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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衫村有四個隊，曉衫村一隊，曉衫村二隊，曉衫村三隊，曉衫村三隊。

    四個隊組成了一個曉衫村，隔壁村也是某某村一隊，某某村二隊……但男子人口遠沒有曉衫村的男子多。

    曉衫村每一隊人家家里至少都有一個兒子，沒有是獨女或是兩個女兒的情況，全是一個jiejie搭一個弟弟，或一個哥哥搭一個弟弟。

    一九八零年的曉衫村，每戶每年秋收都要向生產隊上交公糧，稱糧、交糧全都是男人們的事了。

    春分插秧之時，開小超市的熊家二兒媳婦陳汝慧挺著孕肚站在田坎上，彎腰往田里甩著秧苗。

    挽起褲腿站在田里的熊老二就負責把扔下來的秧苗栽好。

    夫妻配合著，爭取在天黑前把田里的秧苗栽完。

    陳汝慧今年二十歲，前年嫁給了熊家老二熊小星，嫁進來沒幾個月，就誕下了大女兒熊明喬，現在肚子里懷的是二胎。

    見過陳汝慧的老人們都肯定地說她這胎一定會是個男孩，有些厲害的老人們從孕肚與孕婦的走路姿勢就能判斷是生兒，還是生女了。

    頭一胎生的是女兒，懷上了二胎的陳汝慧壓力很大，如果二胎還是個女兒，婆家與丈夫都不會給她好臉色。

    陳汝慧的第一胎是先懷上了孩子，才得到了婆婆的認可，順利住進了熊家，擺酒席正式承認她這個兒媳婦。

    第一胎生下來是個女兒后，與生了兩個兒子的大嫂相比，陳汝慧的地位急劇下降。

    最明顯的是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飯，陳汝慧不被允許上桌吃飯，平時家里的家務活，也由她一一做了。

    連丈夫的地位，都因為她生了女兒而降低了。

    春分農忙，就打發了他們兩口子來插秧，生了兩個兒子的大哥大嫂就守著小超市，看看電視。

    熊家小超市的電視機，是曉衫村唯一一臺電視機，村子里的人都會聚集在熊家小超市看電視，人多嘴雜，大家就像在押寶般，討論熊老二媳婦的二胎是會生兒子，還是會生女。

    甩秧甩累了的陳汝慧挺起腰，捶著發酸的后背，對自己高挺的孕肚自言自語道：“兒啊，你一定要給我爭口氣，不然你媽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要被踩在腳底了?！?/br>
    那尖尖的肚子動了動，似在回應陳汝慧的話。

    兩個月后的一天凌晨，還未正式入夏，正在睡覺的陳汝慧被肚子傳來的巨疼給疼醒了。

    “熊小星?！标惾昊圪M勁地推了推睡在身邊，鼾聲如雷的丈夫，“快醒醒，我可能要生了，起來去叫睿姨幫忙?！?/br>
    睿姨是住在曉衫村三隊的接生婆。

    不止曉衫村，附近幾個村近二十年出生的孩子都是睿姨一手接生。

    陳汝慧住在曉衫村四隊，三隊與四隊距離不遠，就是凌晨敲開睿姨家的門，叫醒睿姨，少不得在孩子出生后封個大紅包給人家。

    六十余歲的睿姨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了，戰爭、饑荒、文革等，就沒見過大半夜把她喊來給陳汝慧接生后，熊家這一家子那一張張像死了人的喪氣臉。

    包括陳汝慧在內。

    他們統一喪著死人臉是在睿姨拉著嬰兒的頭從陳汝慧yindao出來，看見嬰兒胯間什么都沒有，正式宣布是個小千金之后。

    外面一大屋子的人冷冷清清，都沒人進來看一眼內屋的陳汝慧。

    陳汝慧恨自己肚子不爭氣，她獨自躺在床上，聽著新生二女兒的哭泣聲，聽見婆婆在大聲對公公說：“真是造孽，這女人到底是什么變的，怎么又生了個女兒?！?/br>
    2

    2020年，陳汝慧的人生迎來了三件喜事。

    一，研究生畢業。

    二，成功考取了編制，成為市環保局的一名科員。

    三，嫁給了高中時期就戀愛在一起的男同學。

    新冠疫情肆虐的這一年，經濟不景氣，家庭事業雙豐收的陳汝慧無疑是時代中少數的走運者。

    回看陳汝慧的人生經歷，就沒有波折與大浪。

    從小她就是家長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學習成績好，乖巧懂事，從重點小學一路念到重點大學。

    戀愛經歷一共就兩次，她老公是她的初戀，后來讀大學時分手了，在她讀研究生時，兩人就復合了。

    陳汝慧的爸媽開了幾家餐飲店，家里光是保姆都有兩個，不算巨富，可日子也過得去。

    陳汝慧的婆家與她家門當戶對，是開4s店的，東門開了兩個4s維修店，西門開了一家4s車店。

    雙方家庭背景相當，大家都互相尊重，互不干涉。

    公婆不催生，就是陳汝慧她自己，想早點生孩子。

    想來想去，陳汝慧積極備孕了好幾個月，想要趕在2021年生個牛寶寶，再添一樁人生喜事。

    年中有一段時間，陳汝慧與丈夫努力了又努力，看著驗孕棒上的一根線，陳汝慧納悶道：“老公，我怎么還懷不上呢？”

    陳汝慧的丈夫黃業打著哈欠，盤腿坐在床上回道：“老婆，懷孕這種事順其自然就好了，不要刻意去強求，孩子該來的時候就會來?！?/br>
    說實在的，黃業不想這么早要孩子，但媳婦想要，他也就不反對。

    反正，又不是他這個男人懷孩子、生孩子。他只需要出一顆jingzi就好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產后修復等等這些罪和疼，又用不著他來承受。

    “不，不能順其自然?！?/br>
    陳汝慧的計劃是要在二十七歲之前生下孩子，她從小到大計劃的事，還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計劃在二十五歲完成考公務員、結婚，她都辦到了。

    生子這件事也該提上了日程，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在陳汝慧的夜夜sao擾下，黃業白天保溫杯里泡著大補的人參茶，晚上就在陳汝慧身上辛勤耕耘。

    在黃業的勤奮播種下，陳汝慧的肚子在年末終于有消息了。

    要是還沒消息，黃業都想借口出差，長期躲著陳汝慧了，這個女人為了懷孕想生孩子，太可怕了。

    進環保局沒半年的陳汝慧懷孕了，這讓她的上級領導和平級同事心中都頗有些怨言。

    陳汝慧三天兩頭請假去醫院檢查，她的工作任務分去了別的同事的頭上。

    作為職場新人，她做著最少、最輕松的工作，卻拿著和別人相同的工資，這換成是誰，誰心里都會有微詞。

    但陳汝慧感覺不到辦公室微妙的變化。

    她向一個自以為要好的同事打聽道：“你是不是說過，你家有一個親戚在香港的醫院工作？”

    那同事茫然點頭：“是啊?！?/br>
    陳汝慧抓了一把自己抽屜里的零食塞給那同事，小聲說道：“那你幫我個忙好嗎？”

    “什么忙？”

    “你問問你親戚，抽血寄去香港查未出生的胎兒性別是個什么流程?！?/br>
    同事看向陳汝慧還是平坦的小腹，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你……”

    “不是我?！标惾昊奂泵ζ睬?，“是我家的一個親戚，想要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好提前準備寶寶的衣服和用品?！?/br>
    “你嚇我一跳，我以為是你要查胎兒性別?！蓖戮陀X得陳汝慧不可能。

    陳汝慧的學歷高，工作好，出身佳，是個九零后，思想開放，怎么會在二十一世紀，還重男輕女呢？

    3

    陳汝慧的小女兒叫熊明然。

    一九八二年，熊明然兩歲。

    大一些的熊明喬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還在家里，天天跟在陳汝慧的屁股后面，皆因陳汝慧連生了兩個女兒，讓他們一家人在曉衫村成了異類，婆婆堅決不讓熊明喬讀幼兒園，不交學費。

    別人家里至少都有一個兒子，陳汝慧連生了兩個女兒，婆家臉上無光，陳汝慧在婆家跟著抬不起頭。

    “你一定要生個兒子?！?/br>
    這是婆婆對陳汝慧下的命令。

    用婆婆的話來說，在這農村里，要是連個兒子都沒有，那就相當于是絕后，斷子絕孫了。

    不生兒子，那地都沒有人種了，田都沒有人管了。

    農村里的長舌婦多，事非多，要是和人發生個矛盾，打起架都沒兒子幫忙，只能被有兒子的人家欺負。

    但按陳汝慧已生兩個孩子的情況下，貌似是不能再生育第三個孩子了。

    陳汝慧專門跑去問了村上的計生辦，婦女主任周春芳告訴她：“大妹子，你不能再生了，國家今年強制做了規定，現在夫妻只準生一個孩子，這是國家制定的獨生子女政策，超生一個我們都要跟著遭殃，你家老二是趕上了，要晚生兩年，你家老二生出來都要交罰金，或是強制墮胎?！?/br>
    早知道二胎懷的還是個女兒，陳汝慧想著還不如打掉，這樣也不會遭受婆婆一家人的諸多白眼了。

    “周主任，我沒兒子啊?！?/br>
    周春芳對陳汝慧沒有兒子這件事表示很同情。

    但國家定了規矩，挨個命令傳達下來，一對夫妻只準生一個孩子，提出‘晚婚晚育，少生優生’，從市到縣，從縣到公社，從公社到村，不能不執行。

    周春芳象征性地發了一套毛巾和兩只避孕套給陳汝慧，當作是撫慰她的小禮物。

    “你沒兒子，但你家熊老二的哥哥有兩個兒子，不至于斷了香火，我聽消息說，過段時間會來人，強制給每個生育過的女性強制安節育環?！?/br>
    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陳汝慧，她想生都生不出來了。

    她的身體從來就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一心想要生兒子，但生了兩個女兒，被婆婆成天罵沒用，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現在連她的身體都要被國家鎖住，不準她再生。

    陳汝慧揮舞著鋤頭，在田間犁地松土，沒人照顧的兩個女兒，就放在田邊，任由她們自由玩耍。

    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們不知道大人之間的矛盾，僅僅是起源于她們不是個男孩。

    “救命??！來人??！”

    遠處傳來尖銳發抖的呼救聲，一陣陣牛哞咆哮的哭泣聲傳來。

    要把全家人的田做完的陳汝慧沒有時間去看熱鬧，她面朝黃土，一鋤頭一鋤頭地挖下去，堅毅的臉龐上淌下滴滴汗珠。

    到了晚間吃飯，在桌下喂兩個女兒吃飯的陳汝慧聽坐在桌上的婆婆說起，顧三家的老幺跌進河里淹死了。

    語氣頗有些遺憾。

    因為顧三的老幺是個男孩，死掉的若是個女兒，在曉衫村人的眼里，或許就不值價了。

    但死的是個兒子，在曉衫村、乃至當時全國盼著想生兒子的男人女人們眼里，兒子是用黃金都交換不了的寶貝。

    顧三家的老幺死了大概半年后，陳汝慧出門去田里擇菜時遇到了顧三家的媳婦。

    顧三媳婦的肚子挺得老大了。

    陳汝慧驚訝：“現在不是只準生一個嗎？你怎么又懷了？不怕他們拉你去墮胎嗎？”

    “墮胎？誰敢？我家老幺死了，家里就剩個沒用的丫頭，我要沒兒子，這日子沒法過了?！鳖櫲眿D沾沾自喜道，“我們一家子跑去村上鬧了鬧，村上的人看在我家老幺死了，又只有一個丫頭的份上，準我再生一個?！?/br>
    顧三媳婦的話讓陳汝慧若有所思。

    幾天后，熊老二的二女兒熊明然在自家的池塘邊玩耍時，失足滾進池塘淹死了。

    把人從池塘的淤泥里拔出來后，熊明然發紫的小臉掏出了許多泥沙。

    熊家人集結了一些遠親刁民，抬著熊明然硬邦邦的尸體到了村委會，要求必須把熊老二媳婦陳汝慧身體里的節育環取出來，他們死了一個孩子，就還要再生一個孩子。

    否則，就把熊明然的尸體一直放在村委會，讓他們看著辦。

    4

    去香港需要港澳通行證。

    陳汝慧的港澳通行證簽注時間過期了。

    她需要去公安出入境大廳加個簽注，但她懶得跑，既不想跑出入境大廳，也不想跑一趟香港。

    懷孕初期，陳汝慧嗜睡，在工作時間都能打瞌睡，從而睡熟過去，領導使了好幾回眼色讓同事拍醒她了。

    為了節省時間，少費周折，陳汝慧找了一家國內代理抽血，寄去香港檢測胎兒性別的機構。

    陳汝慧付了近五千元包含服務費的檢測費用，對方團隊在約定的時間上門為她服務抽血，保證在三個工作日內就能出結果，以郵件的方式給她傳回報告。

    在寄去香港檢測的第二天，陳汝慧就收到了檢測報告。

    報告顯示，胎兒性別為女，染色體為xx。

    “怎么會是女兒呢？”陳汝慧更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個兒子。

    早幾年前，國家就開放了二胎，不強制獨生了，大肆提倡生二胎。

    二胎還不夠，專家都在呼吁開放第三胎了。

    他們這一代，陳汝慧是獨女，陳汝慧的老公黃頁是獨子，如果陳汝慧頭胎生的是個女兒，那就將會被各種親戚催生二胎。

    現在人們的生活水平不像以前那么苦了，但精神上的貧乏和幾十年前的物質貧乏是一樣的。

    人們見面無非就是問對方的子女學習就業婚姻情況，沒有戀愛的就趕緊戀愛，戀愛了的就抓緊時間結婚，結了婚就趕緊生孩子，生了頭胎就可以響應國家號召生二胎。

    歲月就在這些必須經歷的人生大事中蹉跎。

    遇到了值得愛的人、值得托付的人，固然是好的，但當這一件件事形成了固定模式，人生就變得死板了。

    陳汝慧的人生有一套她自己的經營模式，她不想生兩個孩子，她就只想生一個孩子。

    為了不被催生，不生第二個孩子，這唯一一個孩子還要是個兒子才好。

    與當女孩相比，陳汝慧目睹了作為男孩在這個男權社會的便利與優待，男孩從出生起，就仿佛是一個高貴稀有的品種。

    只是多了一個rou，就可以凌駕于女孩之上。

    陳汝慧打從心底里喜歡兒子，是那種無論本身有多么高的學歷、擁有多么好的工作，骨子里就刻上了重男輕女的觀念。

    陳汝慧是不肯承認自己重男輕女，她只會和老公商量道：“老公，我去查了胎兒性別，是個女孩，我想在她還是個受精卵的時候就把她打掉，調養好了身體，我們再懷一個兒子?！?/br>
    陳汝慧都能想象到等自己懷上兒子后，生下來之后，被問起是兒子還是女兒，她略帶驕傲又裝出很失落地說道：“是個兒子，哎，養兒子賠錢，以后結婚還要給他準備大房子，巨額彩禮，還是生女兒省心，該嫁人的時候嫁過去就得了，也不用準備房子?！?/br>
    那種生了兒子的揚眉吐氣、連帶自己都高人一等、母憑子貴的榮耀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會有那么一部分人，在人類文明的前進中，進化的比較優秀，不會拘泥于后代是男是女。

    陳汝慧正好不在這部分人中。

    打胎不是一件小事，黃業不能做主。

    即使打胎的是陳汝慧，他毫發無損，但本著大事小事都要上報父母的習慣，黃業告訴了自己的爸爸mama關于陳汝慧想要打胎的事。

    黃業的爸爸mama知道后，拉著陳汝慧談話，做思想工作，不要她去打胎。

    “都什么時代了，還重男輕女，生兒生女都一樣嘛，老大是jiejie，二胎是個兒子就好了，老二要還是個女兒，那就生老三，老三是女兒，那就一直生，生到是兒子為止，可千萬不能打胎，我們老家有個姑娘，就是墮胎，刮了一次zigong就不能生育了?！?/br>
    本質上，他們還是擔心陳汝慧打了胎不能生育，無法傳宗接代了。

    黃業的爸爸說道：“你再等幾個月來看，現在孩子都沒發育完整，就抽血去化驗，不會準的，再過四個月去抽血查來看看?！?/br>
    一陣念叨后，陳汝慧想打胎的事，暫時擱置。

    5

    一九八三年的秋初冬末，陳汝慧的兒子出生了。

    一個屬相為豬的寶寶。

    嚴格來講，這是她的第三個孩子。

    老二熊明然‘意外死亡’后，陳汝慧符合曉衫村再生育的標準，誕下了小兒子熊明亮。

    她終于生出了盼望已久的兒子。

    老三還在陳汝慧的肚子時，陳汝慧的婆婆翻過了兩座山頭去算命，想知道陳汝慧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會不會還是女兒。

    神婆打包票說一定是兒子。

    陳汝慧的婆婆將信將疑，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陳汝慧、熊老二三個人把沒有埋進祖墳的熊明然的骨灰壇子挖了出來。

    天黑后，他們把熊明然的骨灰撒在了大門前的泥路上，再用土填上。

    這是一個土辦法。

    生女兒生多了的人家為了想要生兒子，無論女兒是病死也好，還是怎么死也好，只要有女兒死，就會拿女兒的骨灰填在家附近的路上，遭千人踩，萬人踏。

    從靈異角度上解釋，這樣會在一定程度上震懾住想來他們家投胎的女胎，警告那些來投胎的女體魂魄：不要來了，來了就是這個下場！

    嚇走了來投胎的女胎，來家中投胎的就只能是男胎兒子了。

    陳汝慧的大女兒熊明喬站在二樓的樓房里，親眼目睹自己的奶奶、mama和爸爸在家門口撒‘面粉’。

    她天真的對陳汝慧問道：“mama，你們為什么要把面粉撒在地上？不能拿來油炸給我做盤紅糖饃饃嗎？”

    “吃吃吃，就知道吃！”陳汝慧狠狠戳著熊明喬的腦袋，“這胎要是再生出個女兒，我都要喝西北風了?！?/br>
    陳汝慧是農婦，每天就做農活、家務活，手里沒有多余的閑錢，一切都看公公婆婆和在鎮上做木匠的丈夫的臉色過活。

    還有那生育有兩個兒子的大哥大嫂，陳汝慧必須對生來身份就高一等的他們給予應有的尊重。

    家里每次吃飯前，陳汝慧都會提前把每個人的飯碗舀好白米飯，盡心盡責像個保姆，伺候著這家人。

    折了個女兒，這三胎要換來的還是個女兒，陳汝慧都能想到這未來的日子會有多么難熬了。

    幸好九月懷胎，足月生產，陳汝慧稱心如意得了個兒子。

    這樂壞了熊家人，

    生兩個女兒時，第三天就下地到田里做農活、沒有坐過月子的陳汝慧，在生了一個兒子，享受上了坐月子的待遇。

    婆婆一日三餐都要把紅糖雞蛋湯端到她面前，看她吃下。

    “多吃點，這樣好下奶，奶水足了，才能把孩子喂得白白胖胖?！?/br>
    雞蛋是家里老母雞下的土雞蛋，紅糖是鎮上買的，這兩樣熬制在一起是補氣血的好湯品。

    一年都吃不上一個土雞蛋，喝不上一杯紅糖水的陳汝慧，在坐月子期間，因生子有功，想要吃多少碗紅糖雞蛋湯，就能吃多少碗紅糖雞蛋湯。

    家里老母雞下的蛋不夠吃，婆婆專門還去左鄰右舍的家里去買土雞蛋給陳汝慧吃。

    在大女兒熊明喬的眼里，mama一向軟趴趴的腰桿子，好像在一夜間就變硬了。

    6

    陳汝慧看上了一款愛馬仕的包。

    直接買是買不到的，一定要買上十萬元的配貨，才有買那款包的資格。

    僅僅是資格，列入等待購買的客人名單中，想要買到包，至少要買夠配貨的三個月后提貨。

    陳汝慧打算把那包作為孕期的禮物送給自己。

    在一個晴朗的下午，她用自己的信用卡，消費了十二萬元，買了一堆不實用不喜歡的配貨回家，靜等著她預購的包到貨。

    老公承諾，如果她生個兒子，就獎勵她一套房子，要生個女兒，就獎勵一臺車。

    房子是保值品，車是消耗品，傻子都知道一套房子的價值是大于一臺車的。

    等價換成是兒子與女兒，在陳汝慧眼里，兒子的價值大于女兒。

    公婆也向陳汝慧保證了，生兒子就送房、送商鋪，生女兒就送黃金、送車。

    如果生二胎，生三胎……獎勵翻倍。

    陳汝慧自詡是新世紀的獨立女性，都2021年了，什么二胎三胎，醫生都證實了，生孩子是一件傷害母體的事。

    生一個兒子就夠了，追加生二胎、三胎，這身材走形發胖，是很難恢復的。

    陳汝慧不想三年生倆，四年生三，像頭母豬不斷地生。

    她的目標是頭一胎就是兒子，這樣就能減去諸多麻煩。

    陳汝慧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又寄血送去香港檢測了，這次的檢測報告傳回說不是性別女了，而是性別男了。

    陳汝慧吃了一顆大大的定心丸。

    公公慶幸道：“我就說檢查早了不準，幸好沒有打掉，這打下來是個兒子多可惜啊?！?/br>
    臨近生產的時候，陳汝慧想要買的愛馬仕包到貨了，柜姐拿著pos機，親自上門送貨把包送到陳汝慧這個vip客人的手里。

    柜姐開好小票，雙手遞給陳汝慧，看著她肚子說道：“黃太太好福氣，肚子這么尖，懷的一定是個兒子?！?/br>
    “借你吉言啦?！标惾昊坌χ障滦∑?。

    轉眼看見柜姐胸前佩戴的工牌，說道：“你姓熊？”

    “對，我叫熊明喬?！?/br>
    陳汝慧：“挺特別的一個姓?！?/br>
    熊明喬：“是的呢，就連名字也很特別，很少會有重名的人?！?/br>
    今年二十五歲，在奢侈品行業做了三年的熊明喬沒有男朋友，更沒有結過婚。

    她甚至都看不出陳汝慧肚子是尖是圓，她只是聽老人說過，孕婦肚子是尖的，懷的就是兒子，孕婦肚子是圓的，那懷的就是女兒。

    熊明喬見過太多他們這種有錢人，基本頭胎都很想要兒子，頭胎是兒子，二胎生女兒就沒有壓力了。

    但頭胎是女兒，在國家允許開放生二胎的政策下，就一定會生二胎，最好生出個兒子，湊成一個‘好’字。

    早十年前，二胎還沒有開放，城市嚴格執行獨生子女政策，但在那樣的環境下，普通人會為了生兒子，罰款超生兒子，罰金約等于一套房，有錢人為了避開國內獨生子女政策，會到國外生子，為孩子辦理國外戶口，或者干脆移民，

    在傳統中國人的認知里，多子多孫好，養兒防老好。

    真正執行一對夫妻只有一個孩子，多是沒有錢的中國人、不輕女的中國人、還有已經有兒子的中國人。

    作為奢侈品銷售的熊明喬，時刻留心著自己的客人，做好售后服務，以便下次客人能再多多消費。

    不久后，熊明喬在朋友圈看見陳汝慧報喜生孩子的消息。

    陳汝慧沒有說是生了兒子，還是女兒，熊明喬自然以為是兒子，留言評論道：恭喜黃太喜得貴子！

    熊明喬特地準備了一個愛馬仕的鑰匙扣，打算送給陳汝慧，當生子祝賀禮物。

    而她發去消息，發現她被陳汝慧刪除了。

    之前還能看見陳汝慧朋友圈，現在就被刪除了，說明陳汝慧也就才刪除她。

    熊明喬想不通陳汝慧為什么會把自己給刪了，是那條評論嗎？

    后來，經過多方打聽，熊明喬得知陳汝慧生的原來不是兒子，而是女兒。

    7

    在陳汝慧沒有嫁進熊家前，熊家的男人們就能把田里的活兒做完。

    自從陳汝慧嫁進來后，還連生了兩個女兒，這熊家大大小小的活都是她的了。

    成功生下小兒子的陳汝慧，地位升了一點，但也沒有升多高。

    生了兩個兒子的大嫂依舊不用下地干活，陳汝慧雖干活，但自家男人、公公、大哥會一起幫著做了。

    實在是農忙，忙不開缺人手的時候，大嫂也不會下地干活，美其名曰是要照顧兩個兒子，實際上是坐在熊家小超市看電視，隨便吃熊家小超市里的冰淇凌解暑。

    熊明亮還小，不能吃冰淇淋，被婆婆成天抱著。

    大女兒熊明喬沒資格吃冰淇凌，舔一舔吃剩的冰淇淋木片就已經是最大的恩惠了。

    陳汝慧羨慕生了兩個兒子的大嫂能這么好命，當她在太陽下割稻子，大嫂吹著風扇，安逸地坐在熊家的小超市里收錢。

    “媽，今天村長伯伯問我為什么不去上學？”

    臉上沾滿了泥巴的熊明喬問起陳汝慧。

    陳汝慧揩了揩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女孩子讀什么書，你看看我，讀到小學三年級，還不是要嫁給你爸，你爸他們一家人把我當牛使喚，把我當半個男人看待，讀再多的書都沒用，長大了嫁個有錢男人才是硬道理?！?/br>
    熊明喬低頭踢著腳上的破拖鞋，背著手說道：“媽，我想讀書，鄰居jiejie每天都上學，都上到了小學五年級，她還會寫字?！?/br>
    “你哪兒來這么多廢話，讀書要花錢知不知道啊，家里沒錢給你讀書?！标惾昊郯l了火，“去去去，別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看到你就煩，”

    熊明喬知道自己的母親脾氣不太好，雖然有了弟弟，但奶奶還是會時不時在她身上撒氣。

    熊明喬識趣走開了。

    小小年紀的熊明喬，已經知道少在母親面前出現，就能夠減少母親的煩惱。

    熊明喬在村子里轉悠著，她不想回家，回了家，婆婆會叫她帶弟弟。

    稍微沒有帶好弟弟，或弟弟哭了，熊明喬都會被奶奶打罵。

    與其帶弟弟，不如在村子里轉悠著玩。

    在一條少人的小路上，熊明喬遇見了慈祥的村長伯伯。

    村長問道：“熊明喬啊，你怎么一個人？你沒和你mama說，你想上學嗎？”

    “說了啊?！毙苊鲉瘫犞鵁o辜的大眼說道，“但mama說家里沒錢，沒錢給我讀書，還說女孩子讀書沒用?！?/br>
    “胡說！你們熊家怎么會沒有錢……”

    這曉衫村，開小超市的熊家最有錢了，村民們買米買油買醋，都要上熊家的小超市購買。

    村長蹲下來，和小小的熊明喬齊平，摸著她的手說道：“你媽不給你錢讀書，你可以自己存錢去讀書?！?/br>
    熊明喬不懂。

    村長摸出一分錢的硬幣，說道：“讓村長伯伯摸摸你的下面，這一分錢就是你的了，以后村長伯伯每次找你摸你，都給你錢，你這樣就能存到錢了，攢夠學費讀書了?！?/br>
    熊明喬看見村長手里閃亮亮的硬幣，點頭同意。

    小路旁有一塊玉米地，年近五旬的村長將熊明喬抱進了玉米地，脫下了她殘破的褲子，用手猥褻起了她……

    熊明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光著屁股讓那比自己爺爺年紀還大的村長看她下面，用手弄她的下面。

    事后，村長把那一分錢給了熊明喬，說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交易，你不能和你家里的大人說，說了的話，他們會把你的錢拿了，你就上不成學了，你也不能對其他人說起這件事，不然其他人就會來找村長伯伯要錢了，村長伯伯就沒錢給你了?！?/br>
    “曉得了?！毙苊鲉棠笾敲队矌?，開心地笑著。

    熊明喬就像村里的狗，是放養式，到了晚上該吃飯的時候不回家，都不會有人去尋她。

    錯過了吃飯時間，家里也不會給她留飯，頂多就給她一個饅頭吃，有時連饅頭都沒有，那就多喝幾碗白開水充饑。

    曉衫村里的女孩們大多都長得又矮又瘦，每張臉都很相似。

    沒一個女孩能讀到初中，就算成績比班上的男同學好，她們的命運也是輟學回家幫著家里做農活。

    熊明喬七歲那年，褲子沾著血跡回到家，對陳汝慧喊疼。

    “又是哪兒磕破到了？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野玩，簡直就是一個瘋丫頭，在家里幫我照看下你弟弟不好嗎？我怎么生了你這樣的蠢丫頭！”

    罵歸罵，陳汝慧還是把熊明喬身上穿的衣服脫了下來，替她洗臟衣服。

    陳汝慧沒有發現熊明喬身體的異樣。

    熊明喬也不敢和陳汝慧說，村長伯伯和村長伯伯的兒子，他們脫了褲子，輪流用身上長著的一條棒棒戳她的下面。

    她怕說了，陳汝慧會收了她的錢，這樣她好不容易存的錢就會被陳汝慧拿走，給弟弟買好吃的了。

    她的學就上不成了。

    熊明喬年紀不大，可心里藏了很多個秘密。

    除了與村長伯伯的秘密，她還沒有向外人道出的一個秘密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她記得自己是有一個meimei的。

    那個meimei還沒學會走路，她就看見爸爸把meimei舉起來，舉得高高的，扔進了家門口的池塘。

    熊明喬覺得meimei好勇敢啊，她被家里的人打手心，都會哭，meimei被爸爸重重地扔進池塘里，哭都不哭一聲。

    每當夜色降臨，熊明喬都能看到meimei漂浮在池塘里。

    她問陳汝慧，meimei為什么不回家？

    “死丫頭，瞎說什么，你meimei都死了，這里已經不是她的家了?！?/br>
    熊明喬不懂什么是死，她就曉得，meimei還在池塘里，等著人撈起來。

    8

    陳汝慧定的月子中心是市里比較好的，十萬元一個月，包含私處護理、產后修復、健身瑜伽等。

    月子餐食是三葷兩素一湯，清淡少油少鹽，營養搭配。

    月子中心還有針對新生兒的護理，專門為嬰兒打造的游泳池，供新生嬰兒在水中舒展身體，回到母體被羊水保護的狀態，給予嬰兒一種安全感，減少嬰兒出生后的不安。

    從女兒出生后，陳汝慧就拿奶粉給女兒吃。

    她奶少，開奶疼，嫌喂奶麻煩，就干脆給女兒喝奶粉，這樣她也可以早日瘦身成功，回到生產前的身材。

    陳汝慧的婆婆持有傳統觀念，不支持陳汝慧奶粉喂養，她希望陳汝慧能母乳喂養孩子，這樣對孩子好。

    但陳汝慧這個獨生女養得嬌氣，一給她受了一丁點的委屈，親家母和親家公就會維護陳汝慧，說母乳喂養對陳汝慧不好，孩子咬得陳汝慧疼。

    陳汝慧的婆婆別無他法，大家都只有一個孩子，都是雙方的寶。

    表面上婆媳兩人安然無事，背地里婆婆給陳汝慧端來了紅糖雞蛋湯，給陳汝慧補身子用。

    陳汝慧正在減食，沒有什么胃口，對紅糖雞蛋湯沒多大興趣。

    “慧慧，你嘗嘗看，這紅糖雞蛋湯不會讓你發胖的，雞蛋我就放了兩個，紅糖也不甜?！?/br>
    兩個？

    陳汝慧用勺子攪了攪碗里的三個雞蛋。

    一把年紀的人，居然這么不識數。

    “噢，有一個不是雞蛋，那是我用瘦rou剁成的丸子，一點脂肪都沒有，營養的很咧，你吃吃看好啦，不好吃下次我就不做了?！?/br>
    就算不好吃，也要吃了才拒絕。

    陳汝慧舀起那半個拳頭大小的丸子，一口咬下，汁水迸濺，rou與rou之間好像還摻雜有木耳，脆脆的。

    可咬開一看，只是rou，沒有別的東西了，但咬在嘴里就是有那種爽脆感。

    “這是什么rou做的？”

    “還能是什么rou，豬rou唄，好吃不啦？”

    陳汝慧點頭，這和紅糖水一起煮的rou丸子還挺好吃，比月子中心做的飯還好吃。

    帶著一種回甜味，像梅子香，rou里有筋脈，有脆感，咬著有咔嚓的嚼勁。

    “好吃我就天天給你做，好不好？”

    “嗯……”忙于吃紅糖雞蛋湯里rou丸的陳汝慧已經無暇回答婆婆的話了。

    那紅糖雞蛋湯里的rou丸，婆婆對陳汝慧說是豬rou，其實那是胎盤，用的是新鮮的從母體剝落的胎盤。

    孕婦生出孩子后，在體內的胎兒胎盤不會自動排出，會由醫生手動剝落撕下來。

    這種大補又惡心的東西，在黃業看來，就這樣做成rou丸子，欺騙陳汝慧吃下，是一件不太道德的事。

    黃業看了眼正在清洗中的胎盤，做出嘔吐狀：“媽，這樣不太好吧?！?/br>
    婆婆剁著清洗干凈的胎盤，說道：“哪不好了，這種滋補的東西，多少人有錢都買不到，這是憑關系才能買到的咧?！?/br>
    用胎盤做的rou丸子十分滋補，陳汝慧吃了，胸漲得發疼，奶水一直往外冒。

    婆婆抱著嬰孩就往陳汝慧胸前湊，說道：“喔，mama流奶了，快讓我們小乖吃吃mama的奶?！?/br>
    陳汝慧難為情，一再阻止母乳喂養，可奶水泛濫得太多了，把她胸前的衣服全打濕了。

    她被迫無奈接過女兒，喂起了豐足的奶水。

    除了每天供給女兒的奶水，陳汝慧用吸奶器都要擠出很多奶水丟棄。

    母乳營養價值高，婆婆見不得浪費，就攛掇黃業幫忙解決喝些。

    等兒子、孫女喝上了陳汝慧的乳汁，連陳汝慧的公公，婆婆都要私拿一些冰箱里保鮮的乳汁給他喝。

    那乳汁甘甜味美，乳香濃郁，公公喝了陳汝慧的乳汁后，看陳汝慧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那對被乳汁盛滿的豐胸，成了公公無時無刻yin蕩的想象。

    但這想象在陳汝慧出月子后的一個月就中止了，因為陳汝慧又懷上了。

    不像公公是隔空思念陳汝慧的胸部，黃業是趴在陳汝慧的身上喝她的乳汁。

    生產后一直沒來月經的陳汝慧以為被內射就不會懷孕了，但還沒休完產假的她，在小肚子還有一層贅rou的情況下，毫無防備地懷上了二胎。

    9

    熊明喬常喊肚子疼，但沒人會有意識帶她去看醫生。

    她身上散發著一種異味，像死掉很久的曬干魷魚味，如果脫掉她的褲子，便能看到她的陰部紅腫潰爛，發炎許久了。

    可在陳汝慧聞來，是熊明喬很久沒有洗頭洗澡的氣味。

    陳汝慧也顧不上管熊明喬了。

    婆婆身體不好，陳汝慧作為兒媳婦，要照顧婆婆，還要照顧小兒子熊明亮，沒精力管熊明喬了。

    陳汝慧坐在床前喂婆婆喝藥，婆婆喝了幾口發苦的中藥，就別過頭不愿意再喝了。

    “我去算了命，說你還要生個兒子，借你的喜氣沖掉我的晦氣，我才會痊愈，你和老二搞緊再生一個?！?/br>
    “可是……媽，我和小星都有兩個孩子了，按規定不能再生了?！?/br>
    老婆子咳嗽了幾聲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聽睿姨說，隔壁村有個女人，為了生三胎，藏在前面那個山頭，家里人一日三餐給她送飯去，計生委的人找都找不到她，等找到時，孩子都生了，他們敢怎樣，難道還敢把孩子給殺了？”

    “哦……”陳汝慧想著，自己這樣生，豈不是肚子大起來后，就可以光明正大藏起來，不用干活了？

    但如果又生了一個女兒的話……

    陳汝慧小心翼翼地問婆婆：“媽，我要沒生出兒子……”

    “那就是你沒用！”陳汝慧的婆婆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粗魯地說道，“你必須要把這個兒子生出來，我的病才會好?！?/br>
    但防著陳汝慧偷生下來的孩子是個女兒，多添一張沒用的嘴吃飯，陳汝慧的婆婆已想好了解決的辦法。

    “如果是個女兒，在她沒哭出聲前就掐死，之后再繼續懷，直到生下是兒子為止?！?/br>
    “媽說的對，我會按照媽的話做的……”

    在鎮上某家不正規衛生所，陳汝慧通過私人醫生，把生了熊明亮后裝在體內的節育環偷偷取了出來，和丈夫熊小星開始積極造人。

    “媽，我下面疼?！?/br>
    熊明喬趴在自家門前的木頭墩子上，拉住了路過的陳汝慧的衣角。

    “整天這里疼，那里疼的，我們當女的，生來就不是嬌貴的命，你忍忍不就好了嗎？”

    陳汝慧本不想管熊明喬，但看她渾身臟兮兮的樣子，還是折返回家，兌了一碗白糖開水給熊明喬喝。

    “喝點甜的就好?！?/br>
    陳汝慧懷上了，才四個月肚子就挺了起來，她打算收拾好東西就去山上躲著了，免得遭鄰里撞見，捅到村上。

    隔壁村有個懷了八個多月的女人，都被縣上來的人拉去打　　　　　掉了肚子里超生的孩子。

    陳汝慧看著咕嚕喝著糖水的熊明喬，說道：“我這幾個月要外出，你在家聽話，不要瞎跑，到了時間點不回來吃飯，被餓著就是活該?！?/br>
    “媽，你去哪兒，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陳汝慧是去生孩子的，不是去玩的，帶著熊明喬，就是一個拖累。

    “你咋這么貪玩，我去哪兒你都要跟著去，在家給我老實呆著?！?/br>
    陳汝慧離家后，熊明喬到處找mama，逢人就問mama呢，熊家人沒人愿意搭理她。

    熊明喬和爸爸說，她肚子疼，爸爸不理她。

    熊明喬和奶奶說，她肚子疼，奶奶也不理她。

    熊明喬站在池塘邊，和漂浮在水上的meimei說自己肚子疼。

    meimei招手讓熊明喬下池塘，她告訴熊明喬，把她撈起來上岸一起玩，這樣肚子就不會疼了。

    熊明喬脫下爛拖鞋，涉水進入了池塘，去撈漂浮在池塘水面的meimei。

    等大人們發現熊明喬，已經是熊明喬被淹死的一星期后，尸體泡漲在水面上。

    陳汝慧得知大女兒熊明喬死亡的消息，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她手捧在孕肚上，本來還想著該怎么給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上戶口。

    這下好了，家里又死了一個女兒。

    她躲躲藏藏生下的孩子，就有了名正言順的誕生理由。

    10

    結束了產假的陳汝慧回到了單位。

    陳汝慧沒有消減下去的小腹成了同事們私下討論的話題。

    “她肚子還有點大，看上去像還有孩子在她的肚子里?！?/br>
    “胡說，她孩子都生了，肚子里哪還會有孩子，這就是產后發胖，正常的?！?/br>
    ……

    陳汝慧沒有縫隙意外懷上二胎的事，她連自己爸媽都沒告訴，單位里的人更是不知道了。

    這要讓單位的領導知道她回來上班沒幾個月，就又要回家生孩子休產假，她這事業就完了。

    在頭胎懷孕有七周的時候，陳汝慧就抽血檢測，得出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兒這一結果，說要打掉，都怪公婆說孩子還小，等大了再去檢測。

    等到胎兒大了檢測說是兒子，結果生下來是個女兒。

    事實證明，月份大了去檢測才不準。

    生下女兒后，肚子里的二胎這么快就來了，這次無論公婆如何勸說，陳汝慧都打算按自己的意愿與時間，去檢測這二胎是男還是女。

    是女兒就打掉，省得影響工作，挨領導的罵，受到職場歧視。

    是兒子的話就留下，工作放一邊。

    國家是規定了女職工有產假，有生育二胎的權利，他們這是事業單位，料想還不敢在孕期開除女員工。

    陳汝慧雖然請了保姆在家里帶女兒，但還是免不得要搭一把手照顧，還要瞞著單位忙工作。

    時間過得飛快。

    等到肚子里的孩子四個月左右，陳汝慧生了女兒后就沒有減下去的小腹越來越大。

    陳汝慧怕瞞不住了，就找機構抽血，寄去香港檢測胎兒性別。

    隔天報告反饋說她懷的是女兒。

    陳汝慧把報告放在了公婆面前，說道：“這一胎我是打定了，我才生完頭胎，就要接著生二胎，這對我身體和工作影響太大了，我不要這個孩子?！?/br>
    孩子懷在陳汝慧的肚子里，她決心已下，公婆沒有意見，他們唯一的擔心是打掉了孩子，陳汝慧會難以懷孕，到時候別說兒子，怕連半個女兒都懷不上。

    決定打掉孩子后，陳汝慧給單位請了一周的小產假，然后在公婆、老公的陪同下，去了市一醫院掛號墮胎。

    墮胎之前，陳汝慧就來醫院提前檢查過身體。

    在醫生評判她身體可以打胎，才會給她安排手術，讓配偶簽下手術風險須知書。

    半麻醉的陳汝慧躺在手術臺上，望著無影燈。

    手術過程中，她感受不到疼，但能感受到張開的雙腿間，冰冷的器械插進yindao里攪動。

    當找到zigong里的胎兒，手術鉗掐準胎兒的脖子，一擰，從zigong內拖了出來。

    頭與身體半連著，從陳汝慧的身體里流了出來。

    血塊、zigong內的穢物，還有胎兒碎開的尸塊，混合著血水流進了醫用垃圾桶。

    在手術室里的陳汝慧不知道等候在外的公婆向醫生提出要求，想看看打下來的孩子。

    睡在手術床上的陳汝慧在等麻醉消散，在等醫生清理著她的下身。

    手術室旁的準備室里，忽然爆發出婆婆的嚎哭聲，嚇得陳汝慧一個激靈。

    被準許看胎兒的婆婆，看著那長出了眼睛、長出了手腳，有小雞仔那般大的胎兒流下熱淚。

    胎兒腿中間已經有一朵小辣椒形狀的yinjing雛形。

    可惜，這個男胎已經碎成了兩大半，浸泡在血水里，無聲且無息了。

    「紅糖雞蛋湯」篇結束

    ·全文完

    ·我寫的好累，已成禿子，隨時可以出家當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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