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3 嚴慎獨一上午都心不在焉。 當下像他這般大戶人家的少爺,最時興的就是吸煙片了,他們還管那個黑乎乎的膏體叫“福壽膏”。嚴慎獨沒有碰過,但他聽吸過的人說,這大煙沾了一口就飄飄極樂我欲成仙,更想吸第二口、第三口,沒得吸的話,那簡直就是生不如死,死去活來,所以出現那么多為了吸一口鴉片就家破財空的事情一點也不奇怪。 于是嚴慎獨斷定,姚平安一定是罌粟做的,不然為什么他什么也不做,就這樣撐在桌上看了他一上午會覺得滿足得要命,且他拿著水杯接水消失的幾分鐘內,他會因為看不到他而陰鷙得想殺人? 可這些姚平安都不知道,他提著自己的玻璃小水杯蹦蹦跳跳回到了三班,然后在看見自己座位周圍圍著的熟悉的一群人后臉色煞白。 今年學校的“收成”不是很好,因此一年級一共只有三個班,當然,這分班也是按照建校費多少來分的。 姚平安被分到了交錢檔次最低的三班,而那個在樓道攔住欺負他的男生是一班的,他打聽了幾個人才知道姚平安是三班,于是帶著一群人又回來找事。那群人略奇怪為什么在這短短一上午內,男生對姚平安如此執著,明明之前都是把人教訓一頓就走,毫不留戀。 但個中緣由,只有男生自己知道,他在看見姚平安哭的時候,內心隱秘地感到興奮,他一邊厭惡一個男的竟影響了他心神,一邊又浸潤在姚平安對他的恐懼中,無法自拔。 嚴慎獨不知道毒品一旦沾染了就再難戒掉,且越是吸食,越沉迷,如陷泥沼。 所以他在看到那個男生箍著姚平安的腰,輕松地把他舉到桌上,傾身壓過去的時候,一腳猛蹬桌下的橫桿,整張桌子便與前面的椅子相撞,發出鐵片都凹陷進去的巨響。 還在上著課——年級不同上下課時間也不同——的教室頓時死一般的寂靜,老師惴惴不安地看著他,同學連頭都不敢回。嚴慎獨在這樣的寂靜中,如夢初醒地明白過來,他似乎容不得這些雜碎了。 男生將姚平安的水杯“啪”摔在地上,玻璃便瞬間碎成一片一片。 他看了看地下狼藉的碎玻璃,又看了看咬著嘴唇恨恨盯著自己的姚平安,突然雙手一掐,箍在姚平安腰的兩側,卻陡然一愣。 他咋舌于姚平安的腰竟然能細到他完全握住了的地步,他玩過的所有女人都沒有這么細的腰。 短暫愣神后,男生很快便反應過來,他似乎有些惱羞成怒,松手將姚平安猛地摔到他的桌上,姚平安磕到了桌角,發出嘶嘶的吸氣聲。 他撿起一塊碎片,靠近他。他輕松就將他的雙手桎梏并鎖在他平坦的小腹上,然后自己傾身一寸寸逼近了。 后門大開,嚴慎獨輕易就能看見最后一排姚平安被欺辱的畫面。 不同于他自己選擇的最后一排的座位,姚平安是被老師安排坐在那個角落里的,只有一張孤零零的桌子放置在那兒,甚至前排的女生怕染上他的“傻病”而搬離上前一步多遠。 三班除了一些浮浪子弟,有一半也是姚平安這樣的普通家庭,他們是真正上學來的,所以不想卷入這樣的欺凌之中,不敢去幫助姚平安,不敢拿自己的學涯來賭——當然,大部分還是覺得姚平安的癡傻會傳染給自己,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借口來掩蓋自己自私的舉動罷了。 “你怎么敢長這么一張臉???”男生雙眼赤紅,拿著碎玻璃逼近,似乎真的打算將他的臉劃花。 后面跟著的一群人面面相覷,總覺得這話聽著有些怪,但怪在哪里他們具體也說不上來。 嚴慎獨看著那個雜碎拿著碎片逼近他,他似乎被那發著寒光的鋒利棱角嚇狠了,突然拼盡全力掙扎起來。 他的骨架很小,身上rou也不多,因此小腿亂蹬的時候棉麻的褲子很快就卷了上去,露出瑩潤的肌膚來。 他的腿又細又直,棉白的rou鼓著,像小山包樣的奶油。 他又哭了,他真的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哭的樣子是多惹人發瘋。 倏地,不知道他踢到了那人哪個部位,男生突然僵住動作吼了一聲“cao!”,聲音大得這邊樓都能清楚聽見。 嚴慎獨看著那個男生漲紅一張臉落荒而逃,跟著他來的一群人見頭都走了也作鳥獸散。 他是那么笨拙,就連人走后自己哆哆嗦嗦下個桌子也會被絆倒,他看著他又掉了幾顆金豆豆,心中惡意地揣測他是故意這樣做的,專門讓他心疼。 看完了一切的嚴慎獨收回了視線,將桌子搬移回來,低咳了一聲,整個班里如同定格電影的凝滯畫面就重新流轉,仿佛剛才的死寂只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