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猜忌(情這個東西,真是要命。)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他現在所面臨的狀況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圍。 他被一群來路不明的人拿槍指著,很可能下一秒就會血濺當場,也可能會被挾持著帶走,生不如死。 不論是哪個結果,在現在這個氛圍下,都足以讓人產生劇烈的恐懼。 楚希掐著自己的大腿rou,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顫抖的不那么厲害,他故作鎮定的問車外的人 “你們是什么人?”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只能盡量拖延時間增加獲救的機會。 “你不用問那么多,”那人看著他,似乎還想再說什么,但話還沒說出口,就突然睜大雙眼,身體緩緩向前倒,然后摔在地上,死了。 “消音狙擊槍!” 伴隨著一聲驚呼,其余的黑衣人迅速聚集到一起互相背靠著圍成了一個圈,端著槍警惕地看向四周。 那個被狙擊了的黑衣人,他的頭就靠在車門邊上,離楚希不到半米的距離,他能清楚的看到,那人的后腦勺上,有一個彈孔,正在往外流血。 有人殺了他。 楚希的腦海中第一時間蹦出了這五個字,過了很久他才意識到,自己獲救了。 是誰救了他,顧戚嗎? 在得知自己獲救的這一刻,楚希沒有覺得一絲一毫的輕松和喜悅,相反,他的心,沉重的幾乎要墜落深淵。 因為他知道,如果真的是顧戚,以他的性格,外面那些人一個都活不了。 他見過很多尸體,他解剖他們,研究他們,但是,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 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而是被法律定義為“犯罪”的槍殺。 楚希已經無法顧及外面的情況,他整個人都處于極度的震驚當中,車外槍聲不斷,他坐在車內大口喘氣,仿佛不這樣,他下一秒就會窒息死去。 他甚至來不及去想救援的人為什么來的這么快,來的人究竟是不是顧戚的人。 此時頭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半干的血液黏在臉側的皮膚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的血的味道,還是外面,正在死去的人的血的味道。 他只能閉上眼,將自己與車外的世界隔絕。 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報警嗎?還是,救人? 不,不能,他不能報警,也無法救人。 這個社會灌輸給他的直達靈魂深處的價值觀,被車外那些槍聲,徹底顛覆。 可悲的是,他學了十幾年治病救人,醫者仁心,現在卻要眼睜睜的看著那么多人在他眼前死去。 他無法拯救他們的生命,無法阻止,車外的殺戮。 開槍的人有他們開槍的理由,死的人也有他們必死的原因。 他們的世界,有自己的一套游戲規則,他不是那個世界的人,沒有資格干預他們的行為。 他只是恨自己,恨不得自己也能死了。 好過在以后千萬個日夜,受到自己良知的折磨。 他閉著眼蜷縮在車子的角落里,長時間的失血使他渾身發冷顫抖,精神也有點恍惚。 過了一會兒,好像有誰在他耳邊說話,他聽不清,也不想去聽。 渾渾噩噩之間,聞到一股酒精的味道,傷口的刺痛使他的神智恢復了一絲清明。 有人正抱著他,那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是顧戚,真的是他。 他卻在心底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抗拒,他想起了槍聲,想起了鮮血,還有倒在車外的尸體,那些人將血淋淋的事實攤在他面前,向他展示,什么是顧戚的世界。 那人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個碎吻,在他耳邊輕聲的哄著, “乖,沒事了?!?/br> 楚希此時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 ,聽了這話,不但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掙扎的更加劇烈,顧戚皺著眉制住他的手腳,朝車外的醫生使了個眼色。 醫生點點頭,給楚希注射了一支鎮定劑。 懷里的人漸漸安靜下來,顧戚將他從那輛已經看不出原貌的奔馳車里抱出來,走到不遠處的轎車邊,掃了一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淡淡的朝身邊拿槍的男人吩咐了一句 “處理干凈?!?/br> 說完抱著楚希上車。 一旁男人點頭,如果楚希還醒著,他就會發現自己其實見過這個男人幾次,但是印象都不深——那是顧戚安排暗中保護他的人。 ·············· 楚希醒來的時候是晚上,房間里開著燈。 他躺在舒適的床上,穿著干凈的睡衣,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味道,如果不是摸到了頭上的紗布,他一定以為,之前經歷的事都是他做的一個噩夢。 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腦子里亂糟糟的,心里煩躁的厲害。 楚希疲憊的閉了閉眼,長出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 別墅里靜悄悄的,一路下樓都沒有看到顧戚。 走到廚房倒了杯純凈水,楚希邊喝邊往門口走,經過書房的時候看了一眼里面的大鐘,九點一刻。 看來,他睡了很久。 站在別墅門口,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走廊,楚希突然很茫然。 他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顧戚。 他不知道顧戚平常會去哪些地方,不知道他的公司在哪,做些什么業務,他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顧家這座大宅的具體地址。 換句話說,哪一天顧戚要是單方面切斷和他的聯系,那么,他永遠都不可能再找到他。 就像現在,除了打電話或者問宅子里的傭人,他根本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 多么可怕。 可是在今天之前,他從來沒想過這些。 是他太失職,還是顧戚的城府太深? 楚希不想去想了,想的太多,心就累了。 楚希不知道,在他睡著的這五個多小時里,外面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林家幾處軍火交易點被匿名舉報,市公安局出動特警大隊當場查獲大批軍火。 而這幾處產業的負責人,也就是林家的少爺,林氏的總經理林睿楊,到目前為止下落不明,疑畏罪潛逃,公安局下令懸賞通緝。 禍不單行,以‘爵世投行’為首的幾家銀行聽到風聲,唯恐之前借給林睿楊的貸款打水漂,紛紛拿著由林睿楊親筆簽署的貸款合同向林老爺子要說法。 林老爺子看著合同上堪稱“巨額”的貸款金額,氣的兩眼抹黑,話都說不出來。 林家內部已然形成壁壘分明的兩派,以林家三爺也就是林睿楊的三叔為首的一派,趁著亂子,瞞著老爺子提前召開董事會,罷免了林睿楊總經理的職位,有那么點‘逼宮奪權’的意思。 而以林家大爺為首的一派,不甘心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家主的位置被老三占了,又沒有能力跟人家搶,只能牢牢的抱緊老爺子這條大腿,伺機而動。 今晚之后,林家注定是不得安生了。 唐葉站在地下室的門口,接起電話,聽完那頭的匯報,淡淡道 “知道了,繼續守著?!?/br> 掛了電話,打開身后的鐵門往里走,陰暗的房間內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隱約還能聽到幾聲微弱的呻吟。 房間里面吊著一個渾身赤裸的人,身上血rou模糊,頭低垂著看不清長相,如果走近了仔細辨認,你就會發現,他正是幾個小時前發生的“林家軍火案”的主角,被警方判定“畏罪潛逃”的林家少爺,林睿楊。 林睿楊早已沒了之前翩翩貴公子的氣度,此刻的他氣息奄奄,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rou,連續數小時rou體上的酷刑和精神上的折磨,讓他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唐葉對眼前的慘狀視而不見,面不改色的走上前,朝穿著黑襯衫的男人恭敬道 “顧先生,楚少醒了?!?/br> 顧戚一言不發,揮手示意他退后。 他看著眼前半死不活的人,赤紅的雙目閃過一抹狠戾,揮出一記重拳,砸在林睿楊的腮骨上,堅硬如鐵的拳頭直接將他半張臉都打歪了,鮮血滴滴答答的從嘴角流下來,顯得分外可怖。 數個小時的施虐,都不足以抵消顧戚心里的憤怒。 這個人,竟敢讓他的寶貝,看到那些污濁血腥的事情,竟敢將他捧在手心里的人,置于那樣危險的境地。 竟敢! 套著鐵環的五指張開,顧戚略微松動了一下手腕,然后照著林睿楊的肚子又是一拳。 這一拳下去,不說腸穿肚爛也肯定得內出血。 林睿楊被打的神智渙散,從喉嚨里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叫,便再無動靜。 顧戚冷然的目光靜靜的盯著林睿楊看了一會,毫無溫度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 “三分鐘之后弄醒他?!?/br> 他摘下手上沾血的鐵環和手套扔給一旁的手下,身后立馬有人遞上擦手的毛巾和換洗的襯衫。 顧戚脫掉身上被濺了血的襯衫,接過毛巾擦了擦手,邊換衣服邊朝身邊人吩咐 “別弄死了?!?/br> 說完抬腳往外走。 死是最容易的事,真正折磨人的,是生不如死。 楚希身上的每一道傷,他都要千倍萬倍的奉還給林睿楊! 鐵門在身后關上,將所有殘酷血腥盡數隔離。 顧戚突然轉身,問跟著他出來的唐葉, “有煙嗎?” 唐葉微微一愣,顧戚不嗜煙,再說現在也不是抽煙的時候啊,楚希醒了,他不是應該趕緊的回去嗎? 盡管心里疑惑重重,不過盡職且萬能的唐秘書還是從身上掏出了煙和打火機遞過去。 顧戚抽出一支煙叼在嘴上,銀質的Zippo打火機發出‘?!宦?,火光一晃,煙被點燃。 把打火機拋還給唐葉,顧戚靠在對面的墻壁上默不作聲的抽煙,吐出的煙霧繚繞在他身周,使他的臉變得有些模糊,不過,哪怕看不清他的五官,也掩蓋不了這個男人從骨子里透出的性感,冷漠與野性交織的性感。 一支煙的時間,顧戚眼底的陰狠逐漸被平靜取代,身上的戾氣也慢慢消散,全然看不出之前的猙獰瘋狂。 他吐出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確定自己的狀態看不出一絲異樣,才邁步離開。 唐葉看著顧戚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了他抽這支煙的用意。 隨即搖頭,情這個東西,真是要命。 只希望,顧戚拿命去愛的那個人,不要辜負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