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蕭何好說歹說，蕭如雨才勉強同意何致文留下來一起過年，吃完飯便叫他立刻滾了。

    她拿出紅包，先是給了蕭何，又神色復雜地看著黎明星，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蕭何無奈道，“——媽?！?/br>
    蕭如雨泫然欲泣，做了個兒大不中留的表情。

    黎明星受寵若驚地接了，拿了人家的紅包，睡了人家的兒子，還在她家白吃白喝了一個禮拜，此時頗為自覺地去刷碗打掃衛生，知道蕭如雨肯定和蕭何有話要說，便自覺避開。

    電視中春晚的聲音蓋住二人的談話聲，黎明星心不在焉，半是羨慕半是嫉妒地盯著電視里的節目，心想自己什么時候才能上春晚。

    蕭何不知說了什么，蕭如雨低頭擦了擦眼淚，又被兒子摟在懷里輕拍后背。

    黎明星手機響起，低頭一看，是他媽從美國那邊發來的微信，便輕手輕腳，拿了手機到蕭何臥室里去接。

    視頻一通，黎明星的mama，外婆，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湊在屏幕前，眾人互道新年快樂，黎明星撇嘴道，“媽，我爸呢?！?/br>
    黎母道，“哎呀寶寶，老美又不過春節，店還是要開的啦，你爸看店去了，晚上早點關門回來吃年夜飯嘍?！?/br>
    黎明星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媽，我在老板家過年，你有空的時候幫我寄點保健品回來，什么魚油奇亞籽之類的，我拿去給蕭阿姨?！?/br>
    黎母和大姨在電話那頭聽了對視一眼，黎母感動道，“寶寶，你現在怎么這么懂事啊，好像脾氣好了很多，怎么了寶寶？你老板很兇嗎？”

    黎明星搖頭，心虛地看著他媽，不敢跟她說自己把老板給搞了，老板現在乖得要命，正斟酌著怎么開口，只聽屏幕那頭突然爆發出幾聲此起彼伏的尖叫，黎明星險些被嚇得心臟病發作，汪的一聲怒道，“干嘛呢你們嚇我一跳！”

    然而沒人搭理他，黎母和大姨的臉爭先恐后地湊在屏幕前，看著突然出現在背景里的蕭何。

    “哎呀！……張，張全！還有那個誰，齊什么來著？”大姨激動無比。

    黎母高興道，“什么張全，那是角色名字，人家叫蕭何！”

    黎明星回頭一看，見蕭何跟他媽開完會上來找自己，舉起手機示意自己在和大洋彼岸的老媽視頻。

    蕭何大大方的，接過黎明星的手機，禮貌問好，笑著叫了句阿姨們好，新年快樂，把黎明星家里的女性家屬哄得心花怒放。

    黎母和黎明星又隨意閑聊，絲毫不避諱蕭何，大部分都是黎明星闡述自己的工作日常，一句話還沒落地，黎母在電話那頭就立刻接住話頭，寶寶好乖，小黎怎么這么棒，我的天啊，你就是我們家的小天才！

    ……簡直是閉著眼把黎明星夸得天花爛墜。

    黎明星暗自竊喜，剛想讓他媽具體說說自己哪里棒，一想起蕭何還在后面聽著，只得矜持道，“哎，就那樣吧，還有進步空間的?！?/br>
    蕭何：“……”

    這下蕭何總算知道，黎明星身上那股橫沖直撞的盲目自信是打哪兒來，合著都是被他媽從小夸出來的。

    黎明星的表弟妹又湊過來，中英文混雜，嘰嘰喳喳地纏著黎明星要聽他講娛樂圈的八卦，聽得他十分吃力，三言兩語糊弄過去，撿著些無關痛癢的說了，匆匆掛斷視頻。

    蕭何好笑道，“你不是ABC么，怎么英文這么差?！?/br>
    黎明星不高興道，“什么ABC，我又不在美國長大，一歲就回來了好吧，我媽稅單上都沒我名字的，我是MIC?！?/br>
    蕭何：“……MIC是什么?！?/br>
    黎明星得意洋洋地抱著他，“Made　In　a！”

    蕭何啞然失笑，二人安靜地接了個吻，黎明星想到什么，翻出孔新今日交給自己的三個劇本，雖都是電影，題材卻各有不同，分別是弱勢人群犯罪，明朝錦衣衛探案和消防員獻禮劇。黎明星沒跟蕭何以前古裝拍多了，想多接些現代戲擴寬戲路，在其余兩本中猶豫不決。

    蕭何想了想，替他做了決定，“你上一部因為題材問題估計不太好過審，今年能不能上映都難說，消防員是獻禮劇，過審不成問題，而且這種題材的電影對你的形象有幫助?！?/br>
    黎明星是聰明人，不需要蕭何多做解釋就明白他的意思，撇嘴道，“以前有個特種兵題材的電影選角，于扒皮使了吃奶的力氣都沒能把我塞進去，孔哥真是厲害……居然能為我爭取來演男二?！?/br>
    蕭何莞爾道，“是啊，這種有上頭照顧的獻禮電影，又是名導拍的，連個出鏡十幾分鐘的配角都要搶破頭，孔新是大院子弟，他能給你找來這種資源不稀奇?！?/br>
    外面傳來放鞭炮的聲音，黎明星不說話了，抱著蕭何若有所思，手里劇本呼啦啦翻來翻去，敏感地窺見了這個圈子的“潛規則”，再一想到他原來無依無靠，機會全靠選角試鏡，現在有了靠山，不用再辛苦地看選角導演臉色，也不用大熱天擠破頭在昏暗的走廊里排隊，就為了一個短短幾分鐘的出鏡機會。

    現在他跟了蕭何，有人捧，經紀人是圈內資深人士，名導電影一連拍兩部，連代言都不用前期考察，直接從天而降。

    蕭何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得摸摸他的頭，“別多想，這個圈子就是這樣，要把握住每一個機會，當年我也是這樣過來的?！?/br>
    黎明星多愁善感地點了點頭，低落道，“哦，我會的，那我今晚能直接睡你房間了不，你媽都知道了?！?/br>
    蕭何：“……你不要借題發揮?！?/br>
    黎明星沒當回事，把門一關，解開居家服的扣子，把蕭何的手按在自己結實的胸口上，一手在蕭何腰間摸來摸去，肆意點火。

    蕭何喉結咽了咽：“……門鎖了嗎?！?/br>
    黎明星嗤笑一聲，把蕭何按在床上，囂張道，“早鎖了?！?/br>
    當天晚上，蕭何身體力行地體會到了究竟什么叫借題發揮！

    ……

    初三一過，搬家公司還沒上班，黎明星便迫不及待地讓蕭何開車帶他回銀泰中心，收拾行李，當天下午就搬去了碧海方舟的家，站在客廳裝模作樣道，“哦，客臥在哪啊，我把東西放進去?！?/br>
    蕭何回身看他一眼，一臉“你又開始了”的表情。

    黎明星聞著蕭何的味兒自己摸到主臥去，撲在床上彈了彈，精神一震，把包里的避孕套全部塞進床頭柜，又把牙杯丟進垃圾桶，只留下牙刷，塞進蕭何的刷牙杯里，看著倆牙并排頭碰頭，拿出手機拍照，暗搓搓地秀恩愛，發了一條分組可見朋友圈，里面只有姜必俏、王朋、蕭何、秦老頭。

    黎明星挨個私聊他們，“新年快樂，第一條朋友圈，麻煩點個贊?！?/br>
    姜必俏：“……黎明星你牙刷呲毛了知道嗎?！?/br>
    秦老頭：“滾！”

    蕭何正看劇本，只見黎明星提著一身古裝戲服沖過來，把他撲在沙發上，不懷好意道，“老板，這什么啊，你衣柜里怎么有我錄綜藝穿過的衣服，啊，說，你藏衣服是想干什么，是不是想看我穿上跟你這樣那樣?！?/br>
    蕭何一愣，這才發現黎明星拿著的竟然是節目組一比一還原定制的，黃鐸曾經扮演過的角色服裝，他當初拿回來塞進衣柜中就沒再動過，想必是剛才黎明星放衣服的時候順手翻出。

    他伸手要奪，黎明星卻把手臂抬高，牢牢地壓在他身上，揶揄地看著他，“行啊，今天晚上就滿足你，現在就能滿足你?！?/br>
    蕭何滿臉通紅，想到黎明星穿上這身衣服的樣子，卻不是當初第一眼看見時的驚艷，只覺得說不出的驚悚。

    黎明星手里舉著的簡直就是個炸彈，要是哪天他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會收藏這件衣服，鬧起來怕是要沒完沒了，大家都別想有好日子過，蕭何深感挫敗，別的金主都是說一不二，他這個金主怎么就當成了這個樣子，天天被黎明星騎在頭上。

    蕭何不應聲，黎明星自討無趣，只好把自己的劇本也翻出來，二人對坐在沙發上各自研究。

    黃昏陽光揮灑室內，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黎明星翻出從蕭如雨家連吃帶拿的凍水餃，終于有了點被包養的自覺，開始給自己老板做晚飯。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黎明星便原形畢露，無視了蕭何“我今天好累能不能早點睡”的無力要求，撒嬌道，“不行，在你媽家都憋死我了，現在好不容易就我們兩個，算我求你了行不行，真的，我都要難受死了，你給我摸摸也行啊?！?/br>
    蕭何懷疑道，“是嗎，摸摸就行？”

    黎明星顧左右而言他，裝作聽不懂，接著把人往浴室一抗，開始為所欲為。

    一個月后，中戲正式開學，黎明星手中雖有戲約，可卻也注重學業，趁著寒假在家的功夫準備因進組而落下的考試，在學業間隙，抽出時間拍代言廣告，拍雜志，健身保持身材，更是為了演好消防員電影，去報名了為時一個月的封閉式消防員集訓。

    孔新知道后大吃一驚，驚疑不定地看著蕭何，“小黎在干嘛，進組前劇組會找專業人士來給演員做培訓指導，離開機還有兩個月呢?！?/br>
    蕭何無奈道，“不用管他，明天集訓就結束了，他在為角色做準備，前段時間天天在家寫小作文，把他要演的那個裴華的生平都給編了出來，還整天磨著我讓我去告訴統籌給他付編劇那份工資?！?/br>
    孔新：“……他拍每部戲都這樣？”

    蕭何淡定道，“看樣子是的，上部戲演個從小被拐賣到山區的少年，提前進山修了兩個月的豬圈，跟當地人好得不分你我，聽秦導說殺青的時候哭得特別厲害?！?/br>
    孔新：“……”

    孔新只好嘆為觀止地走了，他走后，王朋進來，敲了敲門，語調平平道，“黃先生來了?！?/br>
    蕭何一愣，下意識起身，皺眉道，“他沒跟我說今天要來?！?/br>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就在這時，只見門外進來一身材高瘦，外貌清雋的年輕人，借著身高優勢，以一種極其親密的姿態將低頭往外走的蕭何迎面一攬，從后看就像蕭何主動投懷送抱一般，王朋抬頭看了一眼，替二人關上門，自覺避開。

    蕭何詫異抬頭，只聽這人帶著曖昧笑意，熟稔道，“沒打招呼就不能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