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休息室。

    Kim臉色難看地在房中踱步，心中的焦躁感幾乎化為實質沖出體內，手指還使勁兒往下扯領帶，就像那玩意兒勒的他喘不過氣。

    池容過來，只是顧全大局，壓根兒不想理會這個對他出言侮辱的垃圾，因而氣定神閑地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邊喝邊玩兒手機。

    出于好奇，他在網頁上搜索“王宴　寧大”，找出來許多王宴的照片兒，他果然是寧大的心理學教授，學術水平似乎不低，有很多他參與相關會議的圖片，還有學生對他的推崇、贊揚，看來他在學生之間聲望不錯。

    他翻了幾頁，手機忽然被搶走。

    Kim臉色鐵青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王宴的臉，咬牙道：“你就這么不甘寂寞？”

    池容面色不變，淡淡道：“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過請你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如果不想被我告上法庭的話?！?/br>
    Kim使勁兒捏著他的手機，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池容抬起眼睛，看著他，說：“我不想攪了別人的生日，才不計較你在我朋友面前亂說話，不過也請你不要太過分，學會尊重別人，也給你自己留一點兒尊嚴?！?/br>
    “你朋友？誰？王宴？你們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池容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弄的心煩，更何況當初在他家對他語出不遜、破口大罵的那個人是Kim自己，現在居然還敢不屈不饒地找他麻煩，也不知道他是哪兒來的底氣。

    他從Kim手中奪回自己的手機，撂下一句：“想發瘋的話，去找別人?！?/br>
    說完，他就要走，可Kim顯然不是那么好打發的人，抓著池容的肩膀將他按在墻上，困在懷里，目光陰鷙危險地盯著他的雙眼，聲音聽上去卻充滿痛意：“池容，我真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不是rou做的?！?/br>
    “這話該我問你。Kim，我自認是個合格的嫖客，沒少過你一分嫖資，你呢，你不僅言行越界，還當面辱罵我，說實話，我沒去投訴你的唯一原因，只是不想再影響我自己的心情?！?/br>
    Kim抓著他的肩膀的手勁兒不由自主變得更大，他以為，七年前他就知道池容是一個多么冷酷、多么殘忍的人，可七年之后，他才知道，池容比他記憶中的更狠。

    池容的心得有多硬，才能上一秒還在他的cao弄下尖叫呻吟，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地說結束，仿佛他只不過是一根用完了就能隨手丟掉的按摩棒。不，或許連按摩棒都比他重要，因為按摩棒消消毒還能再用，而他，池容連見都不想再見到。

    Kim當然知道自己該住嘴，今天他夠丟人的了，再說下去只會更丟人?？伤滩蛔?，明明決定以后和池容老死不相往來，可在外頭看見池容和那個該死的男的眉來眼去勾勾搭搭，他氣的腦門兒青筋直跳，去他媽的老死不相往來。

    這么多年，池容真是一點沒變，遇見個男的就他媽走不動道，見一個喜歡一個，見一個勾搭一個，他不在的這七年，池容是不是睡遍了整個寧城？

    Kim粗聲道：“你離開我，就是因為那個姓王的？他cao得你shuangma？有沒有我爽？他看上去又老又弱，滿足不了你吧？”

    “我的私事，用不著你指手劃腳。Kim，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我之間，一個買一個賣，別跟個怨婦似的?！?/br>
    “我的身份？池容，你真他媽當我是鴨子？你出去打聽打聽，誰他媽包得起我！”

    “我還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賣rou賺錢的男人不叫鴨子了，哦，該叫你牛郎？還是有什么新稱呼？”

    “cao，你成心的是不是！”

    池容扯扯嘴角，眼中卻無一點兒笑意，刻意激怒他：“當初搖著尾巴賣乖討好，要我包養他的人是誰？不是你嗎？我好心好意在你身上花錢，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Kim，我看我養只狗都比養你強?！?/br>
    Kim雙眼泛紅，從池容嘴里吐出來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變成了一枚枚釘子，狠狠扎在他的心上，“我他媽是人，不是狗，不會沖你搖尾巴！我用不著你的錢，我他媽一分不差都會還給你！”

    池容冷冷道：“用不著，只要你離我遠點，比什么都強?！?/br>
    他示意Kim放開自己。

    Kim按在池容肩上的手不停發抖，池容，怎么變成了這樣，他們，怎么變成了這樣？

    Kim覺得眼前這個人無比陌生，這真的是那個把他當寶貝一樣捧在手上的池叔叔嗎？那個為了和他多相處十分鐘，一大早就起床送他去學校的池叔叔？不，池叔叔不會這么對他，就算、就算當年他不愿意和他一起去美國，也不能說明，池容心里完全沒有他。

    他當年只有十五歲，任誰看，都不是值得信賴、值得依靠的男人，池叔叔有顧慮，那也不能全怪池叔叔，現在他長大了，他不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了，只要告訴池叔叔……

    Kim雙手捧著池容的臉，顫聲道：“池叔叔，我錯了，我說的這些話，都不是真心的?！?/br>
    池容一僵。

    他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推開Kim，嘴巴動了動，一時沒能發出聲音，他看著Kim，仿佛在看一只邪惡的怪物。

    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你叫我什么？”

    Kim想抱他，但不敢抱，怕他又推開自己。他所有的自尊都被他自己踩在了腳下，他把他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再從池叔叔嘴里聽到那些讓他受傷的話。他認輸了，不管是七年前的秦鎮，還是七年后的Kim，他都輸了。

    秦鎮干巴巴道：“池叔叔，我叫你，池叔叔?！?/br>
    要不是身后靠著墻，池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站得住，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Kim，不，秦鎮，站在他面前，兩只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觸碰他。

    池容眼前卻是七年前的那場生日宴。

    漂亮的男孩兒女孩兒在燈光斑斕的樹下親吻，男孩兒為女孩兒戴上的項鏈閃閃發光，而他身上穿的那身筆挺的西裝，和今天這身，何其相似。

    池容手指顫抖，刺痛不已。

    他別過臉去，異常冷靜地道：“Kim，別開玩笑了，我只比你大四歲，你怎么能叫我叔叔?！?/br>
    “池叔叔，我今年，二十三?！?/br>
    池容胸膛起伏，面色煞白，秦鎮，他真的是秦鎮，七年前，秦鎮離開的時候，沒多長時間就要過十六歲的生日，七年之后，他確實是，二十三歲。

    秦鎮又一次騙了他。

    池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傻瓜，被比自己小十歲的人耍的團團轉，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如果說七年前那次還情有可原，那七年后的今天，他都三十多歲了，居然讓同一個人給擺了一道，除了可笑，池容想不出第二個詞。

    秦鎮殷切地道：“池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回到你身邊，可我找不到別的辦法，只能這樣接近你。我想好好照顧你，想讓你開心……我知道，我有些話，傷了你的心，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讓別的男人接近你，看見你身邊有別的男人，我太生氣了，所以才會口不擇言。池叔叔，你打我，罵我，我都受著，你別不要我，行不行？讓我回到你身邊，好好照顧你，行嗎？我會對你好的，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對你都好，池叔叔，求你了，給我一次機會吧?！?/br>
    他放柔聲音，說：“池叔叔，七年前我還不夠成熟，忽然要你陪我一起去美國，你一定嚇著了，我不怪你。當時我還小，不能換位思考，不能設身處地地為你著想，還一個勁兒地逼你。池叔叔，你放心，我現在長大了，不會再那么幼稚，也不會再因為你賭氣說分手，就一個人跑掉，見都不見你。從今往后，你不用再照顧我，換我來照顧你。不管你想要什么、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我都會為你做到。池叔叔，我真的，真的，長大了，我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我會讓你幸福的?！?/br>
    這番話，仿佛在他心中埋了很久，平日連他自己都不敢直視，可現在說出來，秦鎮不僅不覺得顏面掃地，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是，他心里還有池叔叔，池叔叔當年放棄了他，他也可以忘掉，只要從今往后，池叔叔陪在他身邊，再也不離開。

    秦鎮手動了動，想去抓池叔叔的手。

    他終于明白，之前認為自己對池叔叔念念不忘是因為少年時沒能真的干了他，這個想法有多么幼稚可笑，從七年前到現在，他從未放下過池叔叔。

    他做了一些錯事，說了一些荒唐的話，池叔叔一定生他的氣了，不過不要緊，知道他是誰后，池叔叔一定會原諒他的。

    池容擠出一個笑，不冷不熱地道：“幾年不見，你和以前，變化很大啊?！?/br>
    秦鎮眼睛一亮，說：“池叔叔，你，你不生氣了？……我的長相，和從前是不一樣了，混血的特征越來越少，越長越像正宗的黃種人。池叔叔，你不會，不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