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源頭
我轉個身重新坐下,繼續盯著監控畫面。我現在還不能出去,我需要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服務生與男人爭辯了會兒看著無果,最后說了句什么轉身離開了,男人轉過身與身旁一個比他略矮些的中年男人繼續交流著什么。 沒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方偉,老板在不在這里?”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工作人員看了看我,我點點頭,他去開了門。 是剛才在監控里跟男人爭辯的服務生,我抬眸看了他一眼,這人一臉的苦相,“老板……” 我轉過臉繼續盯著監控畫面里的男人,話卻是問他的,“出什么事了?” 他很是委屈,抬手指著畫面里的瘦男人,說話都有點抽泣,“……包廂都被訂完了,跟他怎么說都說不通,非讓我們把其他客人訂的包廂讓出來給他,說什么賠付人家兩倍的損失,能來咱們這兒消費的誰還缺那點錢啊?!?/br> 這服務生倒是把這點拎得夠清,我靠在椅背上,支著手肘捏著下巴想了想吩咐他,“把6號包廂騰出來給他們,打電話給原來的客人道歉,該賠禮的賠禮,客人有什么要求只要不過分能答應的就答應?!?/br>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我,“這樣不符合規矩啊?!?/br> “現在的726,規矩是由我來定的!”聲音冷的快不是我自己的了。 “……是?!彼⒉豢刹榈亩读讼罗D身怯生生的出去了。 今年的除夕一定會過的別樣精彩吧?! 我伸出食指點在電腦屏幕里男人的頭上,跟著他的晃動一點點摩挲著。果然,人的劣根性是不會隨著時間變化而改變的!這么多年過去了,這資本家的行事作風倒是一點沒變! 未見過灰色世界的孩子以為目之所及都是美好,給糖吃的就是好人。 母親因為沒有學歷只能靠著在街角給人縫縫補補貼補家用,偶爾運氣好的話可以從附近的服裝廠拿著半成品回來加工。 父親在一家幾個人合伙開的小公司里打掃衛生,早八點晚八點。兩人的收入除了家里的日常開銷勉強夠供我上學。 父親所在的公司剛起步不久,離家不遠,穿過兩條馬路再轉個彎就能到。 整個公司加上父親和餐廳李大叔也就三十來個員工,管理方面也還算人性化,有時候母親太忙的話父親會把meimei直接帶到公司去,我放學后再去接回來。 如果不是這樣,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跟那幾個在我噩夢中駐扎了十幾年的人有什么交集。 meimei雖然生性活潑,但不調皮,也算好帶。父親說把她放在公司食堂跟食堂大叔家孫子一玩就是一天,很是讓人放心。 父親說就連公司的老板都很喜歡meimei,夸她漂亮可愛,尤其是秦總,每次都會拿些小零食給meimei,不過meimei好像不怎么喜歡他。 父親的話導致我一直認為我們身處在一個充滿溫暖、光亮的世界里,黑暗離我們很遙遠。 直到那次,母親前一天接了服裝廠的單沒時間照看meimei,當天父親照例帶meimei去了他上班的公司。 打掃完衛生我在同學邀請去玩兒的聲音里揮揮手第一時間沖出學校朝著父親工作的地方趕去。 暮色暗淡,殘陽如血,西下的夕陽宛如一個燃燒的火球給一排排在歲月洗禮下的老房子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 我永遠記得那天meimei驚恐無措的眼神和顫抖不停的身體。 因為今天輪到我值日,我到父親公司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比以往晚了些。 “小祥又來接meimei???” 因為已經來過幾次,門衛叔叔對我已經十分熟悉了。 “是啊陳叔叔,我去找我meimei了?!?/br> 跟門衛叔叔打過招呼我熟門熟路的朝公司食堂的方向走,路過花壇的時候聽到幾聲細聲細氣的貓叫。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只橘白相間的奶貓躲在一簇開的正艷的繡球花下沖我“喵喵”的叫著。 雖然只來過幾次,但這只小貓我記得,上個月來的時候我喂過它一次,想不到它竟然還在。 我走過去蹲下身把花朵撥開些讓它可以整個露出來,我沖它揮揮手,“小貓咪,我們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嗎?” 它仰頭看著我又“喵喵”了幾聲。 我伸手撫上它的背,順著毛的方向擼了幾把,又在它的小肚子上輕輕捏了捏,“你又餓了嗎?可是我今天沒有吃的了,”我盯著還在喵喵叫的小貓想了想說,“不然你在這兒等我會,我去接meimei的時候從李大叔那兒給你那點吃的?!?/br> 它好像聽懂了我的話,沖我又叫了兩聲,在我手背上舔了幾口,又用毛茸茸的腦袋在我手背蹭了蹭,退后幾步臥到花下,把自己藏了起來。 我起身沖它揮揮手朝著熟悉的路走去,還沒走到食堂我就被食堂旁邊一個小倉庫里發出的啜泣聲引了過去。 這個聲音每天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實在是太過熟悉,我不可能會聽錯,須臾間一股恐慌感從腳底竄上頭梢。 太陽已經完全消失,就連夕陽殘留的余光也在慢慢消退,光亮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逝。我緊緊抓著書包的肩帶走在房屋投射的灰暗陰影里。 距離聲音源頭越近我心跳的越厲害,我甚至都能聽到它“砰砰砰砰”跳動的聲音,好像下一刻就會破出胸膛。 倉庫關著門,旁邊的窗戶可能是忘了關,里面沒有開燈,一眼看過去漆黑一片,宛如一個吞噬血rou的黑洞,我平時不是個膽小的人,此時卻被那股恐慌支配了。 這種小工廠這個時間點正是工作時間,整個公司樓外看不到一個人影,就連食堂李大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個公司安靜到可以聽清每一次樹葉擺動的聲音。 我被那個聲音牽引著,一步步朝著那個黑洞走去,雙腿發軟,書包肩帶被手心里的汗浸濕。 我戰戰兢兢的來到窗前,那個聲音卻戛然而止,我扒著窗戶把頭伸進去,瞇著眼睛在倉庫里掃視。 不知道這個倉庫是用來放什么的,里面散發著一股潮濕難聞的霉味,因為沒有開燈,我只能靠著窗外投射的一點光來辨認里面的物品。 倉庫里堆了大大小小的紙箱和一些亂七八糟的金屬殘塊,一些腿腳不全的凳子被扔的橫七豎八到處都是。 我緊握拳頭,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去聽里面發出的動靜,倏忽,一聲聲悶叫從堆積的紙箱后傳來,聲音不大,像是人被捂住口鼻掙扎著努力發出的。 因為窗戶不高的原因我把胸口抵在窗框上,以此來擠壓自己跳動不止的心臟,我順著那個聲音的方向看去,因為光線的原因,只能瞇著眼仔細辨別。 我的目光越過橫七豎八的殘破椅凳和四處散落的金屬殘塊落在一堆紙箱下方。 或許從那時候起,那里就成為了所有罪惡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