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這般教訓，后面程錦之對宮規禮儀的學習萬分小心刻苦，好多次連嬤嬤都看出他實在是勉強，說要找個太醫來給他看看，程錦之都是連連拒絕，再是如何也不敢懈怠，教引嬤嬤好歹沒有再皺過眉頭。

    規矩學得不錯，程錦之卻是累得每日沾床便睡，就算是心中仍舊惶恐忐忑，但疲倦卻深深蓋過這些，只是偶然在夢中夢到從前，無限回憶。

    白日里，他是聽話的，卻也變得越加怯懦，別人問話他細細回答，聲音不敢太大，別人站著他不敢坐，即便那些才是真正的奴才，別人多看他一眼他就以為自己做得不好，從而不安一整天。

    皇宮真的是個很恐怖的地方，不過幾日而已，他變得畏縮，沉默，自閉。

    看到劉公公程錦之依然會害怕，但是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明顯的惶恐，只是小小的發抖，表面上看著還是很漂亮的孩子。

    下午，教引嬤嬤還沒走，程錦之站著聽她的訓誡教導。

    “大皇子是金尊玉貴的人，你過去要小心侍奉，出不得一點差錯，殿下是主子，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在殿下面前就是奴才，殿下隨便皺一下眉都能要了你的命……”

    程錦之細細記著每一句，大皇子這三個字對他來說萬分沉重——若非大皇子，他現在也不會身處皇宮煉獄。

    如今又聽得多了，程錦之對于他們口中的大皇子心里有些抵觸，甚至也開始害怕——他不敢怨不敢恨，只能怕。

    教引嬤嬤的話忽然停了，接著劉公公的聲音就響起，程錦之后背一僵。

    “聽說程小公子最近規矩學得不錯？”

    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程錦之最近確實表現很好，教引嬤嬤便夸了幾句，末了一句：“小公子懂事，又聰明，肯學自然是學得好的?！?/br>
    “看來那日倒是訓對了，不聽話，抽兩鞭子，現在聽話多了?！本従弿拈T口走進去，程錦之背對著門口，劉公公一步步靠近，聲音越來越近。

    那天的事程錦之不敢再回想，他腦中瞬間空白，還是耳邊的一個聲音把他神智拉回。

    “長得這么漂亮的孩子，自然也是聰明的，學點規矩而已，也不難?！眲⒐驼驹诔体\之身邊，十分嘉許的看著低著頭的他，慢慢走到程錦之正前，伸手當著教引嬤嬤的面碰了碰程錦之的手背，夸贊道，“聽話就好，小公子是個好孩子?！?/br>
    嬤嬤沒有看出什么異常，也沒有看到程錦之細細的顫抖，在她看來程錦之就是這樣，見人都內向膽小的，很正常。

    那之后，劉公公總是會在白日里過來，看著教引嬤嬤教導程錦之，程錦之越加如履薄冰，也沒出什么差錯，劉公公便會像那天一樣，像夸獎聽話的孩子一樣夸贊他。

    但是他的每一句話，程錦之從來都不敢真的當做夸贊，只會讓他再次想到到棲梧宮的第一個夜晚，昏暗光線下那張堆砌著皺紋的臉，惡心的笑。

    終于到了去宣陽宮的日子。

    在所有人看來，這是程錦之終究必須走上的路，也是他入宮的價值。

    皇后對他費了那么些心思，不就是要把他送到大皇子身邊伺候嗎？

    程錦之不知道這對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去哪都一樣，總歸是走不出這皇宮的。

    不過他雖然對大皇子沒什么期盼，但是想到能離開棲梧宮，興許不用在見到劉公公，心里也到底還是有些波動的——他還有一絲希望沒死，希望到了宣陽宮，能遠離劉公公。

    現在在這皇宮里，他最怕的人就是劉公公，一想到那張臉他都會覺得心里發怵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