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顧生留在了林許家過夜。

    林許在校外租的是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主臥林許住，副臥是保姆在住。

    兩人吃完飯，林許就急沖沖地跑去浴室，替周顧生放了一缸熱水，拿了一張嶄新的浴巾和一包衣服站在浴室門口，催促著周顧生快洗完澡去睡覺。

    左手的手腕上有傷口不能沾水，周顧生一只手搭在浴缸外面，躺在浴缸里回想今天發生過的事情，只覺得不可思議。腦海內浮現林許告白時漂亮羞澀的臉，心底竟生出一絲暖意。

    一只手不方便，他就簡單地洗了個頭隨便擦了擦身子，穿上林許拿來的衣服。內褲和衣服都是新的，只是尺碼偏小。

    周顧生把浴巾搭在頭上走出浴室，看見林許正在房間里翻箱倒柜找著什么。

    聽見周顧生出來，林許停下手中的動作，笑著看向他，“啊……哥哥穿著有些小了……”

    “沒事?！敝茴櫳鹩沂钟妹聿亮瞬令^發，“你在找什么？”

    林許將垂在臉頰上的耳發勾起別在耳后，嘆了口氣，語氣有幾分委屈，“家里沒有別的床了。我想找床被子，到沙發上去睡?！?/br>
    林許一邊說著，一邊用濕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周顧生，“哥哥會介意吧？”

    “什么？”

    “和我睡一張床?！?/br>
    周顧生在心里暗暗翻了個白眼，林許那點小伎倆怎么瞞得過他。自己在浴室呆了得有半小時了擦，被子有那么難找嗎？

    “……我不介意?！?/br>
    林許眼睛一亮，雀躍地跑過來將周顧生抱了個滿懷，紅撲撲的小臉剛好貼在身前人胸口的部位。

    懷中突然竄入一具纖細的少年身體，周顧生還有些不適應。雖說已經記不清和別人做過多少次愛了，但感受這樣熾熱的擁抱還是頭一次。

    兩人相擁入眠，一夜無夢。

    周顧生拉著行李搬進了林許家。兩人衣食住行形影不離，但始終沒有確立關系。

    每天晚上，林許都會鉆到周顧生懷里睡覺。

    少年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散開，配上一張唇紅齒白的小臉，身材纖細單薄，像只漂亮又脆弱的小精靈，看得周顧生心生憐意。

    這樣美好的少年，那么熱烈地愛著自己，任誰都會慢慢淪陷，周顧生也沒有意外。

    把林許抱在懷中時，周顧生總是睡得很安穩，常常一夜無夢，醒來就是一室天光。這段時間，他體會到了以往從未有過的幸福滿足。

    周顧生終于能把手腕上的紗布拆下，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傷疤。

    林許看到這條傷疤時眼眶一下就紅了，將臉埋在周顧生懷中，小聲抽泣，“為什么我沒有早點認識哥哥？這樣的話就不用承受那些了?！?/br>
    這話聽得周顧生心里也酸酸的，他托住林許的頭將人摟入懷中，極盡溫柔地低聲說到:“腦袋里在想些什么呢？”

    林許猛地抬起頭，抹了抹掛在臉頰上的淚珠，裝出兇狠的模樣，惡狠狠地說:“我在想哥哥怎么才能答應我的告白?！?/br>
    周顧生噗呲一下笑出了聲，揉了揉少年腦后的長發，頓了頓，咧開嘴說道:“我答應你了?！?/br>
    “真的嗎？”

    林許眼睛里閃動著狂喜的神色，興奮地扭動著身子，細瘦的手臂緊緊地抱住眼前的人。

    “真的，真的?！敝茴櫳趹阎性陝拥纳倌耆吮成陷p輕拍了拍，柔聲道:“我答應了?！?/br>
    林許起身從周顧生懷里鉆出，緊挨著坐在他旁邊，神秘地說:“我有東西想給哥哥看?！?/br>
    周顧生側過頭，一臉疑惑地看著林許拉握著自己的手，向他睡衣里伸。

    掌心觸及到一片綿軟，甚至能感覺到小巧乳粒在摩擦下慢慢挺立起來。

    這不是普通男性胸部的觸感，更像是剛剛發育的少女的嫩乳。這樣的觸感，周顧生很是熟悉。

    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周顧生腦內炸開。怪不得，怪不得林許外表這樣雌雄莫辯，怪不得林許說他和那些人不一樣。

    林許一張小臉通紅，羞怯地看著周顧生，渴望從他臉上的表情里解讀出來些什么。

    周顧生心底幾乎快被遺忘的陰暗情緒漸漸蘇醒過來。為什么？同樣是不男不女的怪物，他就能在愛意包裹的無垢花園里健康的長大，而自己卻要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之前的所有日子里，周顧生將自己悲劇的命運歸結于自己這具畸形的身體，將狠意發泄在身體上茍活?？僧斔肋@樣干凈無垢被他視為美好的本身的林許，也是和他一樣畸形的雙性人時，本就搖搖欲墜的內心世界徹底崩塌了。

    周顧生猛地甩開被林許握住的手，一臉驚恐地瑟縮著遠離林許。

    兩人相處的畫面在周顧生腦中回閃，林許或嬌縱，或天真，或狡黠的事跡，都變成了一種無聲的炫耀。仿佛在對他說，看啊，雖然我和你有同樣畸形的身體，但我卻能被保護著長大。

    “哥哥……怎么了？”林許完全不知道周顧生為何會露出這樣驚恐的表情，自己和哥哥在身體上有一樣的結構，他不應該開心嗎？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安慰周顧生，卻被那人一掌揮開。

    “別摸我?！敝茴櫳恼Z氣變得和最開始一樣，冷漠，絕對的疏離，甚至還帶上了厭惡。

    “……哥哥……我……”林許囁嚅道，淚腺酸脹，卻使勁憋著不敢掉眼淚。

    “傷好了，就不繼續打擾你了。今天我就會搬回去住。這段時間，謝謝你?！?/br>
    周顧生拉著來時帶著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甚至連一聲道別都沒有留下。

    剛剛還那么親密兩人，一眨眼就變成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