔群，閆峙立馬坐起身搶過了祁憫手中的手機。

    閆峙想不到一大早就能受到這么多的驚嚇，先是祁憫接了自家大舅子的電話，然后大舅子告訴他裴憶欽醒了。

    他掛了電話，慌里慌張地撿起地上的衣服穿。

    “要走了嗎？”

    “對，你下次不要亂接我的電話?！?/br>
    祁憫默默鉆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目送著閆峙的離開。

    沒過幾秒他又聽到閆峙在客廳大喊了一聲，“祁憫你記得請保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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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閆峙出來的時候正巧撞上了早高峰，堵車間隙他對著后視鏡照了照，疲憊的眼神寫滿了縱欲過度四個大字。

    他只好摸出了儲物格里的墨鏡假以掩飾，裴憶瑧見到他時還十分關切地問了一句。

    閆峙借口說是過敏，便立即繞過了這個話題，直截了當地問裴憶欽的情況如何。

    “他醒了快一小時了，但是一句話都沒說?！?/br>
    閆峙走進病房時裴憶欽又昏睡過去了，直到下午才蘇醒。

    此刻的裴憶欽比沉睡時顯得更沒生氣些，臉色比醫院的墻還要死白，他撐著沉重的眼皮略略掃過圍在病床旁的人們。

    有一個人坐在病床旁拉著他的手，關切地注視著他。

    他黑色眼珠里反射的光點像是攝像機的閃光燈，努力在記錄著他每一瞬的表情。他在他的眼里讀到了期待，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憶欽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裴憶欽一點點蜷起指關節，把手從這個英俊友善的陌生人的掌心里逃脫開。

    “我們……認識嗎？”

    ————

    閆峙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裴憶欽失憶了，如此戲劇化的事情發生在他的生活里。

    沒過多久裴憶瑧帶著一家人來了，小百也被他爺爺奶奶送了過來。

    好消息是裴憶欽并非什么都不記得，他還能認得裴家人，可是他完全失去了過去五年同閆峙生活的所有記憶，包括小百。

    小百在病房內受到裴憶欽的冷漠對待，出來以后便趴在閆峙的懷里嚎啕大哭。

    “爹地…嗚嗚…爹地不要我了…嗯哼哼…我要爹地……”

    “沒有沒有，爹地沒有不要你，別哭了，寶貝別哭了?！?/br>
    越哄小百哭得越兇，最后哭濕了閆峙大半個肩膀。小孩子不適合在醫院里待太久，小百在他懷里睡過去后他又交給了自己爸媽。

    他爸媽對裴家的態度十分微妙，不能說是很不好，總歸門不當戶不對，存了點看不上的偏見在里頭。如果當初不是他意外懷了小百，他們絕對不會同意自己娶裴憶欽。

    他在走廊的椅子上低頭沮喪地坐著，一雙白色的尖頭鞋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小閆我們聊一聊好嗎？”

    裴憶欽的母親是個端莊嫻靜的女人，從她的姿態和五官輪廓不難看出她年輕時是個萬里挑一的美人。裴憶欽神似她，這讓閆峙倍感親近。

    “請問你能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閆峙猜到她要問的會是這個，想必裴憶瑧之前應該是一直瞞著她的，既然裴憶欽失憶了也就沒有瞞的必要了。

    “意外事故。他滑了一跤，頭正好磕到了酒店吧臺的邊角?！?/br>
    裴母似乎并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相，繼續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他為什么要上去酒廊，以及你為什么也上去嗎？”

    “媽，你知道的憶欽的性格不喜歡熱鬧，他只是想上去喘口氣而已。我是去找他?！?/br>
    “不可能?！迸崮笓u了搖頭，裴憶欽是她生的，她知道裴憶欽有多愛小百，如果不是發生了什么事他絕對不會離開宴會廳。

    裴母抓著了閆峙的手臂，請求道：“閆峙，拜托告訴我吧?！?/br>
    閆峙并非想包庇葉韶錦，而是另有考慮。首先這件事情的原委就不大光彩，他不知道如何訴諸于他人。而且出事以后葉韶錦的經紀公司立馬派律師來和他道歉，希望私下里和平解決，閆峙不甚滿意這個提議因此始終不露面，轉手交給律師團隊與他們周旋。

    他了解到葉韶錦當天是被一個朋友帶進去的，他們合作開了一家新公司，想借此拓展人脈。葉韶錦出道時間不長但是靠著第一張專輯就拿遍了各大新人獎項，星途可謂順風順水，即便閆峙向多方施加壓力，葉韶錦的公司也一定會力保這個搖錢樹。再者娛樂圈不是他們家開的，涉及多方利益，這個啞巴虧閆峙只能暫時咽下了，但是他并不打算輕易了結這件事情。

    “媽，我沒有撒謊，就是意外?！?/br>
    裴母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好。既然你堅持這樣說我也沒什么好繼續質疑的?！彼尺^身深呼吸了一口氣，又說道：“小閆，憶欽脾氣不太好，也不太會為別人考慮，如果他有什么地方做錯了，我在這里給你道歉。但你們是夫妻，不管一方做錯了什么都應該好好坐下來談一談，對嗎？”

    “是，媽時間不早了，您回去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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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裴憶欽發生了意外，裴憶瑧取消了去瑞士的行程，他怕其他人招架不來他這個本性偏執古怪的弟弟。

    他告訴裴憶欽在他腦海里丟掉的五年中，他擁有了一個帥氣多金的丈夫，一個漂亮可愛的兒子，一份體面大學老師的工作......

    “爸呢？他在忙嗎？”

    “嗯，他暫時沒辦法見你，但是他很擔心你?！?/br>
    裴憶欽腦袋纏著紗布，勒得他頭骨發脹，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才稍稍緩解一些。

    “我的兒子？剛才那個在哭的小孩嗎？”

    “是啊?！?/br>
    裴憶瑧剛想說他是不是長得很像你，不料裴憶欽搶先說道：“我不喜歡小孩，他怎么哭得那么討厭？煩死了?！?/br>
    裴憶瑧有些語塞，“討厭？他是你的親生兒子啊?！?/br>
    “我和誰的兒子？”

    他突然想到那個抱著小百出去的男人，“閆峙？是叫這個名字吧？我和他真的已經結婚五年了嗎？”

    “對。你有什么不滿意嗎？他不好嗎？”

    “我不知道啊，我和他感情好嗎？我好渴，哥幫我接一杯水好嗎？”

    裴憶瑧拿起放在玻璃杯給他接了一杯溫水。裴憶欽接了過來，轉過杯口把水全倒在了地上，一松手杯子碎在了裴憶瑧的腳邊。

    裴憶瑧還沒有來得及質問他在發什么神經，閆峙就開門闖了進來。

    “發生了什么？”

    “沒什么，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br>
    閆峙松了口氣，說道：“我去拿掃把?！?/br>
    裴憶瑧看到他嘴角藏著的壞笑，他的混蛋弟弟以為自己還能無法無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