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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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北方邊境捷報頻傳。魏軍雖然做不到勢如破竹殺進柯察可哈爾國,或者將柯察軍殺得片甲不留,但他們已經逐漸將戰線北移。 戰爭里,任何勝利的消息都是士兵們用血與rou堆砌而來的。一將功成萬骨枯,一些人帶著榮光與傷痕返回故鄉,一些人永遠留在了某年某月的陌生之地。尸骸無數,遍地荒涼,無人鐫刻墓碑。 當然,這也是龍太尉洞悉戰況指揮有方的結果。楚元汀和申玥既在最前線拼殺,也時常提醒龍太尉。龍太尉是一個善于聽取意見的人,他在不同意見中往往能發現更好的思路。而他待下溫和,帶著的軍隊總是戰力高強。 申玥說:“我以前只知道師父武功蓋世,如今親眼見到他指揮作戰,才知道他為什么是大魏第一名將?!?/br> 楚元汀說:“師父老當益壯,還不知疲憊,打了這么久的仗,我都要累死了?!?/br> “最初看到有戰士陣亡,我為他的家人難過。時間久了,事情看多了,我都覺得自己愈發冷血無情,不像個人了?!?/br> “你都不是人了,那誰還是人?但愿戰事早點結束,活著的人還能回去和親人團聚?!?/br> “也有可能,他活著回去了,但是家人餓死了、病死了或者被敵軍殺死了?!?/br> “生死無常,誰又能料到?!?/br> “我好想君先生,還有meimei。你呢?你想自己的家人嗎?” “有一個人我本來是該想的,但她也是我絕對不該想的?!?/br> “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長著一雙眼睛才能看到別人,不是嗎?”申玥當然知道楚元汀所言之人是誰。宮墻隔得再遠,只要楚元汀活著回去,他們還能有那么幾次相見的機會。 “是啊?!?/br> 而這個時候,柯察可哈爾國方面終于釋放魏國之前派出去的使節。他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被關了太久,連雙腿都不能自由行走。他看上去精神萎靡,話都不太愛說。按照他現在的狀態,回到魏國也只能致仕還鄉,靠著俸祿安度余生。 柯察可哈爾國派出的使節與魏國使節同路前行,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柯察人不講禮儀規矩,但是魏國不能不講。使節來往是好事,但是兩國王都路途遙遠,戰事依然在進行,一時半會兒大家也都不知道會有什么結果。 前線戰事膠著,柯察可哈爾國使節帶著魏國使節前往長安。他們一路上雖說快馬加鞭,但終究沒辦法走得像傳戰報那么快。再加上魏國之前的使節身體不好,偶爾還要為他停下來休整一番。當然,柯察可哈爾那邊根本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反正仗都打了那么久了。 前線還在打,只是上面態度變得曖昧。這一天,楚元汀和申玥披甲上陣,奮勇殺敵。刀戟拼殺,戰馬嘶鳴,有的人勇往直前,有的人成了馬下亡魂??虏烊藬[陣,前方用盾牌擋住,后方開始放箭。 “申弟,小心!”楚元汀見勢不妙,指揮這邊先行后撤。 申玥沒有注意到,胸膛中了兩箭,當場從馬上摔了下來。楚元汀下馬,一邊揮刀擋箭,一邊把申玥扶上自己的馬。申玥感受到箭傷很深,他現在痛得幾乎要失去意識。楚元汀一邊保護申玥,一邊指揮撤退。 回到營地,軍醫為申玥處理傷口和包扎,楚元汀一直在旁邊照顧。這時候,龍太尉過來探望:“師父,是我大意了,才中了柯察人的埋伏?!?/br> “元汀,兵不厭詐,這不是你的錯。阿玥怎么樣了?”龍太尉說。 “軍醫說情況很危險?!?/br> “阿玥是習武之人,身子比一般人強健,你不用過度擔心?!?/br> “是?!背】粗戢h失去意識的模樣,心也跟著一同痛苦。 這幾天,不知怎地,兩軍仿佛約定好了一樣,在各自的營地休整,并沒有誰主動出擊。但申玥的傷口并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而是日益惡化,申玥高燒不退,楚元汀換了多少冷水帕也沒有用。 “楚副將休息一會兒吧,讓卑職來照顧申少尉?!背‰S行的副官說。 “不用了?!背≌f。 “楚副將不眠不休,連飯都不好好吃,如果柯察人搞奇襲,大家到時候又該怎么辦???” “拿過去,再打一盆新的水來?!?/br> 申玥燒得意識混亂,什么情景都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說:“渴,水……”楚元汀俯身側耳,聽清楚后趕緊倒了一小杯水過去。 楚元汀把水遞到他嘴邊,他喝了一小口,又不喝了,他說:“先生,我好想見先生……” “申弟,你要醒過來,然后才能回去見君先生?!?/br> “楚兄,我胸口好疼……” “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楚元汀與申玥情同兄弟,見申玥這樣痛苦,他甚至希望受傷的人是自己。作為兄長,他失職了,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弟弟。 “楚兄回去之后,幫我告訴先生,我對不住他,不能信守諾言陪在他身邊了……” “不,你要自己回去,你們有什么話就當面講,我不要當傳話筒,你醒醒 好不好……”楚元汀自然是焦急萬分,他生怕申玥醒不過來,而現在只是回光返照。 “我最在意的人是先生,幫我告訴……”申玥走的時候,甚至還沒來得及閉上了眼睛,他手里握著的錦囊掉了出來……里面的一顆海紅豆抖了出來,在地面上滾來滾去。 “申弟!”楚元汀他闔上申玥的眼睛,抱著他的尸體痛哭流涕,悲傷萬分。手下幫他撿起了海紅豆,裝進錦囊里,然后放在了楚元汀手邊,站在一邊,不再言語。 這時候,龍太尉過來,手里拿著長安快馬加鞭傳來的陛下的親筆諭旨,玉帛上還加蓋了璽印,他說:“兩國講和,陛下已經下旨讓我們班師回朝?!?/br> “如果再早幾天,申弟就……”楚元汀帶著哭腔,滿臉淚痕,看上去十分狼狽。 “人死不能復生,我們把他帶回長安收葬吧?!?/br> “師父……” “元汀,阿玥是我的徒弟,就跟我的親兒子一樣,我怎么可能不傷心呢?” 在昭陽殿,云兒急匆匆跑過來,她說:“蕭婕妤,陛下已經下詔讓龍太尉他們班師回朝了!” “當真?”蕭玉襄說。 “是啊,楚副將很快就會跟著回來的?!?/br> “他們真的講和了,終于不打仗了?!?/br> “柯察可哈爾國那邊也會同時撤軍。陛下很高興,還要再招待柯察使節十天?!?/br> “真好?!笔捰裣宀畔胝酒饋?,結果因為太激動摔了一跤。她的產期本來就要到了,心情激動之下,她的孩子比預計中稍微早了十來天出生。 這一次,她生下了皇子。蕭玉襄生過一次,但生孩子永遠都是極其痛苦的,聽到嬰兒哭聲的時候就累暈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蕭玉襄第一眼就看到了賀蘭明夜。她想,自己生了多久,賀蘭明夜就守了多久,見是兒子,還留在殿里等自己醒來。 賀蘭明夜看她的眼神那么深,蕭玉襄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也許,這個男人是喜歡她的。但她早就感受到,賀蘭明夜似乎不喜歡宮里的任何人,無論是自己,還是邊美人,又或是近日得寵的符才人。 賀蘭明夜讓奶娘把孩子抱過來,他說:“辛苦你了?!?/br> 蕭玉襄沒有力氣看孩子,還是懶懶地躺著。賀蘭明夜說:“我早就想好了皇子的名字——賀蘭興。他一定能振興天下!” “好名字?!?/br> “從今天起,你不是蕭婕妤,而是蕭貴妃。貴妃,好好休息?!?/br> 兩國停戰講和,又加上皇長子出世,可以說是大魏皇室雙喜臨門。賀蘭明夜覺得天空中所有的陰霾都散去了。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個叫申玥的少年沒有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