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看到床上空出來的位置，依舊一動不動：“屬下不敢僭越?！?/br>
    “叫你上來就上來。啰嗦什么?！?/br>
    顧晴最煩他總是屬下這個不敢那個不敢的。

    “屬下僭越了?！奔驹娇吹筋櫱缢宦暫鹱约?，心里忍不住涌過一道暖流，和衣在床邊躺下，有意和顧晴隔得遠一些。

    “睡那么外面，你怕我會把風寒傳染給你嗎？”顧晴看著中間再躺兩個人還綽綽有余的空隙說。

    “屬下不敢?！?/br>
    “那是怕我會吃了你？”顧晴看著他。

    “不是?！?/br>
    “不是就躺進來一點?！?/br>
    季越挪進來一點，和顧晴隔了一個人的空隙，然后側身面向外面，背對著顧晴。

    顧晴看他躺好了，就開始閉目養神，他感冒了本來很疲憊，但是大概是剛才睡夠了，現在頭腦十分清醒，沒有睡意。

    于是他繼續剛才的思路，去計劃自己今后的行動。

    顧晴是行動派的，想死的時候就千方百計尋死，想活了，也自然會努力讓自己活得更好。

    說到風流，顧晴很自然地想起那側帽風流的獨孤信，而說到風流王爺，顧晴自然第一想到的就是“你妹啊”的段正淳段王爺了，但這個另類風流王爺，無疑和上兩者有溝，他沒有獨孤信的貌，也沒有段正淳的撩妹手段，怎么樣才能沾上風流的邊是個問題。

    會撩，那是必須的，但上輩子他一個單身到死一個妹子都沒撩過的工科狗，你現在叫他去撩男人，這難度完全是sss級的好吧？撩而有度是風流，一過度就成下流了怎么辦？

    顧晴很努力地回憶電視上書上常用的撩妹手段，從邂逅約會上床每個階段對應哪些方法都一一做了分析，然后發現自己如果要變得風流，首先要克服的就是羞恥心和自尊心，要做一個敢撩的人，就得先把自己的臉扔在地上。自尊心強的人只適合被別人撩。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重生以后，他一直活在沐顧晴的陰影里，可以說，他一直都是在替沐顧晴受過，他很積極地對抗要搞基的命運，但只是讓自己受了更多的罪，一次又一次被按在床上摩擦再摩擦。他必須改變這種現狀。如果他變得風流，是不是就能扭轉局勢，換他來把別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即便自己武力值不如他們，但這個世界上除了講武力還要講智力，沒道理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還斗不過幾個沒開化的古人，他那么多年的宮斗政斗戲不是白看的！

    顧晴越想越亢奮，恨不得馬上找個人展開實驗，更加難以入睡了。

    橫豎睡不著，他就干脆就睜開眼睛看著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沒有變過的季越。

    “季越，你睡了嗎？”他輕聲問。

    “沒有?！?/br>
    “你是怎么找到齊郡來的？”他看著季越繃緊的背和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感概這小子是不是直得有點過了，跟當初的自己比也是當仁不讓。

    “主子落水后，屬下便一直沿江尋找，一直找到這里?！奔驹铰曇舻统?，放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萬幸你能好好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失蹤后，世子沒為難你吧？”

    “屬下不曾回府?！睆闹髯邮й櫟哪且豢唐?，他就沒日沒夜地沿著宣江兩岸尋找顧晴，踏遍了沿岸每一座城池，每一處村落，唯恐有一處有遺漏，都會與顧晴失之交臂。

    “你小子終于肯為自己著想了，學聰明了啊?！鳖櫱绺吲d地拍拍他的肩膀，慶幸這根榆木疙瘩終于開竅了。如果自己失蹤季越就回府，就算不被盛怒的世子打死，一頓皮rou之苦也是怎么都少不了的。這小子終于學會審時度勢了，不容易啊。

    “屬下并非害怕責罰?！奔驹經]有回頭，只是低聲說：“找不到主子，屬下無法原諒自己?！?/br>
    “什么無法原諒自己，又不是你推我下去的?！蹦阋詾槭强磩“ao年，動不動就自責反省然后死性不改嗎。

    “說過多少次了，多為自己想想，憑你的身手就算不能發家致富也能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難道在王府當侍衛真的這么好嗎？”再好也是沒有人身自由的奴才，換了自己穿成個奴才——當然是想方設法恢復自由身，真要一輩子當奴才那他還是上吊投河自殺一條龍吧。

    “屬下只想留在主子身邊?！奔驹經]有回頭看顧晴，只是低聲說出自己的心意。

    “傻瓜，留在我身邊有什么好的，自由自在多好，你意思意思找我十天半個月，然后隱姓埋名好好過你的日子，就算我真死了也不會怨你沒義氣，如果你今天沒碰到我難不成你要沿著河找到大海去啊?！?/br>
    “是的?！奔驹浇K于轉過身來，用認真的眼神看著顧晴：“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br>
    顧晴看著他漆黑的眼睛，眼中深藏的某種感情讓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快了一拍。

    “要是一直找不到我呢？”

    “繼續找?！奔驹降穆曇羝桨鍥]有起伏，但是顧晴知道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

    “還是找不到呢？難不成你要找到變成老頭子那一天？”

    “是?！奔驹交卮鸬脹]有絲毫遲疑。他看著顧晴，顧晴也看著他。

    “……”他如果還看不出季越對自己的心意，那他這二十多年就白活了。

    前一刻還以為他比直尺還直，沒想到原來早就彎成灣仔碼頭了……

    看著季越沉靜的眼神，顧晴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干。

    怎么辦？剛才還在遺憾季越太直了不能攻略，現在就如他所愿的季越其實早被自己掰彎了，真的要攻略他嗎？明明應該竊喜的，可心底的罪惡感是怎么回事？難道自己其實還沒有認命，剛才的心理建設只是在自欺欺人？

    “季越，我一直沒有問你，你幾歲了？”

    “下個月十九滿十八?！?/br>
    果然還沒成年。

    “滿十八了就該成家了吧？有看上哪家姑娘嗎？”顧晴明知故問。

    “沒有?！奔驹娇粗櫱?，眼神沉靜如水。

    “府里那么多美貌丫鬟，也沒哪個入得了你的眼？”

    “屬下不曾留意?！奔驹降哪抗馐冀K緊緊鎖定在顧晴身上。

    “那你回府后好好留意一下，看上哪個就告訴我，我給你作主，當然，要人家姑娘也對你有意才成?！鳖櫱鐭o視季越越來越黯淡的目光，繼續說下去。

    “屬下身份卑微，不敢耽誤他人終身，只想永遠追隨主子?！奔驹秸f完就轉過身繼續背對顧晴。

    “不會后悔嗎？”顧晴看著季越的背影，知道他一定被自己的態度傷到了，可是他不但沒有罪惡感，反而還覺得挺高興，自己這算不算在撩季越？而且還從季越的反應中嘗到了一種邪惡的快感。

    “不會?！?/br>
    “那好，我記住了。不過你隨時可以反悔?！彼浀锚勂氛f明中自己是要開后宮的風流王爺，而且后宮美人如云，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美人應該指美男。

    他不是那種我可以到處留情，你必須對我專情的雙標狗。

    “屬下永不言悔?！?/br>
    “沒有什么是永遠不變的?！鳖櫱绲吐曊f。不久前寧死不彎的他現在也要試著拐彎了。

    “等你滿十八歲了，我送你一份禮物給你，你肯定會喜歡的?！闭f這話的時候，顧晴臉紅了，艸，這風流王爺真不是好當的，撩人先把自己撩臉紅了是個怎么回事。季越應該聽不出自己在撩他吧？

    “咳……早點睡吧?！鳖櫱绺煽纫宦曆陲椬约旱牟蛔栽?，忘了是自己先找季越說話打擾人睡覺的。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季越默默聽著顧晴從輾轉反側到沒再發出聲響，聽著粗重而規律的呼吸，知道他睡著了，才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看著顧晴沉睡的臉。

    顧晴的臉有些憔悴，臉頰因為生病而泛著病態的暈紅。他很想伸手撫摸那張迥違了一個多月的臉，但手始終沒有勇氣伸出來。

    主子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懂，他只是覺得顧晴這次回來似乎又變了一些，但哪里變了卻又說不上來。

    主子為什么會一個人在那么大的雨中冒雨前行，連傘也不打一把，他替昏迷中的顧晴脫衣清潔身體時，發現他身上有一錠沉甸甸的銀子。

    他好奇銀子的來歷，但卻不能開口問這一個多月來，主子到底經歷了什么，因為他只是個下人。

    剛才主子問他有沒有看上哪家姑娘，其實他更想主子問他有沒有心上人，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說有了。

    主子說沒有什么是永遠不變的，但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永遠不會變。

    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好。

    夜已深，季越就那樣一直看著顧晴的睡臉，直到睡意終于完全征服了他。

    天色微亮，顧晴睜開眼睛，發現季越和自己離得很近，臉幾乎和自己的臉貼在一起，嚇得他馬上往后挪，這樣大的動作，季越竟然沒醒，看得出他真的累慘了。

    顧晴定下神，看著季越的睡臉，越看就越覺得季越帥。

    真的要把他徹底掰彎嗎？

    顧晴發現自己還是下不了決心，自己注定要當風流王爺，季越卻是個一根筋的人，他相信季越會對伴侶絕對忠誠，但明顯自己給不了他同樣的忠誠，那對他不公平。

    也許自己該改下規則，只攻略風流的人，不要招惹認真的人。

    所以季越，你值得擁有更好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