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

    黎明星提議的公關方案很是管用，不少家中有jiejiemeimei的網友對“你被你姐欺負時你爸視而不見”這個話題引起共鳴。

    特別是看見姜必俏作為jiejie，順手把不想吃的東西打發給弟弟，黎明星臉上那個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神情被秦導看見，溺愛閨女的老頭心虛地把頭一扭當做什么都沒看到，像極了自己父母偏寵姑娘的樣子。

    一時間桃色新聞變成沙雕網友開的吐槽大會，緋聞不攻自破，總算是沒人再把重點放在姜必俏和黎明星的莫須有男女關系上。

    而處于輿論中心的姐弟二人卻各自愁眉苦臉，劇組氣氛一片沉悶，最活躍的兩個人近期都病歪歪的，導演王芝芝整日變著法的給姐弟二人投食煲湯。

    黎明星是心病，在劇組養尊處優被當成二公主一樣養著，連秦導都不好意思罵他，好在黎明星十分爭氣，越拍狀態越好，好幾場重頭戲都是一條就過。

    小馬扎升級成折疊椅，出了鏡頭就無精打采地往里一歪，默不作聲地琢磨劇本，除了對戲講戲時話多一點，其余時間像條被主人遺棄等在原地的大狗，叫人看了十分窩心，好像蕭何一走，活力四射的黎明星也跟著不見了。

    二公主郁郁寡歡，大公主唉聲嘆氣，經紀人電話打到秦導那里，旁敲側擊地問最近有沒有人來探他家小姜的班。

    此次的緋聞事件姜必俏受到的影響最大。

    她平時囂張慣了，被對家買的拉踩營銷通稿有沈從一幫她處理，能被看到的新聞都是沈從一想要大眾看到，需要大眾看到的，如今一朝失勢，她得罪過的，她看不上的，看不上她的，資源有沖突的都要過來踩她一腳。

    一時間墻倒眾人推，姜必俏一夜之間風評口碑差到極致，代言都掉了幾個，后面的一部就差簽合同的戲約更是直接換人。

    沈從一卻遲遲不出現，一點動靜都沒有，黎明星委婉地暗示過幾次，是不是沈總家里出了什么事情，顧不上她，只得到大公主呵呵一聲冷笑，“你要往好了想，可能人出車禍了也說不定，畢竟死人是不會說話的?！?/br>
    黎明星不敢說話了，姜必俏低著頭，突然道，“發布會那天，他倆什么樣子?！?/br>
    黎明星想了想，實話實說道，“……不太記得了，那天我也難受著呢，沈總和前女友規規矩矩的，反倒是前女友和編劇比較熱情，沈總看著像是她勾搭編劇的工具人，你還是問老頭吧，老頭肯定知道?！?/br>
    路過的秦導脊背一僵，隔空朝黎明星警告地點了點，趁著姜必俏沒反應過來，趕緊溜之大吉。

    導演王芝芝過來，把姜必俏叫走，姜必俏滿臉疑惑，心想怎么是導演來親自叫她。

    姜必俏被臨時叫走，只好先拍黎明星和別的演員的鏡頭，幾個鏡頭拍下來姜必俏也回來了，臉色不是太好看，然而她最近煩心事實在是多，只要不耽誤劇組進度和成片質量，大家也都睜只眼閉只眼。

    黎明星當時沒在意，后來幾天才發現不對勁，監視器后面站著的閑雜人等越來越多，特別是有姜必俏的戲份時，這種情況就更加明顯。

    這些人中不乏熟悉面孔，劇本圍讀時見過，開機儀式時也見過。

    秦導不小心說漏嘴，是資方有意刪減姜必俏的鏡頭，因為怕最近負面新聞纏身的她影響招商，更從事態走向中嗅到了背后金主的默認態度，因此專門派了人來劇組考察監工，有的甚至要求把霍惜婉的高光戲份直接挪到別的女性角色上。

    三人私下吃飯時不免說到這個事情，黎明星一臉震驚道，“可是我看你現在該有的戲份還有啊，怎么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姜必俏抿了抿嘴，故作淡定道，“那是因為姓沈的到現在還態度不明啊，他們當然不敢直接要求刪我鏡頭，后面一部分劇情可能會臨時找編劇換到別人身上吧，網上的評論新聞最多讓我掉幾個代言，少些通告，決定我們這些小演員前途的只能是他們這些大佬……”

    秦導面色鐵青，顯然是這幾天被資方的要求折騰的夠嗆。

    現在改動劇本不僅僅意味著劇情線的錯亂會直接影響成片，更重要的是這些掌握著話語權的人在觀望姜必俏是否還有用來招商的價值。

    他們要求劇組做好兩手準備，霍惜婉某些可以改動的戲份拍的時候直接拍兩個版本，后期剪輯時如果姜必俏還有利用價值，那么她依然是當之無愧的女一號，反之，她的鏡頭就會被別的女性角色頂上，霍惜婉這個人物被直接架空。

    這個決定意味著整個劇組工作量翻倍增加，某些一個小時能拍好的鏡頭要花上兩個小時去拍，更要考慮女演員是否能適應，是否能接住戲。

    然而姜必俏背后的人除了沈從一，還有一個蕭何。

    她在最開始的時候是蕭何親自選定用來招商的女演員，蕭何不發話，誰都不敢把事情擺到臺面上來說。

    可最讓秦導擔心的是，蕭何出品人的身份意味著他不僅僅是一個演員，更是一個商人，除了考慮成片，還要做到質量和收益回報之間的平衡。

    他是資方和劇組之間的橋梁，資方提出的要求雖離譜，可卻也句句切中要害，姜必俏最近的形勢發展確實為這部劇帶來了不少輿論上的負面影響。

    秦導煩躁道，“等蕭何來了再說吧，他這兩天去別的劇組客串，要過兩天才能過來，先這么拍著?！?/br>
    猛地一聽到蕭何名字，黎明星的手指條件反射性地抽了抽，心里空落落的，突然道，“……幾年前他退出項目，就是不想盲目順從市場順從資方拍違背原則的作品，我覺得這次他也會站在你這邊的，也不是站在你這邊吧，是如果改動之后這部劇確實面目全非，他不會同意的?！?/br>
    秦導和姜必俏驚訝地對視一眼，前者沒說話，后者則不忍心地看著黎明星，哭笑不得道，“小黎，你還真的是……你之前跟著于會的時候他沒帶你去過飯局？”

    黎明星一臉茫然，心想怎么又扯上于扒皮了，只得悻悻道，“沒，沒啊，讓我去過，但是我不愿意，怎么了？”

    秦導哼了一聲，顯然聽過不少人吐槽于扒皮的行事作風以及對手下藝人的壓榨，“看來他是真的沒想好好帶你，就想用你賺個快錢?！?/br>
    黎明星更加聽不明白了，“這，他帶我去飯局不就是為了讓我去賣……”

    他不好意思粗俗地說出賣屁股三個字，只得沖二人做出個你懂得的表情，讓他們自己意會，“蕭何也沒帶我去過飯局…”

    姜必俏嘆口氣，看得黎明星背后一涼，被她挖苦吐槽慣了，登時警惕起來，警告道，“我最近難受的很，淚腺特別發達，一罵就哭，你說話小心點?！?/br>
    秦導嫌棄道，“男子漢哭什么哭，小姜受了這么大委屈還沒哭呢，憋著！”

    黎明星委屈地叫嚷起來，“男的怎么了，誰說男的就得隱忍克制還不能宣xiele，受了委屈就要哭，我不憋?！?/br>
    姜必俏目光溫柔下來，一改往日刻薄，拍了拍黎明星的狗頭稍作安撫，“你說的那是低端飯局，你要是跟著蕭何多去幾次飯局就會知道，現在不比過去，演員踏實拍戲，導演踏實干活，資方踏實給錢，現在不是這樣的?！?/br>
    “從選定導演、演員、播出平臺，誰的戲份多，誰的戲份少，市場投放，后期宣傳，播出平臺想把這部劇給某個演員，以此換取更多合作，資方想讓這個某個配角多些戲份，為了以后受捧鋪路，甚至是從投資題材的選定，都經過了市場考察，他們要判斷收益，你能看到的每一次改動，每一個決定，都是資本博弈的結果?！?/br>
    “從蕭何決定當出品人開始，就注定了他的決定不能只是基于要拍出一部好劇，他要考慮的東西很多，就拿我現在的情況來說，萬一真的影響招商，劇賣不出去，播不出來，資金無法回收，資方拒絕在宣發上投入追加，你說怎么辦？總不能讓這么多人的辛苦打水漂吧?！?/br>
    黎明星沒說話，秦導補充道，“從蕭何把劇本改回群像戲，不拍雙男主的時候投資人就有點不太滿意，再加上選了你挑大梁，干脆直接撤資了，還是姓沈……沈總接手的，后來你作品質量和關注度都上去，這才拉到別的投資，當然，姓沈……沈總愿意給錢，還是看在咱們小姜的面子上?！?/br>
    姜必俏：“……”

    黎明星：“……”

    秦導一句話踩了兩個雷還不自知，被姜必俏和黎明星同時怒目而視。

    姜必俏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我什么面子，不還得沖在前線當炮灰給大佬轉移焦點嗎?！?/br>
    秦導喉結一滾，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求救似的看著黎明星。

    姜必俏關注點被轉移，炮筒對準黎明，羨慕道，“還是小黎被保護的好，不用專門自黑立一些有爭議的人設，說不上綜藝就能任性地不上綜藝，好劇本隨便挑，還無縫進組，紅了之后也沒被公司利用著收割韭菜，接亂七八糟的廣告?！?/br>
    黎明星沒好氣道，“……我是沒當炮灰，我直接當替身了，這些都給你，你要嗎，沈從一看著你的時候想別的人，喜歡你也是因為別人，跟前女友床都沒上連在一起都沒有就戀戀不忘好幾年，把你身心一起騙?！?/br>
    姜必俏歇斯底里地拍桌尖叫，“我不許你提那個姓沈的死人！導演你管管他！”

    黎明星快要被氣哭了，直接站了起來，更響地拍了回去，“是你先提蕭何的！”

    “是你先提沈從一的！明明錯的是你！”

    “我沒有！導演你說到底誰的錯！”

    秦導：“……”

    老頭被快要打起來的姐弟二人夾在中間，左搖右晃，一把骨頭要被折騰散架，耳朵嗡嗡響，氣若游絲道，“我，我的錯行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