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何夕 笑一下

    接到蔣文文的電話是在五一的小長假期間。

    他跟何哲正坐在去往北京的長途汽車上，車內空調開的很大，何夕身上披著何哲的外套靠在他身上閉著眼假寐。

    電話響起來時，何夕正暈車得厲害。

    皺著眉輕聲對何哲說，“哥，你幫我接吧?！?/br>
    何哲正握著手機看文章，聽了他的話，伸手繞過他的后腰去摸他的手機。摸了好半天也沒摸到手機。何夕反而急了。

    “哥你往哪兒摸呀，都摸到我屁股了?！?/br>
    何哲聽了之后，伸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澳悄愕故前咽謾C掏出來給我啊?！?/br>
    何夕坐直了身子，“算了算了，我自己接吧?！?/br>
    他掏出手機，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睛又靠回何哲的肩膀上，接了電話。

    “喂?！?/br>
    何哲由他靠著，握著手機繼續看剛才沒看完的文章?；肆藥紫轮?，他的手指就停住了。

    他收起手機，靠在椅背上默不作聲地聽著何夕與那人的對話。

    何夕一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后就坐直了身子，頓了一下后，磕磕巴巴的問好。

    察覺到哥哥的視線，何夕用口型告訴他，‘是蔣文文’。

    “呃……不好意思啊，我現在不在家?！?/br>
    “我跟家人出去玩了，大概要開學前一天才能回去?！?/br>
    何夕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紅。

    他很少跟女生接觸，多數時候都是跟著何哲一起，打籃球、打電動之類的。倒并不是長得不好，相反，他的長相清秀得很。不同于哥哥何哲奪人目光的帥氣，他更像母親，帶著一點潤物細無聲的秀美。

    何哲偏著頭看他講完電話，好一會才開口。

    “你臉紅什么?！?/br>
    何夕立刻摸上自己的臉，“??？有嗎？”

    何哲看著他，也伸手去摸他的臉，“有啊，還這么燙?！?/br>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何夕，“她怎么有你的電話？”

    何夕搖搖頭，“我不知道?！?/br>
    “她約我出去吃飯，說是要謝謝我上次的幫忙?！彼粗握?，“我說我不在家，她就說等我回家之后再約我?！?/br>
    “哥，你說我要不要去啊?！?/br>
    何哲搖搖頭，“你想去么?！?/br>
    “我不知道?！焙蜗φf。

    何哲看起來很認真，何夕忽然靠回椅背，抱怨，“哎呀算了到時候再說吧?！?/br>
    兩人打算在北京玩兩天，母親給他們訂了酒店，到了北京之后就打車去酒店。

    何夕一直想住住青旅，但母親不放心他們住青旅，還是給他們訂了酒店。

    到酒店時已經很晚了，何夕累的不行，默不作聲地背著背包走。何哲拉著行李箱走在他身后，跟著他進了房間。

    是雙人間，兩張單人床中間有個小桌子。何夕把背包放在小桌子上，去接何哲手里的行李箱。

    收拾一番后，他躺在床上。

    “哥，我們晚飯吃什么？”

    何哲擺弄著手里的照相機，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想吃什么？”

    何夕搖搖頭，看著天花板。

    “北京烤鴨？”兩人異口同聲。

    何夕扭頭去看他，兩人相視一笑。

    “你怎么吃不夠似的，打小開始，一來北京就要吃?！彼孟鄼C，端著相機對著何夕。

    “何夕，笑一下?！?/br>
    鏡頭里的何夕還張著嘴，“??？”了一聲，何哲按下快門。

    何夕瞪他，“干嘛不提前說一聲??！我擺個姿勢再拍嘛?！?/br>
    何哲笑笑，“好啊，那你擺個姿勢，我再拍一張?！?/br>
    他這么一說，何夕反而不自在了。連著換了好幾個姿勢都不滿意。一抬頭看到何哲抿著唇笑，立刻惱了，“哎呀不拍了不拍了！我都餓了！”

    何哲收起相機，說著好好好。起身略收拾了一下行李，拿出幾件衣服，扭頭問他，“要不要換件衣服再出去？”

    何夕一愣，才反應過來自己還穿著學校的校服。

    初三課業緊張，他下午放了學來不及回家換衣服，就跟著來接他的何哲上了長途汽車。書包還背在身上，里面裝了五一假期的作業。

    “你不說我都要忘了?！焙蜗舆^衣服，輕輕放在床上，掀起身上的校服半袖就要脫。他雙臂交叉握著校服下擺，向上卷起，露出細瘦的腰腹。

    他把脫下來的校服扔在床上，拿起一件半袖，偏著頭想了一會。

    “哥，要不我還是先洗個澡吧?！彼ゎ^去看何哲，卻發現他正怔怔地看著自己。

    何夕以為他在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br>
    “嗯?！?/br>
    “你怎么了？”他疑惑地看著何哲。

    何哲搖搖頭，“我在想，這么晚了，你想吃的烤鴨店會不會已經閉店了?！?/br>
    他拿起手機給何夕看，已經九點十二分了。

    “沒關系啊，我們明天去吃嘛。今天去吃燒烤吧！正好有家我同學推薦的燒烤店在附近?！彼麖澫卵撗澴?。

    “那我先去洗個澡?！彼┲鴥妊?，拿起床上的干凈衣服，看著何哲，“哥，你要洗澡嗎？要不就跟我一起洗吧?！?/br>
    何哲不應聲。

    何夕以為他不想洗澡，抱著衣服過來拉他的胳膊，“洗個澡吧，不然身上多不舒服呀。哥我們一起洗吧，快點洗完，出去吃飯。我真的餓了?！?/br>
    他拉著何哲的胳膊，撒嬌似的，搖晃了幾下。

    他們以前經常在一起洗澡。大約是上了初中以后，何哲就不再主動的跟他一起洗澡了。偶爾何夕叫他擦背時才肯跟他洗一次。

    何哲抬眼去看何夕。

    他的眼睛里蘊涵著何夕看不懂的情緒。但何夕并沒有在意，他只是單純的以為何哲在逗他，像以前一樣，等著他撒嬌，然后揉揉他的頭頂，滿足他的期望。

    “你是不是又想讓我給你擦背啊?！焙握苷酒鹕?，輕輕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頂。

    何夕拿開他的手，率先走向浴室，“不是??！我是真的餓了！”

    浴室里只有一個淋浴花灑噴頭，還有一個浴缸。但兩人趕時間，就沒有去泡浴缸，擠在一個噴頭下洗頭發。

    何夕的頭發有段時間沒剪了，長的地方都要及肩了。他閉著眼在頭上抹了洗發水，退出花灑噴出的水流，站在一旁認真的抓著頭發。

    何哲看著他，他的頭發太濕了，泡沫摻雜著水，順著他的脖子流到他的胸前，帶著一道白線，流到他雙腿間。

    “哥，快讓一下！我迷到眼睛了！”何夕驚叫著伸出手去摸水在哪兒。

    何哲握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花灑下，“捂住眼睛?！彼p輕說，然后輕柔地為他沖洗頭發上的泡沫。

    “怎么這么大的人了，洗頭還會迷到眼睛呢?！彼f話的聲音很輕，何夕聽的很清楚，他的語氣帶著寵溺。

    他也就順著他的寵溺，“我是不小心的??！這個跟年齡無關啊哥！”

    何哲點著頭“嗯嗯嗯”，把他頭發上的泡沫沖洗干凈，抬著他的臉把他的頭發全部推了上去，露出整張臉。

    他看著何夕的緊閉的雙眼，嘴角上揚，“睜開眼睛?！?/br>
    隔著水汽，何哲含著笑低著頭看著他，他的雙手還擱在他的臉頰上，捧著他的臉與他對視。不知為何，何夕忽然開始覺得不自在了。

    他開始躲避與何哲對視，“哎呀，我洗好了先出去等你?！?/br>
    他不著痕跡地推開何哲，拿起一旁的浴巾草草擦拭之后就出了浴室。

    夜里，兩人在外頭吃完了燒烤，走在人行道上?；椟S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的細長，他們并肩走著。

    夜里氣溫降了不少，起了微風，走在街上十分愜意。

    何夕手里還握著剛才沒喝完的冰鎮可樂。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哥你真的要考這邊的學校嗎？”

    何哲偏過頭去看他，似乎在等他接著說下去。

    何夕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想跟你考一個學校?！?/br>
    他似乎做了充分的準備，等到何哲露出一點問下去的意思時，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哥你看啊，我馬上就要中考了，我現在的成績還好吧，我一定能考上你的高中。雖然你已經考上大學了……但是如果我高中三年都認真努力的學習、再求求你給我補補課什么的，我認為我還是很有機會考上的?！?/br>
    他說的好認真，何哲忍不住彎起了嘴角，笑得溫柔，“這么想跟我一個學校么?！?/br>
    何夕點頭，“當然！我是一定要像你一樣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很容易崇拜一個人，而何夕崇拜的方式就是努力變得像他一樣優秀。

    何哲看著他自信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臉，“好啊，那我就等著你咯?！?/br>
    “一言為定！”他伸出手，雙眼中充滿了光亮，一種憧憬著未來的光亮。

    “一言為定?！?/br>
    昏黃的路燈下，有微風吹過，兩人的襯衫下擺被輕輕帶起。何哲也伸出手與他擊掌。

    有部電影里不是說過么，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是什么味道。正如這句話一樣，何夕也不知道，此刻與他擊掌的何哲與他會發展成什么樣子，此刻的歡愉在以后會變成最痛的一根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