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個聰明人，見來者不善，立刻反唇相譏：“你們練內家功夫的控制不好力道，凈毀壞東西，結果到頭來還要怪東西不好嗎！”

    見陳墨川不出聲，以為對方虛張聲勢，眼睛打量一下面前兩人樸素的裝扮，他咄咄逼人繼續道：“內家功夫是毫厘之爭，不會就滾蛋！”

    陳一覺得老板都在扯蛋，可看陳墨川的樣子不像被說怕了，倒像是若有所思，索性也就沒開口。

    陳墨川知道老板是推脫，但他這番話卻有點意思。

    功夫確實是毫厘之爭，什么招式怎么用力，什么角度更好，哪些路數變了又有什么不同，都是頂尖高手需要考慮的內容。有些暗斗不方便直接出手，都是用內力較勁，若要學不會控制，會帶來不小的麻煩。

    也許自己需要回一趟追月樓，給這便宜兒子定一把好劍，這些時間讓他學學“毫厘”，也是不錯的選擇。

    轉眼間陳墨川就有了計較，也就不想再聽老板廢話，足尖一挑，曲指輕彈，廢鐵瞬間化為利刃，掉了老板的半個發髻。

    老板的頭發頓時散了滿頭，配上驚恐至極的表情，像鬼。

    “對我來說是廢鐵，對你來說可不一定?！标惸戳丝词种?，心中覺得很是滿意，灌了內力的東西，落葉飛花皆可傷人，何況鐵劍。

    陳墨川不在意老板之后有什么反應，不像來時那么著急，牽起便宜兒子的手便往外走，恢復了平日里懶洋洋的樣子，道：“來都來了，爹帶你吃好的去?！?/br>
    指腹粗糙，帶著厚實堅硬的繭，可陳一知道，這是左手，不是陳墨川的慣用手。

    武學博大精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參悟透的，這些大約是人上人才吃的苦中苦，以他這個便宜爹大約只多不少。

    陳墨川囑咐陳一記得練功，說自己有事出去一趟，回來檢查。

    至于“毫厘”，陳墨川講得模模糊糊，還美其名曰讓其自己悟，隨后便撒手不管了。

    因為他總不能說是鐵匠鋪老板的一席話讓他醍醐灌醒吧。

    老樓主資質平平，只在管理方面有天賦，待陳墨川在武學上走遠之后逐漸無力教導，加之他又不是安分的人，許多東西都是闖蕩江湖自己悟的，只能說他天分高，又會琢磨，才有現在的成就。

    除了回總舵定劍，他還想找個山旮旯，仔細琢磨這“毫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說出來都是機緣，利用好了，便是離頂尖更進一步。

    陳一獨居，卻不再想離開一事，反復思考，拿著小木棍比劃劍招，控制內力，一天下來練得滿頭大汗，躺回床上閉眼就著。

    陳墨川一走半年，再回來的時候陳一覺得他好像哪里變了，但是說不上來是哪里，而他爹也沒給他過多的思考空間，抬手就扔來一把劍。

    劍相比常規尺寸稍短，細長，劍鞘低調，外面包著一層動物皮，手感極佳，劍柄墜著流蘇，劍身銀白，到了劍刃卻飄藍，有點娘，但卻勝在飄逸輕靈，是把好劍。

    陳一拿著劍試了幾招，正要發表看法，陳墨川就忽然上前攻擊，笑道：“來喂招，讓我看看你這半年有無進步，來！”

    父子二人一人赤手空拳，一人拿著新的來的劍，在小院這方寸間比試。都是粗布麻衣，談不上衣袂飄飄，只是二人交手越來越快，陳墨川攻勢越來越猛，陳一咬牙堅持，最終被便宜爹切了手腕，力道一松，劍脫手而出。

    陳墨川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再來！”

    這是要拉著陳一繼續，再來一回不要兵器的。

    陳一右手使不上力，索性背后收起，當爹的一看，干脆也收了右手，只亮出左手：“來?！?/br>
    一場比試下來，陳一累到幾乎脫力，深覺你爹終究是你爹，進步了也翻不出這五指山。

    陳墨川臉上表情高深莫測，其實心里已經炸了，這孩子才學了三年武，招式還嫩，但內力卻不像只學了三年多，一番比試逼得他用出三分功力，若不是近半年進步些許，搞不好上來還要吃個暗虧。

    “孺子可教?！标惸ㄩ_口評價，手指了指周圍，“這半年內力有所精進，不錯，控制交手范圍，控制內力收放，毫厘悟得不錯，劍法用得也不錯?！?/br>
    兩人腳下腳印紛雜，卻也只是幾步之間，相比之下陳一曾覺得不過如此的院子竟然如此之大，周圍土地干干凈凈，半個腳印沒有，脫手的劍落在院子一角，乍一看竟然覺得遙遠起來。

    陳墨川正經了幾句話的功夫，忽然哈哈笑道：“劍如何？”

    “是把好劍?！?/br>
    “給你的，拿去用?！标惸ㄖ噶酥附锹涞膭?，抬步就往屋里走，“吃飯！”

    當初好爹爹的表象裂開，就是因為這人從城里捉了個廚子，逼廚子教自己做飯，教不會就拆人家酒樓，而他學不好就得加練，可謂苦不堪言。

    陳一沒好氣道：“沒做！不知道你今天回來！”

    陳墨川在屋里怒道：“現在做，我要吃辣子雞口水雞叫花雞白切雞鹽水雞花雕雞，糖醋魚清蒸魚酸菜魚紅燒魚干煸魚水煮魚……”

    陳墨川貫口說得利索，給陳一氣得夠嗆，直接打斷：“吃死你，沒有！只有剩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