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從昏迷中醒過來的這段時間，差不多都能算是三輩子沒能出門過了，雖然因為身體還沒恢復的緣故，在一些事情上還有些限制，但陸明彥還是玩得很高興。

    而得到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進展的回應的于景城，心情自然也不會差。

    然而，這一切當兩人在醫院樓下，恰好迎頭兜上了葉齊的時候，徹底地被破壞殆盡。

    略微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陸明彥望著在不遠處停下腳步的人，一時之間竟有點不確定，自己到底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而葉齊的視線，則落在了他肩上，在頭發剪短之后，越發明晃晃地昭顯著存在感的吻痕上。

    “需要我回避一下嗎？”最后還是于景城率先出聲，打破了這份沉默。尚且無法確定這兩個人之間，目前的關系到底如何，他不太敢輕易去觸碰陸明彥那還沒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底線。

    “不用，”陸明彥回過神來，側頭朝他笑了一下，“走吧?！?/br>
    于景城停頓了片刻，沒有多說什么，應了一聲之后，就直接推著人，從杵在前面的人邊上繞了過去。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阻止你和別人交往，”可就在兩人即將走入電梯的時候，一直抿著嘴唇的葉齊卻忽然開了口，稍顯沙啞的嗓音當中，帶著明顯的痛苦與忍耐，“但你這樣作踐自己有意思嗎？！”他轉過身，看向因為自己的話，而停下了腳步的兩個人，看向于景城的雙眼當中是認定了某些事情的尖銳，“這種人——”

    “葉齊，”出聲打斷了面前的人沒說完的話，陸明彥輕輕地嘆了口氣，平靜地開口，“你過來?！?/br>
    被陸明彥意料之外的態度弄得一愣，葉齊猶豫了一陣，才抬腳走到了他的面前。

    “低頭?！标懨鲝├^續提出要求。

    ——然后在面前的人照做的時候，抬起手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頰上，直將他的腦袋都打得往一邊側了過去。

    殷紅的掌印很快就在白皙的皮膚上顯現出來，陸明彥看著面前似乎有些沒回過神來的人，緩緩地收回手，從口中吐出的聲音冰冷到近乎生硬：“滾?！?/br>
    “走吧?！鄙焓执钌仙砗蟮娜送浦喴蔚氖?，他沒有再去看另一個人的表情。

    已經上去過一趟，又再次抵達一樓的電梯“?！币宦暿?，分有眼力地打開了門，載著走入的兩個人一層一層地往上攀升。

    “你真的……”好一會兒，陸明彥才吐出一口氣，輕笑著看向一直保持著安靜的人，“……什么都不問呢?！?/br>
    不管是他身上那明顯不可能是由自己弄出來的痕跡，還是剛剛被他扇了一巴掌的那個家伙。

    “如果你想說，”于景城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你會說的?！?/br>
    太過標準的回答，讓人找不到任何錯誤。

    陸明彥收回視線，伸手按下了電梯的關門按鈕，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樓層一點點地被合攏的金屬板阻隔。

    “你知道嗎，”他這么說道，“你很像我曾經認識的一個人?！?/br>
    “溫和，穩重，就好像不管我做出什么事，都總能無條件地包容，”只停頓了一瞬，就繼續說了下去的話語讓于景城剛剛揚起的笑容一僵，他略微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他沒有你這么小心翼翼?！?/br>
    會索取，會侵占，貪婪……也自私。

    “到了?！睕]有繼續在這上面說下去，陸明彥垂下眼，將目光從過分光潔的金屬門的倒影上移開。

    已經被允許使用的拐杖被交回了徐樂生的手中，于景城將陸明彥今天隨手買的一些小東西放下，道了別之后就離開了，沒有對他剛才在電梯里說的那些話，做出什么特別的回應。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兩人之間，那有些微妙的氣氛，徐樂生稍微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報告陸明彥出去的這段時間的事情：“葉齊先生來過了?！?/br>
    “我知道，”扶著床沿，只靠自己從輪椅上移到了床上，陸明彥笑了一下，“剛剛在樓下碰到了?！?/br>
    還給了他一巴掌。

    從剛剛于景城放到床頭的紙袋里，揀出了一顆糖，剝開糖紙放進嘴里，陸明彥沒有把后面半句話給說出來。

    但即便如此，剛才于景城的樣子，也能說明一定發生了什么。

    “你和葉齊……”徐樂生張開口，卻又像是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詢問，只說了個開頭就停了下來。

    這還是這個家伙，第一次試圖打聽陸明彥的私事。

    “他啊……”仰著頭稍微想了想，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么值得隱瞞的，陸明彥彎了彎眸子，“如果我說我變成現在這樣，有他一部分的功勞，你信嗎？”

    話雖這么說，但在踏空的那個時候——以及看清了那個人臉上表情的那一瞬間，他的心里也同樣是感到松了一口氣的。所以陸明彥并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在這一點上面責怪對方。

    “那你會原諒他嗎？”只是，大概在旁人看來，都不是這樣的吧。

    聽到徐樂生的問題，陸明彥怔了好半晌，才閉上眼睛，往后陷進柔軟的枕頭當中。

    “我并不在意傷害，”這句話才一說出口，他就意識到這種說法聽起來有點奇怪，“——我是說，不同的個體在相處的過程中，有些矛盾和傷害是避免不了的?！?/br>
    能夠接納并承受的，就切割掉自己的部分棱角，相互磨礪契合，無法接受的，就分開遠離——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這么一回事。

    “但是我討厭那種打著‘愛’的名號，卻絲毫不去顧慮對方心情的行為，”陸明彥停頓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很討厭?！?/br>
    “所以，我不覺得這件事需要說什么原諒不原諒的，”大抵是之前的事情的影響吧，他這會兒的話，似乎比平時要多了不少，“不過……”

    “沒錯，我不會和他復合，”陸明彥這么說道，“……如果你問的是這個的話?！?/br>
    “那你喜歡的人呢，”這些問題估計是在徐樂生的心里憋了很久了，這下子一股腦兒地都問了出來，“如果不是葉齊的話……”

    于景城在陸明彥剛醒過來那一段時間，根本連出現都沒出現過，兩人相互之間的態度，明顯也是剛認識不就的樣子，顯然一開始就被他排在了選項之外。

    “……我不知道，”陸明彥這一回沉默了良久，才出聲回答，“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還希望他們能出現在我的面前?！?/br>
    在人群中尋找那個或許是錯覺的身影時，他連自己究竟想要怎樣的結果都不確定。

    “我們換個話題吧，”將嘴里被融化了大半的硬糖咬碎，陸明彥側過身，看向站在床邊的人，“我不太想說這個?！?/br>
    徐樂生在這種事情上，一向十分聽話。

    “我們之間……”他頓了頓，“是只有那一次，還是到你出院之前？”

    然而這個問題，卻實在有些超出陸明彥的預料了。

    沒有漏看面前的人泛紅的耳朵，陸明彥饒有興致地翹起嘴角，頓時覺得自己剛才被挑起的煩悶情緒都淡了一點：“你希望是哪種？”

    “我……”只覺得自己的耳根一陣陣地發燙，徐樂生有些不敢去看陸明彥的眼睛。

    “上次是第一次？”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陸明彥眼中的笑意更深。

    眼前的人一哽，明顯被說中了心事。

    也虧得這個家伙能忍這么久，才提起這件事。

    “不過技術好得不像第一次啊……”咕噥似的聲音傳入耳中，讓徐樂生的臉上也蔓延上了紅暈。

    “那么，”陸明彥直起身，仰頭在他的下巴上輕咬了一下，“你現在是在詢向我要‘第二次’的許可嗎？”

    “等、等一下，”抓住了陸明彥貼上來的手，徐樂生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先、先去復健……”

    “‘先’……啊……”當然不可能不明白這個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的字代表著什么意思，陸明彥瞇起雙眼，笑得跟只偷了腥的貓一樣。

    果然，這種總是能給出有趣反應的人，最適合調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