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爺子究竟是吃了什么藥，大家當然是心知肚明，但是沒有一個人敢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因為大家似乎都覺得，一旦說出來的話，很多事情就要暴露在太陽底下了。

    沉不住氣的為首的男人，沖上來對著陸慈予就是一個耳光，“臭不要臉的小浪蹄子，害死了我爹爹，還有臉在這里說這種話，我今天就讓你給他償命！”

    他說著，抓住陸慈予的脖頸就想要扯住他往墻上撞，見他這樣暴虐，不少人嚇了一跳，慌亂當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顧二爺還沒回來，他要是死了怎么交代……”

    顧二爺，顧程霜……陸慈予心頭暮然一痛。

    原本他說出這種話來，是想要激怒他們，給自己一個了斷，但是……他怎么忘了自己原本想要做什么呢？

    他明明是想要，再見一見顧程霜的啊。

    他突然見冷靜了下來，伸出手去，抓住那個男人的胳臂，“我要是死了，連個替罪羊都沒有了，顧程霜什么性格想必你們都知道吧，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的人，可不會是我。畢竟……我只是個死人?！?/br>
    那個男人憤恨地瞪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像是突然間泄氣了一般，把他松開了。陸慈予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顫抖，原來他也是覺得害怕的。

    “把他關起來，去通知顧二爺回來奔喪?！?/br>
    顧程霜不在家，這個男人便是當家主管，想來和顧程霜不屬于同一陣營，話語之間對顧程霜都是滿滿的不服氣，陸慈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忍不住有些想笑。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跳梁小丑罷了。

    ——

    陸慈予被關在了祠堂里。顧老太爺子的身后事準備的很快，快到簡直也可以說是有些潦草。沒有幾個人真的會為了顧老太爺子的死而難過，這個人欺男霸女，仗著權勢無惡不作，大家恨他還來不及，但是恨歸恨，順從也仍舊是順從。

    陸慈予被餓得眼冒金星，一天過去，也只有個善良的婆子給他打了一碗水，他什么都沒有吃，跪在蒲團上，膝蓋都已經疼的毫無知覺了。但他就那樣沉默屈辱的跪在那里，等待著顧程霜回來。

    祠堂外面鬧哄哄的，大家似乎是覺得沾染死氣不吉利，誰也不愿進祠堂來，陸慈予能夠聽見他們爭論些什么。

    “這家產我們現如今就應該分了，如果等顧程霜回來，我們可能一個子兒都撈不到?！?/br>
    “你想分家大可以試試，看你能不能差遣的動這府里上上下下?！?/br>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他娘的就是顧程霜的一條走狗?！?/br>
    “那你連條狗都不如?！?/br>
    “哎哎哎，別吵了，你們愛怎么分怎么分，那個小美人兒可要留給我?！?/br>
    “不行，那必須留給我，我還沒見過雙性人是什么樣子的呢，沒成想竟然如此標志可人?！?/br>
    “……”

    “……”

    陸慈予只覺得悲涼可笑，顧老太爺子鬧哄哄風光了一輩子，現在所有人都只是考慮著，要怎么把他的家產分了，怎么使得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倘若這人真的在天有靈，會不會也有一絲一毫的后悔呢？

    轉念一想，陸慈予又覺得自己這種多管閑事的想法十分的好笑，人家究竟會不會后悔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分明已經事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非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傳給顧二爺的書信到了晚上才有了回復，信上只是簡簡單單的寫了個“我明日回去”，上午打了陸慈予幾巴掌的那個人，拿著那張紙條扔在陸慈予臉上，嘲諷道：“看到了沒有，你的情郎要回來了，你猜猜他知道你變成了他的小媽，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陸慈予像是完全沒聽見一樣，直愣愣地跪在那里，一言不發。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像是被雪壓著的青松，寧折不彎。

    那個人估計是原本想要看一看陸慈予的窘態，但是讓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沒有，這個美人兒就像是沒有靈魂的瓷娃娃，看得讓人心煩。他自討了個沒趣兒，撿起那張紙，便走了出去，徑直離開了。

    陸慈予這才抬起頭來，巴掌大的臉上滿是淚痕。

    顧二爺，顧程霜，他的顧郎……如今兩個人應該如何相見，又是要如何執手難言？

    自己會不會被他厭棄，還是誰直接被漠視？

    陸慈予渾身都沒了力氣，他的膝蓋疼的五臟六腑都跟著難受，胃里因為太久沒有進食，攪得發疼，讓他一陣一陣的眼冒金星。

    再見一次顧程霜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

    顧程霜是在第二天晚上才回來的，剛一進了顧家的大門，他渾身尚且裹挾著外面的風雨冷氣，大家已經許久沒見過顧二爺了，敬畏也有，恐懼也有，一時之間大家都沒有反應沒有動作。

    顧程霜喘了一口氣，冷聲問道：“顧老爺子安置在那里了？”

    他從來不叫父親，他從來不認那個欺男霸女的人當父親。

    主持了一天家事的顧三爺，雖然對顧程霜有些本能的畏懼，還是站起身來，陰陽怪氣地說道：“在祠堂呢，那里害還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br>
    原本快要走出去的男人停住了腳步，回過身來問道：“什么驚喜？”

    顧三爺笑了起來，“是你從前的那個小情郎呢?！?/br>
    男人rou眼可見的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的問道：“哦？陸慈予？”

    “就是他呢，你快去看看，不過你可是要叫他一聲小媽了，千萬尊重一點兒呢?！?/br>
    男人的腳步沒有停頓，徑直走了出去。顧三爺饒有興味的看著顧程霜的背影，眼神當中流露出一點兒惡毒的情緒。

    昔日情人，如今變成了這樣的關系，實在是有趣有趣，也不知道這個向來冷面冷清的男人，準備要怎么做呢，畢竟那個人，現如今……說不定讓大名鼎鼎的顧二爺又愛又恨呢。

    真是一出有趣的好戲啊。

    不看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