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我的成年就是看著邏輯法律尊嚴雪崩毀滅
有人畫出了建筑圖。 有人制造了顯微鏡。 有人提示了一個又一個化學反應。 有人在人體解剖基礎上建構真正的醫學。 總有這些人出現,如進化中的趨勢,向著各種方向伸展。如果某些方向的環境太嚴酷,就只好被毀滅,剩下適合的生命。 如果科學、醫學、法學、邏輯一項項被毀滅,就只剩下殺戮、抱團、極權、與奴役。 但恰好,就這么巧,有這么個人,他經歷了重重殺戮,還是活下來了;他不能跟任何人親近,更別說抱團;他掌握著一種最珍貴的資源,卻沒有任何權力;他不能奴役于,也不愿奴役,什么人。 而他恰好對于科學醫學法學邏輯都了解那么一點點。 像火光,他一點點的撞見、和點燃了那些可能性。 于是有些人設計出了更美觀和堅固的建筑,而且可以比較容易的復制;有人發現了更細微的生物,而且不需要法術就可以復制此過程;有人解釋和預測了事物的變化,同樣不需要咒語就可以復制此過程;有人則剖析了rou體結構,還是不需要法術就可以復制此過程。 科學與巫術的不同之處在于,它允許被證偽,它不怕錯誤,錯誤讓它改正,而一旦它找出了正確的準則,那就可以重復適用。萬有引力不管是男人用、女人用、貴族用、賤民用,都是一樣的,你潑了屎尿、你抹了圣灰,它全都一樣。 這些人進入了朝堂。 因為他們掌握的知識真的有用,社會真的需要他們。當權者不能脫離社會,那么當權者也需要。 而且他們不僅僅是工匠了。他們有了文化。 這是一種全新的文化,只承認證據、邏輯,不怕認真、也不怕認錯。拉幫結派的人先是錯愕,后來又感覺,有這么一種磕道理講真實的人在,也有好處,至少比敵人好。 就算你真的生氣了,也不方便殺了他們。因為不像領導、皇帝、文學家,你殺了一批,回頭需要了再提溜一批,也就頂替上去了。哪怕是畫家文學家,你捏著鼻子非說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這個真好啊,久而久之這個也就好了。兒童簡筆畫可以比最后的晚餐好,就是好來就是好。唱一萬遍,儼然真的好。 可是這條船你開不快,它就是開不快。你把研究蒸氣機的瓦特殺了,派郭沫若去唱一百次“判宣孔二有余辜”,蒸汽它推不動船還是推不動。沒有辦法。這種時候的科研派,就不便殺。 問題在于有的科學,它不直接對人類的生活起推動作用。譬如你病了,是癌,但你街上的中醫非說那是陰虛陽邪。哦對了,你的七大姑八大舅都證明被他治好了。嗯,因為沒治好的六大姨八大叔都已經死了。所以總之,你知道是癌,但你治不好。中醫把動植物石頭一起熬的那鍋湯,你暫時也沒法證明它不能起作用;或者如果起作用的話、是哪個成分起作用;或者這大雜燴的混合里哪些成分不但不起作用還可能有危險,最好剔除。 正在起步的基礎科學的困境在于,它很難立刻直接用你眼睛看得到的明顯方式對你有用。 而這一國人是如此急功近利而暴力的,他們覺得用不著你,又看你不順眼,很可能就把你殺了。 于是新興的科學派人開始保護他們之間的基礎科學學者,實用學者用聯姻的方式將基礎學者納入自己的家族。另外,基礎學者也盡量挖掘一些簡單實用的技能,譬如醫學上,你不能治癌,但你從解剖中得知了神經、肌rou、骨胳的走向,于是你可以研究出怎么酷刑讓人更痛苦、或者怎么簡單的讓人永遠致殘,獻給錦衣衛——那是為了監視與摧殘與恐嚇而成立的機構——那么至少你也是有用的了。 這些越來越有用得心應手的新興科學派,推薦了夜加入仕。 頭一次,夜加掌握了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