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過敏
話音剛落,時羽就麻利地把桌子往前面推了推,她不知道校霸還有沒有別的安排,慫慫地聽候發落,然而況仲軒說完這句話就沒聲兒了。 時羽正襟危坐地等在那兒,也不敢回頭,她被迫成了個認真聽課的好學生,雖然也只是發呆。 手臂上的小紅疙瘩越來越癢,她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救命奶茶摳了起來,白皙的手臂被抓出了一條又一條面目猙獰的尋麻疹。 前面的唐嘉焱被老師罰抄課文,抄了一陣兒又開始蠢蠢欲動,畢竟對于一個差生來講,罰抄課文這種家常便飯,他已經習慣了,他頻頻回頭,跟況仲軒使眼色,打著只有兩人能懂的暗號。 時羽夾在中間一臉茫然,最后識趣地直接趴下,方便他們更順暢的溝通,唐嘉焱還客氣的跟她說了聲謝謝。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老師一走,安安靜靜的教室一下就又喧鬧了起來,大家好奇的看向新同學所處的角落。 時羽還陷在上課那點突發狀況里,有點兒沒緩過來,她看著唐嘉焱,求生欲讓她僅猶豫了一秒就果斷的開了口:“那個……同學,不好意思,剛剛上課真的純屬誤會?!闭f著又雙手捧著奶茶做出歸還狀,一臉認真的撒了個小謊:“我喝奶茶過敏,所以剛上課你非要請我喝奶茶我就急了?!闭f完還懊悔地低頭扮認錯狀:“我真不是故意的?!?/br> 歉意表了,謊也撒了,萌也賣了,就是對于罰抄這件事只字不提,生怕唐嘉焱順口就說讓她幫著抄,她還沒法拒絕。 唐嘉焱看她這一頓cao作,一時也有點扛不住,奶茶這事兒他有點委屈,同時也有點心虛,他本來是給況仲軒買的,結果沒看到人以為他不來了,想說就巴結巴結新同學,沒想到造成了誤會不說,還接了口大鍋,好不容易把上個星期的罰抄抄完了沒歇兩天,這又接力上了。 但自個兒也的確不占理,唐突了,他尷尬的摸了摸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沒事兒,誤會,誤會,純屬誤會,我不了解情況,這以后就是前后桌兒了,四舍五入就是同桌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問我啊~” 時羽抿嘴笑得眉眼彎彎的,脆生生的應聲說好。 唐嘉焱找不到繼續下去話題,看時羽也沒繼續聊天的意思,滿腔熱情也頓時熄了火,想著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估摸著還是有點怕生,正想著要說點什么來個完美結尾的時候,跟一直低頭回著消息的況仲軒撞了個對眼。 “阿軒,下午的課都上么?” “上?!?/br> “晚自習呢?” “不上?!?/br> “我也不想上,我能跟你一起去么?” “不行,太吵?!?/br> 唐嘉焱被拒絕了也笑嘻嘻的,側著身子背靠著墻壁看著時羽身后的況仲軒繼續死纏爛打。 “我保證不吵,你做你的事情,我看我的,保證絕對安靜。求你了,今天晚上是英語晚自習,你留我一個人在這里我會死的!” “不行?!?/br> “我就要去?!?/br> “不行?!?/br> “…………” 身后直接沒了回應,時羽聽著這略帶詭異的一去一來的對話,看著唐嘉焱小媳婦兒撒嬌一樣的表情,她沒膽回頭看身后人的表情是不是一臉寵溺,卻在這平靜無波的回應里咂摸出點別樣的甜蜜。 我靠!這不會是一對吧!校霸的cp是男的?! 感覺一下吃了個大瓜的時羽,八卦之魂瞬間燃了起來!此刻的她對自己接下來一年的高三生活充滿了希望。 高冷校霸跟他的話癆小受,這是什么絕美cp! 她忍不住觀察起了唐嘉焱,個子不高,看起來也就175沒得跑了,看起來是比較干凈清秀的長相,明明很瘦的身材,偏偏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白T恤配黑色工裝褲,還穿著雙黑色經典vans板鞋。 這……情侶裝??! 時羽咬著嘴唇,看著唐嘉焱忍不住露出了磕cp的姨母笑。 “新同學,你笑什么???咋笑得怪瘆人的……” “啊,沒什么,就是想找你問一下有沒有班主任的電話?!北划斒氯俗グ?,情急之下時羽只能隨口胡謅了一個借口。 好在磕的cp正主并沒有多想,只是“哦”了一聲,都沒問她要來干什么就低頭翻找了起來,給了號碼后最后還在時羽的套路下熱情的加了個微信。 后面的幾節課,她都很用心的關注著她的cp之間的互動,八卦之心甚至蓋過了轉學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感。 本來以為生活的驚喜就這么點兒,沒想到過了一下午卻給了她更多意想不到的收獲。 時羽自認不到?;ǖ募墑e,然而從前在美女如云的蓉城也能當個班花,以往每次轉學總能造成點轟動。 大家對新鮮的人和事,總是有莫名其妙的巨大好奇心,而這些好奇總會給時羽帶來些不便。 人心隔肚皮,轉學生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說是侵入了別人的領地,女人的心思難猜,男人的熱情難滅,她有些社恐,本能地有些抗拒這些關注,卻又在一次又一次的轉學中被迫習慣了這些關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除了第一面以及下午的那點小插曲,大家好像直接無視了她的存在,上課摸魚的時候她想了想,在大家還算專注的課堂狀態中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都高三了,誰有空關注一個陌生人,就連老師都省去讓她自我介紹這一步,壓根就沒提,大家直接默認你的存在,又無視你的存在,重要的事情多的去了。 等她弄清楚這一點的時候,cp也已經走了,眼看著也要放學了。 時羽看了看窗外暗暗發沉的天空,想著那說能住人都還有點困難的房間,放學鈴一響就給剛剛要來的班主任電話發去了短信,請了個假。 言辭懇切的賣慘獲得了同情,得到了一個言簡意賅的:好。 收拾好書包,看著桌角已然變成常溫的奶茶,時羽想著中午那不太合胃口的飯菜,想了想還是拿在了手上。 走出校門,路上熙熙攘攘的都是出去覓食的學生,沿街都是各種蓋飯店,奶茶店,炸串店……廉價地溝油經烹炒煎炸揮發出難聞的氣味,這些氣味充斥著鼻腔,讓本想買點什么帶回去吃的時羽徹底沒了胃口。 她憑著記憶從校門出來往左再上個坡,走了大概300米左右就是他們家所在的老小區。 夏天的江城到了傍晚仍舊帶著燥熱,時羽并不急著回家,她不確定這會兒奶奶在不在家,仰頭看了看3樓,沒見著有光,但她仍舊鼓不起勇氣。 猶豫了一會兒,她走到健身器材邊上,掏出包手帕紙,拿出一張紙,又把四層紙拆分成兩張平鋪在水泥砌的花壇邊上,坐了下去。 肚子咕咕叫著,表達著饑餓,瞅了一眼手里已經溫熱的奶茶,時羽沒帶猶豫的插上了吸管猛的喝了一口。 奶茶里的珍珠軟糯Q彈,她像只松鼠一樣嚼著,直到看小區里吃完飯下來活動的老太太們跳完兩支廣場舞,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她心情沉重的捏扁了奶茶杯子,一鼓作氣的扔進了垃圾桶,這才鼓起勇氣深呼吸一口氣上了樓。 “阿軒,你爸今晚不回吧?”唐嘉焱一邊擦著嘴,一邊趁況仲軒不注意迅速的用紙把掉在地上的飯粒包著撿起來。 況仲軒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句:“不知道?!彼┫律矸朔嬒?,找出根勾線筆,打開顏料盒準備給眼前這幅肖像畫收個尾。 “你說不知道,那估摸著況叔又去找陳阿姨了吧,我說你別跟你爸打架了,雖說……”唐嘉焱還想勸勸,看著況仲軒不太對神色,又及時的收回了話頭:“好好好,我不說了,反正你自己小心點,他……他畢竟是你爹?!?/br> 唐嘉焱說得苦口婆心,況仲軒知道他是為了他好,但心里仍舊是憋悶,他沒有接他的話茬,扔下筆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樓下跳舞的老太太,心情煩悶的時候他總喜歡去看看這些年世已高的老太太蹦跶。 一個生命的存在有幾個階段,往小了分可以從呱呱墜地到垂垂老矣,往大了分也不過就是老中青三個字就可以概括,他不知道他與況峰之間能不能彼此安好的堅持到最后一個階段。 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而他真的過膩了跟況峰著這種彼此折磨的日子。 小區里的小廣場不大,老太太們跳個還有點施展不開手腳,況仲軒看得出神,不經意間發現了個格格不入的小身影。 他遲疑的挑眉沉思,看女生一口氣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姿勢嫻熟地扔進垃圾桶,再用一股英勇就義的氣勢穿過廣場舞方陣沖進了樓。 他不免想起了下午那無意間瞥見的一手臂的紅疙瘩,又恍惚記起了她跟阿焱的對話。 況仲軒忍不住低頭輕聲哼笑了一聲。 過敏? 回頭看了一眼看看得正起勁的唐嘉焱,回頭拉上了紗窗,冷淡的臉上帶著常人不易察覺的嘲弄笑意。 重新坐到畫架前,提筆前又看了一眼唐嘉焱,一側嘴角微微上揚,又落下,微妙的表情被剛好抬頭的唐嘉焱抓了個正著。 唐嘉焱一手拿著手機,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臉狐疑地看著他問:“我臉上有什么東西?” 況仲軒用筆尖沾了點白色顏料,精準的點在了瞳孔里高光處,一雙灰暗的眼睛瞬間有了神采。 他面無表情,又語帶嘲諷:“沒腦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