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完)
“誒,時封,你怎么總是寫這一句話?”同事湊過來問我。 我這才回過神來,筆記本上已經寫滿了:式微,式微,胡不歸。 我煩躁地合上本子:“沒什么?!?/br> 我17歲那年遇到了時微。 那個小孩,是我弟弟,親弟弟。 他還沒分化,就信誓旦旦說聞到了我的信息素,我當然不信,這一定是他套近乎的把戲。小孩在這個年紀最煩人。 你一定要說,我也沒大他多少,是,我也不過17歲。我只不過是看著親媽每晚去夜店,惹了一身病回來,得了艾滋,最后死在我面前而已。 沒什么大不了的。 時微很黏人,一點都不在乎我跟他不是一個媽,也不在乎我后來居上,強行住進了他家。我覺得他的腦子有問題。 當然我的腦子也有問題。 剛開始我媽死后的那幾個月,我每周都會去看心理醫生,下的診斷是什么抑郁癥,說白了就是矯情病,哪來什么情感認知障礙。 之后我覺得那個醫生不靠譜,給我吃了藥之后我的信息素會不穩定,每次見了時微腺體都疼得厲害,之后便再也沒有去過了。 直到我發現我真的不對勁。 我發現開始無法和別人產生共情,躲在房間里不愿意出來,甚至開始懼怕社交。時達厚少有地來關心過我,我把他罵了出去,讓他少管我。 只是時微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窩在我臥室里,怎么罵都不走,臉上還傻傻地笑。 就說他的腦子有問題,煩死了。 有一次我不耐煩了,把他送我的海賊王手辦扔在地上摔碎了,他委屈地眼里全是淚花,還倔強的就是不肯哭,我那個該死的腺體又開始疼,房間里都是我信息素的味道,時微突然笑了,他傻乎乎地說:“哥,我喜歡你的信息素?!?/br> 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闖禍不在話下,才初中就開始打架,腺體還沒分化就跟一堆狐朋狗友一起去酒吧。 他長得好看,少不了回來以后帶一身的奇怪的味道,又賴在我房間不肯走,臭死了。 從什么時候,我們之間的關系就開始變質了呢? 那是個暑假,我的發情期莫名其妙提前了很多天,而且比以前都厲害,打了抑制劑都難受得要死。時微敲開我的門,嘴唇發白,整個人都站不穩,我問他:“你怎么了?” 他也不說話,單手按著后頸,有些無助地看著我。我心里突然就軟了一塊,這孩子是不是受什么打擊了,可是剛要讓他進來的時候,一股檀香竄了出來,直接沖到我的天靈蓋,我好像被拖上了云端,身體都在顫抖,這小子的信息素……和我是百分之百匹配! 怎么會有這么離奇的事,騙騙我們還是兄弟! 我把他送到醫院,回去的時候已經支撐不住了,下身濕得像尿褲子一樣。我把自慰棒插進去,又打了幾針抑制劑,總算有些用。 時微回來的時候,我腦子昏昏沉沉的不清醒,我聽到他敲門,之后又回了房。他剛分化,信息素不穩定,檀香跟不要錢一樣沖出來,抑制劑沒用,自慰棒也沒用,我就這么硬扛了幾天,好幾次都要死了一了百了。 直到他進了我房間。 什么禮義廉恥,統統都在他摟緊我的時候垮掉。 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讓他進來,讓他狠狠cao我。 我基本上可以斷定,我們兩個腦子都有問題。 這玩意竟然還遺傳,我那個便宜爸也不正常,三天兩頭為著他的小情兒們不著家,聽說最近搞大了人家的肚子,這幾天都陪在醫院安撫那個做了人流的小姑娘。 等過了幾天他回來的時候,臉色明顯不大對。 他應該已經聞出來了我們的信息素百分之百匹配,也大概猜到房間里那股怎么都散不掉的迷香是什么。 等時微不在家的時候,他跟我說:“時微還小,你好自為之?!?/br> 因著這一句話,我離開了家,時達厚沒說什么,表示同意,之后我報高考志愿,時達厚也一言不發,也是,比起失去一個離婚都不要的兒子,還是陪了十多年的小兒子重要一些。 時微說過他是一條流浪狗。 在我眼里,他是最幸福的。好歹他還有媽,還有爸,我什么都沒有。 對,之前我有他,幾個月以后他被時達厚搶了回去。 距離上次時微來看我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那次他沒見我,我能聞到他獨有的檀香,藏在很遠的地方,在宿舍樓下,圖書館外,教學樓外,在我所有去過的地方。 之后他走了,再也沒有來過,聽時達厚說,他去了北方,離我有一個中國那么長。 他交了女朋友,他的很多女朋友都告訴我,時微經常宿醉,喝醉以后叫的是時封,她還告訴我,時封應該是他哥,畢竟姓時的也不多見。 我回復:我就是時封。 之后女孩們一般都會沉默一段時間,罵一句“變態”之后拉黑我。 我聳聳肩,看到她們社交平臺的信息恢復了單身狀態,松了口氣。 我確實是變態,我腦子本來就有問題。 抑郁癥發作起來,我會一遍一遍看時微的照片,看他發布的動態,聽他的聲音。這樣才能控制住我那雙不聽話的腿,以免明天出個什么自殺跳樓的新聞。 這么多年我都是這么過來的,我知道我是個膽小鬼,膽小鬼也有膽小鬼的活法。 這之后又過了幾年,時微回了家鄉,聽時達厚的意思,是時微要結婚了,讓我死了這條心。 我當下辭了職,連夜買了機票,沒打算回來,如果他真的找到了愛情,我也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時微變了很多,真人和照片不太一樣,看著更俊朗,以前那個小屁孩的影子一點沒留下,人穩重了不少,心事也重了。 我看著花霖掛在他身上,原來時微也有弟弟了,有人黏著他,依靠他。 我的心里很痛,在他面前我盡量克制,回了酒店一個人的時候,會被折磨得體無完膚。我拿出那套十年前的裙子,是時微給我穿上的,少年帶著熱切的眼神看著我,像看最珍惜的人,我享受那樣的目光,我想被愛。 裙子上早沒有了時微的檀香,我把頭埋在裙子里,難受得心都絞一塊了,時微長大了,我該離開了。 又或許我早已經離開了,只是回光返照再來打擾他一下。 檀香隱隱地傳過來,我想是幻覺,下一秒我撲到窗前。 是時微,站在樓下,看著我。 兩眼對望的瞬間,他就移開了視線,匆匆離去,遺留的檀香淡淡的,夠我一夜安眠。 之后很多天,他都這樣遠遠陪著我,明知道所有的都是奢求,可就是想要試探地抓住點什么,好撫慰破碎不堪的心。 時微問我,是不是以后都不會回來了。 他看我的眼神痛得我難受。 我不知道,一想到沒有時微,我就覺得世界再沒有什么值得留戀。 我的抑郁癥和發情期一起,爆發了。 也許發情期是因為時微的刺激,比以往都要難熬。 我一步步走向陽臺,萬家燈火卻沒有我藏身的地方??墒峭蝗坏?,很想聽聽時微的聲音。 生命的最后一刻,就讓我任性一次,就一次。 我第一次給他打了電話。 時微說了很多,說到我淚流滿面,我從陽臺走下來,聽到他狂奔發出粗喘,聞到了離我越來越近的檀香。 我安靜地等我的英雄來拯救我。 有他陪著,我舍不得走。 可能那個瞬間,我想明白了。 如果讓我過沒有時微的一生,我會在痛苦中備受折磨最后孤零零死去,亦或是會在抑郁癥發作的時候殺了自己。 我這一輩子,沒什么親人,只有時微是我的唯一,為了他,我愿意和自己和解。哪怕世界永遠站在我的對立面,我只知道,時微一直和我在一起。 他的身體變得健壯,足夠把我全部擁在里面,他說:“時封,我好愛你?!?/br> 這個傻子,這么多年,還是這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