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是踏著夜色回來的。但是想到林景在家里等她，她的疲憊就一掃而光。

    雖然好像還有很多麻煩要處理，但是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勾起了唇角。

    林景板正地坐在客廳發呆。她走過來時他被嚇了一跳。

    沈清自然地坐在他身旁，靠著他，像是做過無數遍一樣，拿起他的胳膊摟住自己。

    林景僵住了，手也不知道怎么擺，最后虛虛地搭在她的肩頭。

    沈清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飄來，讓他心神不定。

    兩人就這么沉默地依偎了一會兒，林景漸漸放松了下來。

    “一天了，想好了嗎？我早上的話，你不會反對吧？”沈清突然開口，讓林景的身體又繃緊了。

    心亂如麻地想了一天，如墜夢里。他幾乎要以為一切都是他臆想出來的。

    他怎么會舍得反對?？墒?，他真的能擁有這樣的幸運嗎？他真的可以自私地去破壞沈清完美的人生嗎？他相信沈清此刻確實對他還有感情，但這或許是久別重逢的沖擊作祟。待沖動消去，她不會后悔和他這樣的前男友復合嗎？

    與早上的咄咄逼人相反，沈清這次十分耐心地等待著他的答復。

    “我....”他開口又停頓。幾番掙扎，還是選擇了剖開自己：“我太臟了?！彼瓜卵?，“你根本不知道我被多少人上過，”他艱難地說，“你值得更好的人?！?/br>
    這番話耗盡了他的力氣，內心瞬間空空一片。他覺得自己變得脆弱了，淚意竟然好像又要涌上來。

    沈清依然靠著他，但沒有看他，很平靜地問他：“什么算更好的人呢？”

    “優秀，家世好，愛慕你，干干凈凈的?！彼?，胡亂說道。

    “這些條件，你不是曾經全都符合嗎？不過你有點倒霉，所以現在失去了幾條。所以其實你希望的，是我去找一個幸運版的你嗎？”她用輕松的口氣說。

    不是這樣算的....他覺得哪里不對，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自顧自地往下說：“幸運版的你，也不過就是人生一帆風順，從未受過命運的磋磨罷了。我倒是覺得，我更愛你被打磨過依然堅韌的靈魂?！?/br>
    他被擊中了一般低下頭。自嘲道：“我算什么堅韌的靈魂....不過是個耐cao點的婊子罷了?！笨赡苁撬恼Z氣太平靜，他竟然也能這么平和地說出自貶的話了。

    沈清終于扭過頭來，像之前那樣，捧著他的臉，和他對視。

    仿佛用這個姿勢，她就可以把她的力量傳遞給他，也把她的真誠傳達給他：“這不是你自愿的，所以不是你的錯。你才是受到傷害的人，沒理由這樣苛責自己?！彼q豫了一下，坦誠道：“而且...我查到了，你家出了那樣的事，我知道你很堅強了?！?/br>
    他的眼淚劃進她的手掌。出事以來，他被太多人用驚訝，鄙視的目光看過，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

    “去年我爸爸....破產了...你應該知道了....”他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在一個包容他的人面前，去把傷疤揭開?！笆俏野职忠郧暗米镞^的小人設計的...但他現在，很有權勢?！?/br>
    “黃海生？”她突然開口。她收到的調查報告里有提到這個名字，和他背后的皇天集團，在A市確實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勢力了。

    “嗯.....”他垂下眼，睫毛在臉上打出一片陰影?！八芎尬野?。他應該本來想了別的手段要慢慢折磨他，但是我爸跳樓了....我媽受到打擊以后身體就垮了，精神也不太正常了，需要一直住院調養。然后黃海生就找到我。他不知道怎么cao作的....讓我家破產清算后，還欠了他一大筆錢，所以銀行凍結了我們所有的賬戶。黃海生說，里面所有的錢，包括以后轉進來的每一筆，都會被立刻劃走填補債務....所以沒人能幫我....但我mama的病情需要很多錢?！鄙蚯逦站o了他的手，大概猜到了事情走向?！包S海生說，他可以先為我媽支付醫藥費，但如果我想供我媽后續的治療費用，就只能來賣?！敝v到這里，他眼神放空了，“他給了我一個專門用來收錢的終端，里面有我的服務選項和費用....都很便宜...他還給我劃了范圍，就在A大附近...還故意介紹認識我的人來....”

    “好了不要再說了?！鄙蚯宕驍嗨?。黃海生就是為了羞辱他。因為仇恨他的父親，就也要一手摧毀他優秀的兒子。

    她緊緊地抱住了他：“你看...我一點都沒說錯...這不是你的錯...你是這么，這么的堅強?！彼矌缀醯粝卵蹨I來。

    她明明有能力庇護他。只是她離開得太決絕，一次都沒打聽過他的近況。她明明，明明可以讓這一切都不用發生。

    可是她的明珠已經蒙塵。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一無所有，而且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個婊子?！彼p輕地說。

    別人不了解這背后的曲折，只看到了曾經A大風云人物的墮落。他們一邊享受著把他碾進泥里的快感，一邊又故作憐憫地感嘆他的不知廉恥。

    “胡說，我就不知道，你的全世界難道不該是我嗎？”她開始打諢插科，一定要讓他擺脫那深深的自我厭棄。

    他看著她，忍不住眼睛彎了彎。

    他把自己全都剖開，卻也第一次感到和她是那樣貼近。

    “和你分開的時候...我家也出了些事情。所以，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變了”她鄭重地對她說，“我覺得，負重過的人，才更適合和我一起前行。說不定你還要責怪我，怎么前路許多風雨?！?/br>
    那么就讓她把明珠上的灰塵都拭去吧。她從來沒有一刻比此時更堅定自己的心意。

    他也第一次回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