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飯局風波之后，孫姓領導不僅沒有為難姜翊所在的男子偶像組合，反而還對他們大開綠燈，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們擁有所有不該擁有的特權，這讓姜翊隱隱約約地認識到這些能在宦海沉浮多年而不被清洗掉的高位者有多么可怕，這位領導甚至真的和他所在的經紀公司要了幾張他的簽名照，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送給女兒，姜翊都覺得毛骨悚然。

    Adam撥了撥垂下來的劉海，哼笑道：“當權者鄙，不僅目光短淺，還奴性深重，說不定丫現在還想著怎么討好你呢?！?/br>
    姜翊奇怪地看著他：“你真的是在美國長大的嗎？”

    Adam說：“李宗吾的哪都有賣的?！?/br>
    組合要上的節目很多，姜翊忙得昏天黑地，這時已經很少有人去在意他先前大學offer的風波，比起那個offer，粉絲和路人們更在乎他在舞臺上的表現和作品的實績，當他的專輯銷量在榜單上節節攀升時，鋪天蓋地的贊美和謾罵一起到來，仿佛波濤洶涌的汪洋，能讓他的船更高，也隨時都有可能掀起巨大的浪花把他打入海底。

    姜翊所發布的專輯熱度不斷上升，錄制的綜藝節目播出后也帶來收視率高潮，關注他的人越來越多，善意的或者惡意的，喜歡的或者厭惡的，期盼他越來越好的或者想看他跌落崖底的熱鬧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有心那就和顯微鏡沒什么區別，有博主扒出當初在酒吧門口和俄羅斯模特安德烈廝打在一起的就是如今風頭正盛的愛豆姜翊。

    經紀人不敢罵他，指著他隊友的鼻子破口大罵，把那個性格內向的隊員罵得滿臉通紅，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姜翊攔住經紀人：“這是我犯的錯誤，和他沒有關系，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擔，我可以道歉?！?/br>
    經紀人怒火沖天地道：“說話之前自己先在腦子里想一想好不好？你承擔？你要怎么承擔？這么多節目，這么大的投入，都要打水漂嗎？你不在乎這點錢，可這是多少人吃飯的營生！你想害得我們都上大街討飯吃嗎？”

    姜翊自知理虧。

    還沒等事件進一步發酵，安德烈就主動出來辟謠，真摯地道：“我想那天的事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我不得不告訴大家現在網絡上流傳的說法是錯誤的，我和姜翊先生沒有見過面，希望將來能有機會合作。除此之外，我也已經和當初事件的另一方達成了和解，誤會已經解除，希望大家不要再多想，謝謝?！?/br>
    絕大多數人都相信了安德烈的說法，可也有一小部分人覺得安德烈出來發表聲明的時機太過巧妙，說的話也過于一板一眼，按理說這件事還沒有鬧到沸沸揚揚的地步，安德烈又已經去了巴黎，遠在歐洲，怎么可能對國內娛樂圈的情況這么了解，除非有人特意去找了他，讓他給姜翊圓場。

    懷疑論者當然掀不起浪花。

    姜翊拿下一個奢侈品品牌的代言，為該品牌拍的宣傳照片出圈，吸粉無數。

    出席完活動后，有雜志采訪。

    記者：“請問你接下來有什么工作安排呢？”

    姜翊：“十二月我們組合有一個巡回演唱會，現在整個組合都在用心準備，接下來我不會再上太多綜藝或者是其他節目，我希望能用更多的時間來準備演唱會，為觀眾帶來更好的現場體驗?！?/br>
    記者：“演唱會上，你會唱那首嗎？因為很多粉絲朋友都給我們留言說想聽你唱這首歌?！?/br>
    姜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會的，這次我們會用一種全新的方式來演繹，不再只是個人的solo，也會增加一些新的元素，我現在只能說希望到時候大家能喜歡?！?/br>
    記者問了一大堆工作相關的問題，最后話鋒一轉，問：“我不知道你平時有沒有看網上一些博主剪輯的視頻和他們所做的分析，網友認為你當初在決賽的舞臺上唱這首歌的時候和平時很不一樣，比所有的版本都有感情。之前采訪的時候，你也說你喜歡能讓你安心的女生，那粉絲朋友們都很關心，決賽場上，你是為誰唱的歌？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記者的語氣有多溫柔，這個問題就有多兇險。

    姜翊低頭笑了笑，抬起頭時，記者微微一怔。

    “我以前說過，這首歌的歌詞是為我自己寫的?！?/br>
    這句話簡直就是正面承認了他真的有喜歡的人，這對一個選秀出身的、還沒有在娛樂圈站穩腳跟的愛豆來說可謂滅頂之災，可他不想欺騙自己的粉絲，也不想欺騙他自己，他能做的是用自己的努力為粉絲呈現精彩的舞臺精彩的表演，而不能做她們羅曼蒂克的情感寄托對象。

    采訪播出時沒有這一段。

    經紀人苦口婆心地勸道：“這事兒你說出去有什么意義嗎？你以為你的粉絲真的把你當成她們的男朋友了？別鬧了，你對她們來說只是一個符號，一個象征，一個能讓她們狂歡的對象。你以為她們不知道你在鏡頭前表現出來的樣子不是你真正的樣子嗎？可沒有人關心的，人們只想看自己想看見的，沒人需要真相，你要做的就是朝著鏡頭表演，滿足她們的想象，如果你真的為你的粉絲好，真的希望她們開心，那你就聽我的，明白嗎？”

    姜翊不明白。

    他抓著沈熙的手指在手里玩兒。

    沈熙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會客廳的投影屏幕正播放林正英的鬼片，妝容妖冶的日本女術士正和林正英斗法。

    姜翊不敢一個人看，一定要拉著她，可她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要她說還不如看德州電鋸殺人狂。沈熙弄的她手有點癢，還可以忍受，她沒把手收回來，現在姜翊比過去更粘人了，也許這是一件好事。

    “經紀公司比你有經驗，他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沒必要想這些?！?/br>
    姜翊嘟嘟囔囔道：“我還以為你會說讓我按照我的心意做事，你不是說不讓我受委屈嗎，可我現在覺得自己就受委屈了?！?/br>
    他不自覺地舔了一下嘴唇，把頭往后，靠在沙發上，眼睛去看沈熙，“姐，你不想知道嗎？”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歡的那個人究竟是誰?！?/br>
    沈熙的手放在他的肩頸處，姜翊能在競爭激烈的選秀節目中脫穎而出，靠的當然不止是長相和才華，他的身材也很不錯，手一放上去就能摸到鎖骨，但又不像模特那么干巴巴的，摸起來手感不錯。她從邊緣摸到姜翊的喉嚨，指腹輕輕地落在他的喉結上，感受著姜翊不自覺地吞咽。

    沈熙收回手。

    姜翊動了動。

    沈熙拍了下他的后腦勺：“餓了，去做飯?！?/br>
    姜翊有點委屈，說：“姐！”

    沈熙淡淡道：“少年情懷總是詩，喜歡誰是你的自由，就算我是你姐也不能干涉。但我要告訴你，初戀往往是沒有好結果的，更何況你還是暗戀，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浪費時間在投資回報率這么渺茫的事上，及時止損，比什么都強?！?/br>
    姜翊咬咬牙，反駁道：“你怎么知道投資回報率渺茫呢？也許她只是不知道我喜歡她，如果知道了還不一定有多高興。我也沒有很差啊，我又高又帥又會唱歌會跳舞會賺錢還會哄人開心，我怎么就渺茫了？再說了，現在不都流行年下嗎？我這可是法律允許范圍內最年下的年下了?！?/br>
    沈熙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姜翊，作為你的jiejie，我不想看著你受傷?！?/br>
    她明明上一刻還說讓姜翊去做飯，說自己餓了，可還沒等姜翊回過神來，她就換了身衣服離開了家，說是臨時有個飯局要去。

    沈熙憤懣地趴在她原先躺過的沙發上，把臉埋在抱枕里大叫。

    等等。

    他一下子坐起來。

    他是不是，自爆了？

    他想啊，想啊，想啊，在心里反反覆覆地琢磨沈熙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想了很久很久，終于不得不絕望地承認，他真的狼人自爆了，沈熙看出了他的心思，也給出了回應，那就是投資期回報率渺茫，讓他盡早止損。

    “作為你的jiejie，我不想看著你受傷?！?/br>
    姜翊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只能用癡心妄想來形容，可當真正的被拒絕的時候，還是覺得心里空蕩蕩的。沈熙是什么時候看出他的心思的？是他說的那些話太明顯了嗎？那她是不是也覺得他口口聲聲說的那些“優點”很可笑？他真的變成了一只孔雀，明明想要朝著沈熙開屏，卻讓她看到了自己光禿禿的丑陋屁股。

    他寧愿當初自己沒有被接到沈家。

    如果他們認識的時候，他不是一個成天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屁孩，沈熙看他的眼光會不會不一樣？他們應該晚一點遇見的，應該在他最奪目最耀眼的時候，如果那天決賽的舞臺是他們的初遇，那該多好。

    他羨慕甚至嫉妒每一個成年之后再出現在沈熙生命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