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盂蘭盆夜-忘情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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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盂蘭盆夜-忘情之夜 昭和二十六年的八月里,十七號的下午,金鐘勛回到小屋之中,今天是盂蘭盆節,所以這一天杜鵑餐廳只開到中午,下午三點以后餐館關門,全體放假,回到家中剛剛三點四十多一點,正是盛夏午后最美好的時候。 推開門來進入庭院,園中一片安靜,入耳只有幾聲蟋蟀的鳴叫,反而更增寧靜,外面其實是很熱鬧的,許多人在準備晚間過節的布置,如今日本經濟恢復,盂蘭盆節也重新隆重起來,到如今經濟復蘇已經有一年時間,雖然沒有完全達到戰前鼎盛的時代,然而前景可期,人們的心中也都是喜氣洋洋,格外有心情妝點這個朝鮮戰爭一周年的好時光,從外面踏入這片庭園,便瞬間仿佛是兩個世界,如同電影鏡頭切換一般。 金鐘勛走到廊下,只見千代夫人在那里悠然擺著黑白棋局,川口忍坐在一旁,緊緊按著手里的貓,給他掐在懷里的槿姬轉過頭來,一臉“人世艱辛”的無奈。 金鐘勛一看川口忍的面色,便知道他心情有些不太好,這可是很罕見的情況,自從韓戰爆發,川口忍愈發大顯身手,走路如同風一般,兩只眼睛金光閃閃,反射的都是洋元,從前他趁著日本經濟崩潰的危機,雖然也是上下其手,狠狠撈錢,然而那個時候畢竟日本的財富池塘已經接近枯竭,縱然算是站在食物鏈的中游,但因為總體量不過如此,所以也沒有太過意興勃發,如今卻不一樣了,美軍大量人力物力投入朝鮮戰場,日本的經濟也如同一個一潭死水的池塘,忽然間打開渠口,流向寬闊的海洋,池塘里只能生長鯉魚,海洋里便可以容納鯨魚了。 所以這一年來川口忍簡直可以說平步青云,過得非常之爽,未來的計劃也多得很,哪知忽然間卻面色不豫,端坐在那里如同雕像,仿佛有誰欠了他的錢一般。 于是金鐘勛笑了一笑,坐在他的旁邊,安慰道:“雖然自從七月的時候,中國就說要與美國停戰,不過那邊仍然很緊張,就好像各幫派談判一樣,談得成談不成也很難說,萬一再重新開戰呢?這韓戰的生意還可以繼續做下去?!?/br> 川口忍搖了搖頭:“我倒不是為了這個,只是一想到那鶴田浩二,便感覺心頭一陣起火,前幾天我特意去拜訪他的經紀人,哪知那個兼松廉吉卻不肯答應讓鶴田在川口組的興行部演出,難道他沒有感受到我們的善意嗎?居然這樣地拒絕我們,雖然是兼松出面推辭,然而我知道鶴田一定也是這個意思,真的是太過目中無人?!?/br> 金鐘勛這才記起,前幾天川口忍剛剛從東京回來,也曾經提起過去了東映攝影所,有一點小小的波折,本來以為事情便這樣過去,哪知他竟然一直記在心里,金鐘勛這幾年來對川口忍也了解了許多,川口忍絕不是個云淡風輕的人,雖然一方面表現出恢弘大度,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不能容忍失敗,如今他正處于一個急速的上升期,鶴田浩二的拒絕對于他來講,可能就格外難以忍受。 于是金鐘勛便勸道:“他不肯便不肯吧,畢竟還有那么多有名望的藝人歌手,何必一定要鶴田?” 川口忍微微冷笑:“鶴田是很有名氣,然而我希望他能與我合作,還不僅是看重他眼前的名望,名人固然要盯緊,但是更有意義的是發掘新人,并通過努力使她們成為名人,所以我對兼松提出的請求是,‘兼松??!把鶴田浩二與美空云雀編排成搭檔吧?’然而兼松卻說,鶴田未來一年的行程安排已滿,以此拒絕了我,其實就算是已經排定了的計劃,難道不可以更改嗎?不可以抽一點時間與美空合作嗎?明明是因為我們極道的名聲,因此很怕受到玷污?!?/br> 千代夫人一枚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那么川口君打算怎樣做呢?” 川口忍沉聲道:“我一定要讓他們兩個人見識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極道,川口組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單純靠著文質彬彬的談判得來?!贝诮M的成就啊,不能細說。 金鐘勛頓時一皺眉,川口忍前面說要提攜新人,確實是很有遠見的,簡直不像一個極道的親分,而好像企業家一般了,然而后面便說到要動武,果然無論怎樣的目光長遠,也改變不了本色。 “你又何苦如此?雖然鶴田或許有所誤解,不過慢慢與他交往,有一天他自然會與你成為朋友?!?/br> 川口忍張口剛要說些什么,卻聽懷中激烈的“咪”的一聲叫,槿姬實在忍無可忍,兩只前爪扒著他的手臂,后腿狠命一蹬,跳到了臺板上,向遠處逃竄而去,奔跑的時候還帶翻了川口忍的茶碗,只聽嘩啦一聲響,茶碗傾覆,茶水灑滿臺板。 川口忍望著槿姬一溜煙的身影,面部表情終于放松了下來,微微一笑,道:“槿姬方才是想說什么呢?” 千代夫人淡淡地說:“它要說的是,‘做去吧,宙斯,但我等眾神絕不會一致贊同’?!?/br> 這時三浦和夫送了切好的西瓜上來,聽了千代夫人這樣一句很不可解的話,登時楞了一下,悄悄地問金鐘勛:“金君,夫人這幾天在讀什么書?” 金鐘勛掐了掐額角:“好像是一本希臘的書,叫做的?!?/br> 三浦和夫:原來是希臘眾神。 川口忍緊抿了一下嘴唇,道:“夫人,不要因為你很喜歡鶴田,便如此為他著想,不給他一點厲害瞧瞧,世人都會看輕我們川口組?!?/br> “弗朗西斯卡的鐘”啊,從那以后鶴田便是“青春三羽烏”之一,這個人確實不錯,美得十分高雅,正對龜野千代的品味,然而喜愛是喜愛,生意是生意。 龜野千代面上平靜如水,半點不起波瀾的,又落下一枚棋子,氣定神閑地回應道:“這與我是否喜歡他無關,時代的風向已經開始轉變,現在川口組要做的是洗刷自己之前的形象,盡力擺脫極道的面孔,淡化暴力團的色彩,在這種時候,不能夠因為這一點小事便破壞之前的努力?!?/br> 川口忍兩眼定定地望著櫻花樹,默默響了片刻,道:“這件事我自會考慮?!?/br> 三浦和夫扯著自己的耳朵,道:“大哥,夫人,快來吃瓜吧,剛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又涼又甜,金君,這一塊給你?!?/br> 龜野千代拿了一片西瓜,放在嘴邊之前先問了一句:“佛前供過了么?” 三浦和夫點了點頭:“已經供奉了?!逼綍r倒也罷了,盂蘭盆節的時候是一定要注重祭供的。 盂蘭盆節日里,全天都要吃素,因此這一天晚上,四個人吃的便是素面,而且還是加的冷湯,暑熱的傍晚吃這樣一碗冷素面,也是很清爽的,而且雖然是素面,卻并不寡淡,里面放了冬菇、昆布、黃瓜,灑了白芝麻,那湯汁還是柴魚片與秋葵煨出來的,非常鮮美,旁邊還有一碟炸豆腐作為小菜,因此一碗面和一碟小菜吃過之后,也是很滿足的。 飯后大家休息了一下,坐在那里喝茶談天,到了八點多一點的時候,夜色已經完全深沉下來,千代夫人將佛前的清水換過,取出四盞燈籠,每個人拿了一盞,關好了門便出來到附近的水邊,將燃著小蠟燭的燈籠放進溪流中,看著那橙紅色光暈的燈籠隨水漸漸飄走。 有許多人在這里放燈籠,遠遠望去只見一條明明滅滅的燈籠的長河逐漸遠去,仿佛一直流向這娑婆世界的彼岸,這燈籠寄托著人們對于逝去親人的思念,死亡是一個巨大的不幸,然而在生者,卻也有著綿綿不絕的哀思與隱痛,一年之中終究有一個日子,可以讓人表達這種情感。 川口忍放出了自己的燈,蹲在岸邊看了一會兒,便伸手拉住金鐘勛那一只給和服衣袖遮住的手腕,說道:“鐘勛,我們過去公園那邊跳舞吧?!?/br> 金鐘勛一笑:“可是我不會跳舞呵?!?/br> 川口忍笑道:“很簡單的,跟著大家學一學便會了,戰后首個如此熱鬧的盂蘭盆節,怎么可以不去參加盆踴呢?” 街邊公園廣場上,空中掛著數百盞燈籠,許多籠面上還寫著人的名字,看上去仿佛靠近地面的銀河,一群人擠在場地上,正隨著音樂翩翩起舞,川口忍很快便摸到了門道:“是這樣,左前一步,右前一步,左邊退一步,然后繼續……” 這時旁邊的一位阿嬤很熱心地來教:“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啊,手要張開來,鏘鏘!” 金鐘勛本來是很有些窘的,然而音樂聲十分歡快,周圍的氣氛又非常熱烈,因此不知不覺間便放開了手腳,雖然左腿有些不便,卻居然也跳得有模有樣。 一直跳到將近十點的時候,也已經深了,人們漸漸散去,川口忍與金鐘勛也相攜著往回走,經過路邊的食攤,川口忍說道:“有點餓了,要不要買紅豆團子來吃?” 金鐘勛道:“好啊?!北闳〕鲥X袋。 川口忍已經付了錢,拿過兩枚果子,一枚遞給金鐘勛,金鐘勛一只手接過紅豆糕團子,另一只手把自己那一份錢遞給川口忍,川口忍笑了一笑,將錢收在口袋里。 金鐘勛咬了一口豆餡團子,赤小豆的餡料又細又甜,面皮也非常柔軟,又有彈性,這種糯米紅豆的和果子,金鐘勛也很是愛吃,日本人是把茶點做到了極致,這是最簡單的紅豆糕團,很是樸素的了,有的時候千代夫人買回來的很精致的和果子,簡直不像是食物,仿佛就應該是擺在那里用來觀賞,在這樣盂蘭盆節的夜晚,舞蹈會散去的時候,金鐘勛覺得還是這樣簡單一些的糕團比較切合眼前的氣氛。 嚼著口中的團子,金鐘勛含笑望著川口忍,說了一聲:“很甜?!?/br> 川口忍抿嘴笑著,目光籠罩在金鐘勛的身上,明亮的月光之下,兩個人便這樣并肩一路走向小屋,盂蘭盆節能這樣收尾,實在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