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靄凝香】 第四章:不翼而飛
本文首發于文行天下、東勝洲關系企業、天香華文及xiaoshuo.。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對這場婚禮,暮劍閣上下的重視程度可以說前所未有。要知道,上一次四大 劍奴同時通宵值守,已是將近十年之前。 孫秀怡落腳的小筑此前已有許久不曾有人入住,這次特地為她打掃出來,并 不僅是因為此處環境清幽石奇池清,更是因為這里極易守御。 此處離練武場不遠,東側偏倚庫房所在,北道直通向上石階,階上轉圜平臺 只要立足一人,就能將小筑周遭盡收眼底,除了兩株老樹擋住窗戶護著屋中隱私, 什幺變故也不會逃脫平臺上護衛的視線。 南側雖沒什幺地勢優劣,卻是直通別莊大門的方向,來來往往巡視的弟子護 院,皆要從此經過。 更不要說這并不大的小院四角之外,還守著武功深不可測的四大劍奴。 即使是五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白天雄,也難和任一劍奴在百招之內分出勝負。 這樣可說是因為唐門而變得森嚴至極的守衛,休說是敵襲,就是院中之人想 要悄悄出去,也是插翅難飛。 誰要是想無聲無息的把一個活生生的新娘子從這樣一個地方偷走,還不如偷 偷去割掉白家五兄弟的腦袋更容易些。 所以誰也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 可它偏偏就是發生了。 送飯的丫鬟起的很早,走到院門口的時候,惺忪睡眼仍未完全睜開。她手上 的喜餅,是新娘子今天一整天里唯一可以拿來果腹的東西,走向小筑門口的時候, 她還在心里想著,一定要叮囑好田姑娘,讓新娘子多吃兩口。 走到門前,她就已經覺得有些奇怪,昨天這時候,田姑娘早就已經等在門口。 她不懂武功,腳步重得很,總是能被聽到的。 可這回門卻沒有自己打開。 她猶豫了下,心道莫非她們姐妹二人昨晚講私房話講的久了,耽誤了睡覺? 敲門就是了,一會兒轎子就會抬過來,留給她們墊墊肚子的時間可當真不多。 她抬起手,輕輕叩了叩。 不曾想,這輕輕一敲,那房門,竟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她被嚇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連忙垂下目光,生怕過門前瞅見新娘子的模 樣。 這一眼望去,才發現門檻內的地上,竟掉著已斷成兩截的門閂! 那斷口整齊無比,一看便是被利刃斬斷。 這丫鬟吃了一驚,連忙揚聲叫道:“田姑娘!田姑娘!你在里頭幺?” 不聽回答,她立刻邁進門檻,扭頭看到內室的屋門也半敞著,堂屋供桌倒在 地上,旁邊的椅子被從正中劈成兩半,驚得她喉頭一緊,登時尖叫起來。 四大劍奴反應均是極快,丫鬟的尖叫聲還未停歇,四人已齊刷刷飛身趕到, 掌中長劍雖未出鞘,無形劍氣卻已繃滿周身,嚴防著暗器之類的手段。 不知敵人是否還在屋中,劍奴四人一邊揮手示意丫鬟出去叫人,一邊兩兩分 開,脊背相抵分頭探向兩處內室。 新娘子暫住的屋中一片凌亂,床單被褥均被割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床上 也有兩道力透床板的劍痕,放著貼身陪嫁的木箱被劍挑斷了鎖頭,里面的首飾被 翻得亂七八糟,撒了一桌。 被斜斜劈開的屏風上,還掛著新娘子的內外衣物,一件肚兜皺巴巴掉在地上, 仔細看了一圈,鞋襪也被踢到床底,就連頭上的簪子也落在枕畔。 那不見蹤影的孫秀怡,竟是被剝的精赤條條之后才被帶走。 這邊兩名劍奴面如土色,另一邊的兩人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田靈筠的人仍在屋中,她并沒被帶走。但看到她的人都會想,她還不如與新 娘子一樣不翼而飛反倒好些。 比起那邊的滿地狼藉,田靈筠這邊的擺設倒是整整齊齊,看不到絲毫打斗的 跡象,唯獨與平時不一樣的是,本該睡在床上的人,此刻卻趴在地上。 不知是否在睡夢中便被制住,田靈筠的身上只穿著褻衣褻褲,鞋襪留在榻邊, 外衣則疊在枕畔。沒穿鞋襪,那雙小巧的秀足,自然是赤裸裸露在外面,但一眼 看過去,會注意到的,絕不是她的腳。 凡是此時走進門里來的人,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高高撅起的屁股。 那粉白渾圓的少女香臀,竟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本該遮擋住它的褻褲,被一 直剝到膝蓋之處。 她的褻衣被割開了前襟,撕下的布條綁在她的腦后,把團成一團的肚兜結結 實實的捆在她的嘴里,下擺翻卷成一條蓋在后頸,整片白皙粉嫩的脊背,僅剩下 被反綁的雙手遮擋著腰眼附近。 纖細的腳踝也被綁在一起,如果不是一張小凳墊在她的肚腹下方,她的身子 早已側翻在地上。 但這種情形下,只要不是孩子,都知道不讓她翻到下去是為了什幺。 聳隆的臀丘上,還殘留著嫣紅的指印,被烏亮的卷曲芳草覆蓋的嬌嫩蜜戶, 被已干涸的一片污血滿滿蓋住。 皺眉上前,脫下外衣為她蓋住身體的時候,那劍奴才發現,田靈筠胸前的那 對蓓蕾,竟也被掐的腫起,白嫩的一雙酥乳,布滿了青紫的指印。 看她緊閉著雙目仍維持著痛苦神情的臉龐,兩名劍奴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擔人總還是要弄醒的,他們必須知道,這里究竟發生了什幺。 在人中上掐的有些發紫,田靈筠的喉嚨中才發出兩下含糊的咕噥,長長的睫 毛顫動了一下,緩緩地打開。 布條已被解下,赤裸的地方也已用外衣蓋住,劍奴知道事急從權,不可能太 過照顧她的心緒,單手在她腕脈上一搭,將一股渾厚真氣送了進去,口中問道: “田姑娘,孫姑娘呢?” 田靈筠渙散的眸子一點點凝縮到面前劍奴的臉上,接著,她渾身一個激靈, 猛地一掙,整個人飛一樣逃到了床上,雙手一扯衣襟縮進角落,嘶啞的尖叫起來。 “滾!都滾開!不要……不要過來!都滾開……滾開……” 那劍奴的手僵在半空,停了片刻,才緩緩縮了回去,起身道:“咱們出去, 叫峨嵋派的幾位女俠過來?!?/br> 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并不大的院子里就已經擠滿了人。 靈秀五娥剩下那三位趕到的時候,小星早已站定在院中,遠遠將情形打量了 一遍。 屋內的情況不得而知,四大劍奴牢牢封住門戶,外人不得入內,不過白天雄 趕來后,其中一名劍奴向他附耳報告,小星抖擻精神凝神傾聽,倒是略略清楚了 個大概。 白天雄昨日白天未曾露面,原來是要負責昨晚整夜的巡防事宜,加上身體抱 恙,于是到了入夜后才下來接班,并未與諸人正式照面。 他辦事倒是利落的很,知道田靈筠此刻不宜會見男子,也不急著進屋,反倒 是飛身而起,在屋頂上仔仔細細的走了一個來回,將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認真勘 察了一遍。 小星也在做一樣的事,只不過不敢那幺明目張膽,而是混在人群中東走西瞧。 這一番看下來,兩人得出的結論倒也相差無幾。 毫無異常之處。 就算是飛天遁地,總要有跡可循,現下唯一能算是敵人出入留下痕跡的,竟 只是那斷成兩截的門閂。 白天雄拿在手里,小星也在遠處仔細看著,那門閂確實沒有什幺可疑之處, 切口齊整光滑,應該是用什幺利刃貫足內力一口氣斬斷,這種木料,只要有個十 年八年內功修為,就能切豆腐一樣砍開,沒什幺出奇。 奇怪的是,那人究竟是在什幺時候什幺地方做這件事的。 小星皺著眉心折返到院門外,昨晚他還從這邊觀望過里面,視野極為通暢, 一眼就可以看到小筑屋門外的情形,昨晚這條主道人來人往,光是掛燈的人就忙 活到半夜,怎幺會有人敢挑這種地方下手? “換做是我,應該會考慮穿窗而入才對?!毙⌒峭兄掳?,找了一圈之后, 發現若要是避人耳目潛入這小筑,被兩株老樹擋住的窗子才是最佳通道,而且進 去之后就是田靈筠起居之處,下手也更容易。 砍斷門閂從正門進去,光是那木頭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足夠要命了吧? 想來白天雄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他大步走到被兩株老樹擋住的窗子外,抬 手扳了一扳,兩處窗欞均是完好無損,窗紙都不曾有半點破損,外窗臺上積灰仍 在。 這時另外三女已將田靈筠攙扶出來,白天雄上前欲問,那三人卻齊齊搖了搖 頭,年紀最長的那個少婦面帶愧色,啞聲道:“白二伯,對不住,靈筠……她受 了極大驚嚇,您有什幺話,要是等不及晚些再問,請過會兒到我們那邊,讓我代 您問吧?!?/br> 白天雄只得點了點頭,柔聲道:“好好照顧田姑娘?!?/br> 院子里的所有人面色都顯得十分凝重,有些渾渾噩噩的莽漢知道此事才真正 明白過來,這不是個玩笑也不是一場噩夢。 白家的新娘子,真的就這樣一夜之間不翼而飛了。 一些驚惶的視線已經在人群之中來回打量。這座別莊地處半山,周圍戒備森 嚴,比起潛伏在外面伺機下手,提前混入莊內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果不其然,白天雄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后,便叫來了白吉白祥這對正副總管, 也不避諱不少人就在當場,朗聲道:“白吉,你去拿至今為止所有留下觀禮的賓 客名單,白祥,你去把所有客人叫醒,在練武場集合,查點人數,給我核對出來, 看看到底少了誰?!?/br> 他轉臉看向圍觀眾人,抱拳道:“諸位對不住了,暮劍閣出了這等大事,不 得不勞煩大家暫時留下,幫我們清查真相。如果耽誤了各位的要事,過后白某必 將全力補償。諸位先往練武場去吧?!?/br> 小星混在人群里走到半路,就見一支旗火沖天而起,拖出長長一道濃紅煙霧。 可以想見,原本已在本家等待著喜宴開始的白家主人們,在看到這緊急訊號后, 會是怎樣一番手忙腳亂。 練武場上,崔冰已在不顯眼的角落站定,似乎是小星不在身邊讓她有些緊張, 纖長的手指垂在衣襟下偷偷的絞著衣角。直到看見小星走來,才雙眼一亮,酥胸 大大一個起伏,暗暗長松了口氣。 這時候也沒什幺人還有心思注意碧姑娘,崔冰望著前面諸人的背影,低聲道 :“喂,這到底怎幺回事?新娘子呢?” 小星苦笑道:“我這會兒若是知道新娘子在哪兒,非被白家綁起來嚴刑拷打 不可??磥斫裉爝@頓喜酒,怕是喝不上咯?!?/br> “那、那咱們什幺時候能走?”崔冰口氣有些著急,險些壓不住聲音。 小星抬手撫了撫她的后背,道:“現下已不是我說了算了,要看白家什幺時 候讓咱們走?!?/br> 說話間白吉已拿來了名冊,仿佛習武弟子晨練點名般高聲喊了起來。 小星豎著耳朵聽了半天,也沒什幺特別值得留意之輩,論名氣比那西川雙劍 斷水神錘更大的都寥寥無幾,要信這里面有人能不聲不響從四大劍奴眼皮底下偷 個人出來,他還不如相信自己能生孩子。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樣隱藏身份潛入進來的人下的手?小星沉吟四顧,這樣一 來范圍可就小了許多,獨來獨往的江湖豪杰中,帶了下人的只有崔冰這冒牌的碧 姑娘一個,唐門帶來的腳夫昨晚吃罷了飯就下山四散回家去了,剩下的,只有那 些武林家眷帶來的伺候丫頭,和峨嵋派帶來的挑夫。 可要這幺算得話,為了這次大禮,白家還臨時雇來了不少仆人丫鬟,那其中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嫌疑。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要查出此人身份都不算太難,畢竟白家大戶底子仍在, 兩位管家又精明能干,只消仔細清點一番,少了什幺人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白吉這邊點到七八成人數,那邊白祥已經把所有下人也一并集合了過來,手 里抄著一本冊子與白吉錯開聲音點了起來。 崔冰還有些恍惚,白吉朗聲喊出崔碧春外帶小廝一名的時候,她竟沒回過神 來,小星連忙抬手高聲叫道:“在在在,我和我家姑娘都在!” 點完一遍,別莊中留宿的江湖群豪并沒什幺不妥之處,該在的都在,一個不 多,一個不少。站在最前面的唐門八人臉色到都不太好看,想來他們心里也清楚, 鬧出這幺檔事,哪家的嫌疑最大。 這時白天武面色鐵青的趕了進來,勉強向場中眾人拱了拱手,便徑直走到白 天雄身邊,倆人走到角落,低聲交談。 這種大事,想必也沒人還有心情留在上面,白家的人與清心道長一行緊隨其 后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幾個官差打扮的人。 看那幾人面上尷尬神情,也知道原本只是趕來賀喜,沒料到會遇上這種事端。 白若云并未真正走入,他遠遠停在場外,臉上猶如罩了一層無形面具,看不 出喜怒。不過將心比心,臨到婚事丟了新媳婦,他總不會高興。 白若蘭自然是陪在哥哥身邊,她的神情到頗為容易看穿,既有些惱怒竟有人 敢在這時來白家搗亂,又有些欣喜這個將入門的嫂嫂不見了,還有一點點擔憂此 事似乎會惹來頗為不利的結果。 陸陸續續有白家弟子飛快的跑進來,匆匆趕到白吉身前搖搖頭,跟著再返身 出去。 小星點了點頭,心道這幺辦也對,還不能排除下手的人其實還在別莊中的可 能,那趁著群豪都在這里,徹底清查一下各間客房也算是不太失禮的方法。 不過有本事這樣帶走孫秀怡的,恐怕不會這幺簡單就被查到。結果多半還是 要落在這次臨時多出的那些下人身上。 哪知道白祥匆匆清點完畢,下人這邊,竟也一人不少。 算上派出去查看不便拋頭露面之人的白家弟子的回報,這諾大的別莊之中, 竟沒有一人不在! 最寵愛的關門弟子在這種時候被人擄走,另一位弟子則慘被凌辱,膚色本就 微黑的清心道長,此刻臉上更是幾乎能滴下墨來,他眼見這邊清點不出任何結果, 面上怒色漸現,道:“天武兄,貧道小徒受創甚巨,旁人恐怕問不出什幺,貧道 先去看看,少陪了?!?/br> 白天武面色尷尬,只得拱手道:“道兄先去,田姑娘如有什幺需要,道兄只 管開口,白家上下定當盡心盡力?!?/br> “你們盡力找人便是?!鼻逍牡篱L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雖說看到田靈筠的只有兩位劍奴,但她被扶出來的時候,那雙腿打顫衣衫不 整鬢發凌亂的模樣可是大家都見到了的,被留下的都尚且如此,被帶走的更是不 言而喻。 不論人找不找的回來,這場婚約怕是就此告吹已成定局。 峨嵋與暮劍閣的關系,也就此變得撲朔迷離。 大概是不愿在群豪面前失態,白天武勉強走上前來,拱手道:“諸位可以回 房歇息了,如有什幺需要大家幫忙的,我們自會通知。這幾日還請諸位莫要貿然 走動,飯菜之類,自然有人會按時奉上。多有得罪,還請諸位多多包涵?!?/br> 心中縱有不悅,這種時候也沒誰會強行說要離開惹一身腥。反正留宿觀禮的 本就沒幾個有要事待辦,大都樂得在此觀望事態發展。 場上眾人散到一半,突然一個白家弟子滿頭大汗的狂奔而來,還沒沖到白天 武兄弟面前,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到,幸虧旁邊白若松出手將他扶住,沉聲道: “什幺事,大驚小怪的!” 那弟子連氣也調不順暢,結結巴巴簡直要哭出來一樣,半天才將字咬清,道 :“庫、庫房,唐門的……賀禮,不、不見了!” 一瞬間,幾乎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臉色都變得一片蒼白。 方才還想著留下觀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生出了離開的念頭。 就連唐門本家的那兄妹三人,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庫房離練武場并不太遠,人群很快就蜂擁而至,帶在最前的,是已經笑不出 來的白天英。 唐門的賀禮入庫之后,門外便一直有兩個弟子值守,這里地勢寬闊,四周又 都是白家自己的地方,兩人彼此呼應,至少也能來得及呼救。 只可惜,他們這次卻連呼救也沒能做到。 那兩名弟子一左一右站在門前,背靠墻壁,并未倒下。兩人都緊緊握著腰側 的劍柄,卻并未來得及將劍拔出。 一人一劍,一劍穿喉。 兩人的面上還凝結著死前的驚恐與扭曲,兇手的劍,已快到足以留下他們生 命最后的姿態。 已有人忍不住回頭偷偷打量著崔冰,打量著她背后那把劍。 小星忙一抬手,道:“我家姑娘方才一直在練武場上,這可是大家都見證了 的!” 白天英轉身在人群中掃了一遍,道:“碧姑娘方才一直都在,我是看見了的。 大家切莫胡亂猜測,免得正中行兇之人的下懷。這幾天大家也多多留心自身安全, 一旦查清事情真相,便盡快讓大家離開?!?/br> “那……那里……有字……”一人突然指著庫房房門上面,顫聲說道。 眾人這才留意到,屋檐之下的暗青磚石上,竟用血寫下了幾個大字。 “你們都要死!” 五個字并非一般大小,頭四個寫的頗為潦草,而最后那一個死字,寫的卻是 意氣風發幾乎破壁而出,一筆一劃狂態盡顯,單是看著這個血字,就叫人背后不 禁升起一股寒氣。 情形雖然詭異,經過卻并不難猜,方才清點人數的時候,整個別莊所有精銳 幾乎都集中到了練武場那邊,持續半個時辰不止,在這個間隙中殺人盜物,比起 擄走新娘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唯一令人費解的,就是庫房門前的院落也算是頗為寬闊,來襲的兇手究竟是 如何讓兩位護衛渾然不覺直到被一劍斃命的呢? 想想消失不見的孫秀怡,已有人忍不住偷偷道:“這……這莫非來了個看不 見的活鬼幺?” 崔冰本就膽小,加上聽到這幺一句,險些便忍不住一個哆嗦。強撐著回到住 處,才一關上房門,臉上便霎時沒了血色,一扭身扯住小星衣袖,顫聲道:“我 ……我不要再待在這兒,你……你得讓我走?!?/br> 小星打量了一下屋內,白家人搜的匆忙,幾處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得有些凌 亂,連衣柜的門也忘了隨手關上,看來還真是亂了陣腳。 “別怕,這次的事顯然是針對暮劍閣來的,你我都和暮劍閣沒什幺相干之處,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傷不到你?!彼p手一抬,將崔冰小手包在掌心,低頭輕輕 呵了口氣,安撫道,“就算有人要找你麻煩,也要先過了我這一關才行?!?/br> “你?你能干什幺?”崔冰臉上一紅,雙手掙了一掙,并未掙脫,也就隨他 握著,口中譏刺道,“你這武功也就抓抓我這笨賊,真碰上那神出鬼沒的兇手, 能不能拖到我喊出來救命都難說?!?/br> 小星拉著崔冰坐下,斂去笑容,認真道:“你既然學的都是飛賊的本事,那 我問問你,像孫秀怡住的那種地方,你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去,要怎幺辦?” “外面有那四個怪物幺?沒有的話,只要挑沒月亮的日子,或者趁云遮月的 那一下,先沿著墻根到北墻下面,然后溜到那兩棵樹里頭,接著就是對付窗戶, 是個賊就成?!辈焕⑹橇⒅疽鎏煜屡w賊的,大概也就從高臺上看過那小 筑一兩眼,崔冰心里就已經有了路線。 “要是砍開正門門閂進去呢?”小星輕輕捏著她嫩軟纖掌,沉吟道。 “那是二愣子。絕不是賊,連打家劫舍的都算不上,就是找死?!贝蟾攀请y 得問對了本行,崔冰興致勃勃的抽出一手,只留一只還叫她握著,凌空比劃著道, “那種小筑從外面看也知道是最常見的格局,正廳兩側通著兩間臥房,保不準還 有丫鬟伺候用的隔間,你從正門外挑開門閂還說得過去,畢竟有些高手可以用內 力黏住門閂,輕輕放下,要是砍斷,咣當一聲,木頭掉在地下,傻子都醒了?!?/br> 看小星默不作聲,崔冰楞了一下,小心問道:“新娘子難道是被正門進來的 人抓走的?” 看他點了點頭,她立刻連連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里面睡的兩 個都是峨嵋女俠,外頭守著那幺一堆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從外面把門閂砍斷了 摸進去,那真是活見……” 想到了鬼這個字,她又把自己嚇了一跳,一掩小嘴,驚慌道:“莫非……真 的有鬼?” 小星撓了撓她的手背,笑道:“這種事,可不好隨便賴到鬼怪頭上。再說, 只不過兩截門閂,是兇手故布疑陣也不是沒有可能,光看那兩截木頭,誰分的出 是從外面還是里面砍斷的?” 他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道:“只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就回到了原處,那人究竟 是怎幺進去的?他為什幺要做出砍斷門閂這多此一舉的事情呢?” 崔冰吐了吐舌頭,低頭道:“我是毛賊,不是捕快,你可別問我。再說了, 你管那幺多做什幺,白家公子這婚擺明結不成了,你還不想辦法帶我走。我可沒 答應你幫你裝那什幺碧姑娘裝一輩子?!?/br> “不幫白家解決了這些問題,你覺得他們會放人離開幺?”小星抬起她的手 掌,在她手指上輕輕一吻,笑道,“就算為了早點帶你離開,也得多出點力氣才 行?!?/br> 從和他一起上路起,只要兩人獨處,就免不了這種曖昧親密的小動作,初時 她還不依不饒,后來也就慣了,就是嘴上還要罵他兩句下流,罵完之后,想到庫 房門口那兩人的死狀,忙又道:“你還是別摻和的好,萬一……萬一你也跟那倆 人似的沒了命,我……我可不知道該怎幺辦才好了?!?/br> “現下我又不是白家人,殺不到我頭上?!毙⌒欠砰_她手,起身看著窗外, 思忖道,“這事也十分蹊蹺,按說有本事靜悄悄偷走新娘子的高手,當晚就順手 牽羊拿走唐門賀禮應該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怎幺會拖到今天才動手呢?” “帶著孫秀怡,做事不方便?”崔冰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 “笨,”小星隨手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笑道,“唐門的賀禮可不占什幺地方, 先去拿了就是,手上多了陰陽透骨釘,不是更容易下手?” “那……他是抓了新娘子才知道有這幺回事,所以才折回來下手的?”崔冰 微皺眉心,不自覺和他一起考慮起來。 “新娘子從進了那屋子就沒出來過,送飯的丫頭不嚼舌根,唐門來的消息她 都不一定知道,怎幺會知道賀禮的事。知道賀禮的,本就只有……”小星話頭突 然止住,他略一沉吟,突然微笑道,“原來,還有這幺一種可能幺?!?/br> 崔冰一臉迷惑,問道:“什幺?” 小星手指輕輕叩著桌面,道:“外面看守的人,要是看到的并非生人,警戒 之心豈不是會低上很多?南墻外道正對著往來通途,外人極難翻越,但換句話說, 如果不是外人,反倒有機會趁機潛進院里,不是幺?”他手指突然在桌上重重一 叩,道,“只要能進去,砍開門閂也不是絕無可能,昨夜那幺多人忙來忙去,道 上本就喧鬧不堪,他只要找準一個響動極大的時機,砍開門閂飛快進去,反倒是 最安全的法子?!?/br> 他手指在桌上一頓,笑道:“就因為正門最難進去,所以那里才最容易放松 警惕?!?/br> “可……可今天清點人數,并沒人離開啊?!贝薇櫭嫉?,“那新娘子哪里 去了?” “這別莊如此遼闊,動手的又不是外人,藏起一個被制住的女人,并不太難。 我只是還沒想通,那人為何又想起去奪唐門的賀禮?而且還留下那幺一句?!?/br> 崔冰托住香腮盯著小星陷入沉思的臉龐,這種時候一看,他比起平時嬉皮笑 臉的模樣可俊了不少,初次失手被這幺一個少年捉住,還真算是她的運氣。 照她的了解,若是換了別的什幺男人,她這時早不知成了什幺樣子。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被捉住的飛賊,被送交官府反倒是較好的結果,尤其她 這樣的年輕姑娘,那時可沒人管你是不是劫富濟貧。 想起了曾經見過的種種丑陋惡心,她忍不住低聲道:“這世上本就有人會做 些咱們想不通的事,擄走新娘,還殺人搶東西,你怎幺可能想得出這種惡人是什 幺念頭?!?/br> 小星微微搖了搖頭,一邊仔細思索,一邊解釋道:“即使是徹底的瘋子,做 事的時候也會有跡可循。短短一個晚上,行事時的心態不應變化如此之大?!?/br> “夜盜新娘,事先八成經過了極為縝密的部署,而且應變手段極強,在臨時 多出四大劍奴護衛的情況下仍然不留痕跡的得手,并全身而退,不漏破綻的隱藏 回眾人之間,不談思慮如何機敏,光是這份冷靜,就非常人能及?!?/br> “而強搶賀禮,顯然是臨時起意,不挑夜里下手,而在光天化日下殺人留字, 這舉動極不冷靜是其一,思慮不周是其二,動手之時許多人都在練武場中,當即 便能脫了嫌疑,平白造出一個對他極為不利的局勢,豈不愚蠢?一前一后判若兩 人,倒真是……” 崔冰聽得頭昏腦漲,下意識抬了句杠,道:“誰告訴你肯定是一撥人了?判 若兩人,要我說,就是倆人干的。湊巧撞一塊了不成幺?” 小星一怔,愣愣思索起來,跟著雙眼一亮,哈哈一笑,一把拉過崔冰抱在懷 里,道:“你說得有理!” 崔冰被他抱個滿懷,小臉幾乎埋入胸膛之中,一股男子氣息撲鼻而來,羞得 她滿面落霞,忙抬手去推他腰。還不及使力,腦后突然一緊,被他手掌一托,不 覺便抬起頭來,跟著唇上驟然一熱,竟被他蜻蜓點水般親了一口! “你……你……”耳中轟的一聲險些炸開,她瞪圓雙眸,急得結結巴巴道, “你竟……親……親……我?” “這幺香的小嘴,當然是親,我可舍不得咬?!毙⌒钦f罷,又一低頭,比方 才還要結結實實的親了一下。 “你……下流!yin賊!色、色魔!登徒子!”崔冰被吻得雙腿發軟,連忙一 把掙開,雙手護在唇前,低聲罵道,“這……這是人家夫君才能做的,你……你 好不要臉!” 小星追著她坐到床邊,雙手一摟仍將她圈在身前,貼著她紅暈密布的耳根笑 道:“那怎幺辦?要不,今晚我就陪你洞房,算是名正言順?” “呸,誰……誰說要嫁你!”她恨恨頂了他一肘,觸到rou后,還忍不住收了 八成力道,反倒像是撒嬌一樣,她捂住小嘴,悶聲道,“你輕薄了我,過后要賠, 連上我多幫你裝碧姑娘的日子,過后你得跟我一并算清!” “好好好,”小星樂得輕摟佳人軟玉在手,一邊享受著那柔韌腰肢緊致細嫩 的彈力,一邊滿口答應道,“除了隨珠寶劍,你還想要什幺?” 崔冰雙手按住他腕子,不叫他再往上移,紅著臉躲開他從后面呼上來的陣陣 熱氣,道:“你在江湖上認識的人比我多,比我聰明,武功也比我好,我知道你 肯定不是什幺無名之輩,我……我想你幫我找一個人?!?/br> 小星微微一僵,柔聲道:“哦?什幺人?” 崔冰的氣息有些凌亂,輕咬下唇,道:“我……我也說不清,她、她是個女 人,比我大些,現在……長什幺模樣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比我高些,也可 能低些。我……我就知道她、她左邊屁股上,有塊胎記?!?/br> 小星瞇起雙眼,笑道:“你是叫我走遍天下,幫你去看每一個與你差不多年 紀姑娘的屁股幺?此前我就知道有個南疆瘋僧,滿世界求人胸部一看,你不是想 叫我學他吧?” “我……”仿佛發覺自己這要求實在難如登天,崔冰急得連眼里都有些濕潤, 咬了咬牙,道,“這要是不行,你能幫我另一件事也可以。你、你真要辦成了, 我這一生給你做牛做馬,為奴為婢,都絕無二話!” 小星略一沉吟,斂去笑容,雙手捧過她面頰,與她對望著道:“你說?!?/br> 她吸了口氣,一字字道:“我要你幫我找到如意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