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熙果然開始疏遠他。

    現在是準備十二月的演唱會最關鍵的時候，整個組合所有人都把全副身心用在了練舞和練歌上，他不能拖大家的后腿，就算心里難過也要打起精神，現在他終于明白經紀人說過的那番話的意思，多少人都指望著他們吃飯，就算不是為了自己，要為他的同事們考慮。

    Adam很敏銳地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關心地問：“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有什么話，你可以和我說?！?/br>
    姜翊搖搖頭，什么都沒說。

    演唱會很成功。

    結束的時候，姜翊看著臺下尖叫的歌迷和粉絲，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當初他之所以決定登上舞臺，參加選秀，出道做藝人，就是為了能讓沈熙看見他，現在他已經站在了燈光的焦點、舞臺的中央，他最渴望的那個人卻沒有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他真可笑。

    演唱會結束，公司又給他們組合接了幾個綜藝，連Adam都覺得有些吃不消，姜翊卻甘之如飴，越忙碌，他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中的時間越少，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他受不了反反覆覆地去想那天的事，他甚至覺得沈熙的手指還在摩挲他的肩頸，落在他的喉嚨處，那感覺簡直要把他逼瘋。

    他在家里也遇不到沈熙。

    他自暴自棄地想，不然就搬出去吧，別留在這惹人厭煩了。

    空蕩蕩的大平層只有他一個人，沈熙的生活太過精彩，有那么多他無法理解的樂趣，回到家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等著主人回來的小狗，他只想和自己的主人處于同一個空間，可他的主人不是。沈熙現在一定覺得他是個不知好歹，沒有分寸的怪物，明明對他這么好了，他還要得寸進尺。

    連回沈宅吃飯，他們都是分開去的。

    沈女士看看沈熙，再看看姜翊，疑惑道：“怎么？你們兩個吵架了？沈熙，你是怎么回事兒??？這么大人了還欺負弟弟？你這個狗脾氣，小翊這么懂事的孩子你都不珍惜，當心他以后也不理你了。你不說是吧？行，小翊，你說，你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別怕，沈熙真的欺負你了，我給你主持公道?！?/br>
    姜翊悄悄地看沈熙一眼，見她神情冷淡，悶悶地道：“沈姨，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姐沒做錯事，是我不對。我……我做錯了事，讓jiejie不高興了?！?/br>
    沈女士拍了下沈熙，說：“聽見了嗎，弟弟都和你道歉了，你這個做jiejie的還不表示表示？我看小翊根本沒做錯事，是他不好意思和我告狀，給你圓場呢！你以為你那點事我都不知道嗎，我就是懶得管你?！?/br>
    沈熙舉手道：“行了行了，別說了行嗎？我知道錯了，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沈女士電話響了，她瞪了沈熙一眼，讓她好好說話，出去接電話了。

    姜翊低著頭，不說話。

    沈熙皺著眉頭，玩兒了會手機，頭也不抬地道：“你都快十九了，怎么還成天裝可憐？”

    姜翊原本坐在離她很遠的一個沙發上，聽見這話，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離她只有幾十公分的距離，小聲道：“我沒有裝可憐，我知道我錯了。姐，你別生氣行嗎？如果你不愿意我住在你那兒，我可以搬出去……別讓我搬出去行嗎？我不想離你那么遠?！?/br>
    他越說聲音越小，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心虛。

    沈熙道：“你不用搬，那個房子送你了，到時候你簽個名就行?！?/br>
    姜翊覺得委屈，說：“姐，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錢，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br>
    沈熙放下手機，朝他冷笑：“和我在一起？怎么在一起？姜翊，我把你當成我的親弟弟，你口口聲聲叫我姐，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jiejie了嗎？你非要我把話說明白是吧？什么時候你交了女朋友，我們還能和過去一樣?！?/br>
    姜翊黯然道：“可我不想交別的女朋友，我喜歡你。過去我也以為我只把你當jiejie，可不是的，我真的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留在國內就是為了能離你更近，做藝人也是想讓你看見我，現在的我不是你記憶中那個不懂事的小孩了，你看看我吧，好嗎？”

    沈熙沉默地看著他。

    如果說，這些天她一點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那是說謊，可她更清楚這不過是姜翊的一時迷茫。小朋友喜歡大jiejie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等長大之后，許多人都會明白這只是年少時隨著性成熟而產生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姜翊也是這樣，他早晚都能從錯覺中走出來的。

    在那之前，他們離得越遠越好。

    “你在我心里永遠都只會是當年那個不懂事的小孩，那個在機場哭得滿臉都是淚的小哭包，我也永遠都是你的jiejie，我會做你背后最可靠的支撐，永遠都會為你遮風擋雨，除此之外，不管你想什么，都不可能?！?/br>
    姜翊聽了，臉色煞白。

    沈熙在心里嘆了口氣，放緩語氣，說：“姜翊，人活在這個世上，感情是多種多樣的，很復雜，也很難以捉摸。你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你也要知道，這只不過是一時的錯覺。還有，姐弟之間的感情才是最可靠、最堅固的，你還記得我有過多少個男朋友嗎？難道你也想變成我生命中只存在幾個月的過客？你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就好了?！?/br>
    姜翊覺得她在詭辯，可他真的不記得姜翊交過多少男朋友了。

    這時，沈女士打完電話回來，保姆也做好了飯，沈女士就張羅著吃飯。

    姜翊神思恍惚。

    沈爸爸看著他一腦袋傷風敗俗的湖綠色的頭發，再看看他恍恍惚惚沒有精氣神的神態，沉聲道：“你做文藝工作我不反對，但是你要記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不管做什么工作都要敬業，要展現出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像你這樣死氣沉沉的，誰看了會高興？”

    姜翊怔怔地看向他。

    沈女士臉一黑，摔了筷子，“你不想吃飯就滾，天天在這兒惡心誰呢？”

    沈爸爸拂袖而去。

    沈熙咬著雞爪，說：“沈女士，你要是早點這么說，從小到大我得多吃多少東西啊?！?/br>
    沈女士：“……行了啊你，吃都堵不上你的嘴?！?/br>
    姜翊埋頭吃吃吃，連心里的難過都顧不上了，大人吵架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其實他讓沈爸爸說幾句也沒關系的，從小到大，比這更過分的話他不知道聽了多少，每次都是沈熙站出來維護他……難怪沈熙會覺得他還是當年那個小孩子。

    姜翊想，他要讓沈熙真正看見他長大的樣子，只有這樣他在沈熙心里才不會永遠是個沒用的小孩兒。

    吃過飯，沈女士堅持讓二人留下來住一晚。

    沈女士還打開了電視。

    沈熙：“……你讓我們留下來就是為了看這？”

    沈女士道：“你這語氣是怎么回事？這是小翊的演唱會！開演唱會的時候我工作忙沒能去，你呢？你的工作那么清閑，居然都沒有去現場，你這個做jiejie的真失敗?！?/br>
    沈熙一邊吃西瓜，一邊說：“……行吧?！?/br>
    姜翊悄悄地用余光看沈熙的表情，還好，沈熙沒有放下手機，也把目光落在了電視上，和沈姨一起看他和隊友一起在臺上又唱又跳，播到的時候，姜翊忍不住屏住呼吸，沈熙現在一定知道這首歌是為她寫的，他怕沈熙反感，又怕她無動于衷，心情糾結，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沈熙看都不看他，說：“你看我干什么，是不是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表現我一般？”

    不等姜翊說話，沈女士出聲訓斥沈熙幾句，又問姜翊：“小翊，你的表現這么好，那接下來是不是有很多工作安排？是不是要和別的藝人一樣去拍戲？我記得你還錄了幾個綜藝節目，是不是？有人和我提起過，說你現在很有人氣的，好多人都喜歡你?！?/br>
    姜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公司有在做這方面的打算，可是我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員，對演戲沒什么了解，所以現在還在考慮這件事，如果確定要去的話，我可能就要去上一些專業的表演老師的課?！?/br>
    沈女士道：“你自己想明白了就行，有什么不確定的就問你姐，她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時間比你長，行業的一些規則也比你更了解。我看你也不一定非得去拍戲，那么多人罵也不是鬧著玩兒呢，你看你從小到大有幾個人對你說過一句重話，要是在水平還不夠的時候去拍戲，看的人多了，有人說不好聽的，你肯定心情不好?！?/br>
    姜翊一邊附和沈女士的話，一邊去看沈熙。

    要怎么做，才能讓沈熙對他改觀呢？

    沈熙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拿起手機不知道和誰在聊微信，姜翊都聽見提示音了，是衛達還是還是安德烈？或者是另一個他不知道的男人？姜翊覺得口中發苦，可他無計可施，現在，他還只是沈熙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