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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中,陸家少爺是個很好的孩子,雖然偶爾展露出一些頑劣與叛逆,但這是男孩子的天性嘛。 她卻聽人說,陸家少爺當人一面被人一面,只對自己看著舒服的人言聽計從。她極少出門,卻為這個和人家站在大門口理論良久。 她出身于沒落的清王朝貴族之家,自然很多學問,教陸長風讀書寫字。他很聰明,肯學,通常是跨越式地進步。 那次與人理論一番后她氣呼呼地回屋,半天不出來。 到了大約快用晚飯的時間吧,長風站在門口,怯生生地說:“先生……” 她忙出來,推門一看,才發現他站得筆桿條直如待命的哨兵,手中捧著個作業本:“先生昨天留的已抄完了?!?/br> “這事大可明日再說啊,”她接過本子,略略一翻,字跡工整,不由得欣慰地笑。自己與那人是值得的?!拔蚁仁樟??!?/br> “先生去吃晚飯吧?!彼终f。 “好?!彼劝驯咀訑R在了一邊。 回來仔細看時,她發現扉頁寫著一行字:“先生,我可以愛你么?” 翌日,她一早便把本送回,只說:“你還小?!?/br> 那年,他十四,她二十二。 “這些東西還是留在你手里吧?!彼惶鄄话W地微笑,轉身離去。 他不再說什么,緩緩坐下來。 又過了兩年,陸長風二十歲的時候。 他以一個年輕小軍官的身份應邀參加一場宴會。 席間,一個身著堇色飾云紋綢緞旗袍的女子向他走來,大抵年方十九。她眉眼含笑,面頰微紅,燙小波浪卷發,畫淡淡的妝,穿精致的黑色方跟鞋。 顯然,還是個學生。 “陸少爺?!彼摽诙?,自然不做作。 “小姐?!遍L風出于禮貌回應,盡管他不認識她。他眉毛微微上揚,應該是奇怪她對自己的稱呼?!安恢?/br> “可還記得您的奶娘段韓氏?算來也有十八年了?!彼嬕豢诩t酒道,纖細的手輕握玻璃杯。 “您……”長風的眉毛又上揚了不少,險些成為倒立的八字形。 “我是她女兒啊?!彼α?,對自己幾句開場白收獲的效果很滿意似的。 “段……段線?”他猶猶豫豫。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父親還在,家里還有點小錢。 某天,白晝又一次把黑夜按翻在床上,旭日當空。有母女兩個齊齊倒在這美景下。 出于善良,父親將她們救到家中。母親屆時體弱,長風又只比那女孩大一些,段韓氏便做了他的奶娘。 “老人家現在……”他問。 “父親與我們失散后因禍得福成了督辦的副官,得知母親情況后立刻將我們接回府上,當然不用擔心?!倍尉€說。 “那是最好?!遍L風說,“你母親的遭遇……還是要謝謝她。替我向她問好?!?/br> “哪里的話?”段線道,“因途中遇強盜導致與父親失散,母親本就失落,得到幫助后又恐不能報答。若非令堂想出這個法子,母親早就受不住了?!?/br> 原來如此?!暗杆狡桨舶簿秃昧??!遍L風雙眼盯著杯中紅酒映出的粼粼波光。大廳里一片嘈雜,漸漸掩住音樂聲——據說是什么“華爾茲”,聽起來倒挺舒服,蠻不錯的洋曲兒。 “這些年過得怎樣?”段線很平常地問。 長風不知如何回答了。 他六歲那年,之所以給了她們些銀兩將他們打發走就是因為父親的死。家中如同失掉了頂梁柱一樣,母子二人的生活完全依賴上一筆微少的遺產。 但后來,母親接同樣失去父親的沙燕到家里,一切又光明了一點。沙燕自幼喪母,又經歷諸多變故,堅強,有韌性。她給母親出了很多主意,用自己的樂觀改變了很多。 她彌補了長風的一些喪父之痛,又帶給他一些新的東西。 “還好吧?!遍L風含糊地敷衍。 段線又笑:“看得出來,你現在還是挺風光的嘛。我會替你在父親面前多美言幾句的?!?/br> “陸某多謝段小姐了?!遍L風微微作揖。 “這是應該?!倍尉€放下酒杯,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長風身前來,“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與我跳支舞嗎?” “這本該是我對段小姐說的?!遍L風牽起她的手輕吻一下,也放下酒杯。 攜手跨進舞池的一剎那,長風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