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五四遺事
第三十九章 五四遺事 兩年后,民國四十八年的八月十三號,傍晚的時候,何坤回到母親家中,在門廳收起雨傘,看到青山雅光正在擦著鞋底黃黃的泥水,便笑著問道:“那一條路很泥濘吧?” 青山雅光點了一下頭,說:“道路泥濘得好像餃子餡兒?!?/br> 這時松齡巴在廚房問道:“mama,今天晚上吃什么?” 何旭在里面回答道:“吃餃子?!?/br> 何坤眼睛看著青山雅光,噗嗤便是一笑,雖然他并沒有說什么,可是青山雅光卻明白了他的意思,晚飯要吃餃子呢,一會兒還不知要怎樣和餡,偏偏趕在今天發生這樣的聯想。 松齡在地上蹦蹦跳跳:“啊,我最喜歡吃餃子了!” 歸杭在她身后也叫:“我也最喜歡吃餃子!” “我要吃煎餃?!?/br> “我也要吃煎餃!” 何坤換了鞋和衣服,坐在青山雅光旁邊,說了一句:“本來想去學校一起接松齡的,只是臨時有一些事情耽擱?!?/br> 青山雅光笑著說:“不必擔心,不會摔倒的?!?/br> 何坤的擔憂他當然明白,自己畢竟少了一條手臂,雖然訓練有素,平時走路很穩,但是在身體的平衡方面終究有本身的不利之處,這幾天連降大雨,偏偏松齡上下學的道路有一段又正在重修,原本的水泥路面拆開來,露出下面黃黃的泥土,一遇到大雨便泥濘不堪,十分難走,這種情況下,只有一只手臂的人就很容易摔跤,因此何坤才會擔心自己。 何坤點了點頭:“希望道路能夠早一點修好?!?/br> 廚房里傳來咚咚咚剁rou的聲音,何坤洗了手,就進去一起和餡,攪著盆子里那淡紅色的rou餡,忽然想到青山雅光方才的比喻,不由得“嗤”地一聲又是一笑,何旭翻了個白眼,問道:“哥哥,你莫名其妙在笑什么?” 何坤將青山雅光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然后笑著說:“這么一看真的是很像啊,豬rou剁得很細,這么一攪真的好像一團泥一樣,rou泥和餡一定是很香的?!?/br> 何旭笑得身體發顫:“哥哥這么一說,我可是想起來了,前兩天有幾個同事去餐廳吃飯,回來和我們說,香酥排骨不夠酥,麻婆豆腐不夠麻,紅燒rou里糖太多,餃子的餡是一團糟,這些可憐的食客啊啊啊~~~”最后一句她是用京劇念白一般的腔調說出來的。 何坤也笑個不住,一團爛泥一般的餃子餡,確實是太過糟糕了。 十分鐘后,何坤、何旭、青山雅光和顧清云圍坐在餐桌邊,面案放在桌面上,旁邊是兩個不銹鋼盆,里面盛放著已經和好的兩種餡料,一種韭菜,一種水芹菜,何坤站在面案前搟著餃子皮,他搟皮真的是一絕,一只手捏著面劑,另一只手按著搟面杖,只是那樣轉著面團按壓幾下,一個圓圓的面皮便成型了,簡直如同魔術一般,他一個人搟皮,可以供得上三個人包。 這還真的是獨門手藝,乃是母親傳下來的,何旭可惜是兩手協調能力差了點,沒有學會,青山雅光自然是不方便,顧清云書生氣十足,雖然這么多年來,并沒有講過什么“君子遠庖廚”,然而這樣高難度的技術工作他也是做不了的,所以每次包餃子,一定要有何坤在場。 顧清云將面皮攤在手心,用一只竹勺舀了一團餡料包在面皮里,然后右手小心地掐起邊角,一點點捏牢,然后立在掌心一看,倒是圓圓胖胖憨態可掬,著實像個元寶。再一看旁邊的青山雅光,一只手捏著餃子,五根手指非常靈活,很快就捏成了一個,青山雅光捏出來的餃子就如同他的人一樣,非常的秀氣,看起來如同和歌一般雅致。 顧清云自己當然也并非身材臃腫的,雖然已經將近四旬的年紀,身材比從前二十幾歲時略顯豐潤了一些,然而仍然是風度翩翩,從前是一棵修竹,如今是一株柳樹,仍是一樣的清秀,只是更多了一種成熟的味道,比起年輕的男子,另有一種吸引力,然而自己包出來的餃子,為什么就是這樣仿佛大阿福一樣的? 何旭在旁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跑進廚房拿了兩顆青豆,給顧清云安在餃子上,然后拍手說道:“好了,這樣子就更加有趣,是一只白白的老鼠了?!?/br> 青山雅光也笑:“這老鼠大概是餓了,眼珠兒都是綠的,從前在作戰的時候,有時斷了給養,大家的眼神就是這個樣子?!?/br> 顧清云笑道:“軍旅生涯真的是很辛苦的啊,我不是說哪個國家的軍隊,但是真的艱難?!?/br> 何坤笑著點頭:“而且很枯燥,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行軍,電影中那么多激動人心的描述,其實并不是主流?!?/br> 青山雅光捏著餃子:“戰爭啊,就是既危險又令人厭倦,就好像這一次的水災一樣?!?/br> 顧清云頓時心有所感,八月六號,臺風艾倫過境,從八月七號到九號這三天的時間,臺灣中南部連降暴雨,山洪暴發,河水決堤,死傷慘重,而且農田也被淹沒,可以料想一段時期內的物價上漲食物緊張了。雖然政府也是采取了緊急對策,又是動員民眾救災,又是募集資金救濟,然而受災的民眾并不是可以立刻從災難之中解脫出來,何坤昨天剛剛從災區回來,看到那里的慘狀,房屋大片傾倒,難以找到住處,有的人很幸運能夠分到帳篷,但許多人都只能勉強搭個窩棚暫時棲身,真的是太痛苦了。 半個多小時之后,晚飯端上了餐桌,六大盤餃子,三盤水餃,三盤煎餃,七個人團團圍坐,何哲英一聲“快吃吧”,青山雅光說了一聲“我開動了”,就和大家一起把筷子伸了出去,夾了一只水餃。 何坤見他將水餃蘸了蘸水咬了半個,不由得抿嘴一笑,如今青山雅光也能夠吃水餃了,而且覺得這樣用水煮出來的餃子另有一種清爽的味道,比之煎餃就是清純與濃艷的區別,這也算是兩國飲食文化的交流吧。 吃過了晚飯,幾個成年人坐在一起喝茶,只見小小的歸杭緊緊地巴在松齡身邊,跟著她跑進跑出,松齡連連說著:“你自己去那邊玩兒啊,我要寫作業了,明天要交的?!?/br> 歸杭一把就抱住了jiejie的腰,如今歸杭也是很皮的了,雖然給jiejie嫌棄,卻也并不哭泣,吱吱地尖聲叫著:“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何坤端著茶杯笑得前仰后合,脫口一句:“きんぎょのふん?!?/br> 顧清云雖然與兩位內兄都相處得比較久了,然而他的造詣主要在于國文,對于日本語并不怎么了解,不過松齡倒是學了一口日本口語,歸杭也能夠說幾句,因此顧清云便好奇地問:“大哥,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何坤笑著說:“金魚的糞,就是形容跟屁蟲的意思?!?/br> 顧清云啞然失笑:“果然學一種新的語言就是學習一種新的思維方式,從前真的沒有想到這個說法,倒是十分貼切的了?!?/br> 青山雅光也在一旁笑著,說道:“還有‘こしぎんちゃく’,漢字寫作‘腰巾著’,就是腰包、荷包,經常跟在身邊的人?!?/br> 顧清云腦子一轉,覺得這個比喻也非常生動,愈發覺得有趣,笑道:“那么‘部長的馬屁精’應該怎么說?” 青山雅光笑著說:“ぶちょうのこしぎんちゃく?!?/br> 何旭咯咯笑著:“清云,你該不會是想到了教育部長吧?” 夜有些深了,何坤與青山雅光與親人告別,回到自己的住處。 淋浴間里,青山雅光洗過了澡,然后便是何坤來洗,青山雅光坐在自己的臥室里,在燈下靜靜地看著一本書。 自從母親meimei幾個人搬到另一個居處,青山雅光與何坤便恢復了從前的生活方式,仍然是各人有自己的臥室,之前有四年多的時間,兩個人都是住在同一間臥室里,起初是真的有一些不習慣的,因為之前各自都有獨立的空間,雖然在同一屋檐下,也是朝夕相處,然而畢竟都有自己的私密環境,想要相聚的時候,便在客廳里,或者一方到另一方的臥室,想要獨處,便關起房門來,一個人在自己的房間,這讓青山雅光感到十分愜意。 然而后面住房緊張,這樣的做法便行不通了,兩個人每夜都要睡在同一間房間中,剛開始的時候,青山雅光真的是有一些不適應,不過想到戰場上的時候也是如此,那個時候的條件更為惡劣,最困難的時候哪里有什么臥室?直接倒在莊稼地或者泥土地里就睡了,一群人橫七豎八倒在一小塊地方,同樣是沒有什么隱私的,克難時期人應該愈發有彈性,因此不多久便也調整了過來。 之后房間之中終于顯得寬敞了,何坤搬回了原本的臥室,雖然這本來應該是更自在的一種情狀,然而長時間處于一種生活狀態,要重新適應另一種狀態,無論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美好,終究是要經歷調適期的,前面一周的時候青山雅光也有些茫然若失,當時何坤笑著勸他:“我們本來便是這樣的啊,只當是回到從前就好?!?/br> 聽了這話自己也笑,確實是啊,如今只是回到兩人原本的相處方式,對于這種方式,自己一直是覺得非常好,只是長久處在另一種生活,真的是要花一點時間才行,哪怕是自己一直很喜愛的,也要付出一些努力才能適應。 這個時候,外面有人輕輕敲了敲臥室的門,然后何坤走了進來,跪坐在自己面前,伸出手來便拉住了自己的手。 青山雅光看著何坤正盈盈地對著自己笑,兩眼彎彎的,就如同一只貓一樣,臉上頓時便有些紅了,微微垂下頭來,手上原本拿著的書也有些放松了,何坤抬起另一只手,將那本書從他手里輕輕地抽出來,放在桌面上,然后便將青山雅光摟在自己懷里,溫柔地親吻著。 青山雅光轉過頭來,嘴唇貼著嘴唇回吻著何坤,一瞬間一種特別的情緒涌上心頭,作為一個戀人,何坤幾乎是無可挑剔,他英俊瀟灑,一表人才,十分專情,從無二心,簡直是中才有的人物。如今何坤已經晉升為少將,算是高級將領,然而與許多將校級軍官不同,何坤的身上沒有官氣,外表也十分文雅,他幾乎沒有沾染官場的惡習,如打牌、抽煙、喝酒、貪污受賄、玩弄婦女等等,這在國民黨的官場上是相當罕見的,雖然對于道德沒有那樣高的追求,然而青山雅光仍然希望自己的情人是一個盡可能清白的人。 何坤將青山雅光的衣服脫掉了一半,兩只手在他身上熱切地摩挲著,感覺到青山雅光的身體逐漸熱了起來,如同溫泉的大理石池壁,何坤抿嘴一笑,自己的戀人對禮儀是極為重視的,在人前總是過于有禮,因此多少有些寂寥冷清的感覺,所以自己就很喜歡陪他一起暖起來。 何坤與青山雅光很快便喘息著倒在了榻榻米上,何坤一邊揉搓情人的身體,一邊黏膩地吻著他,青山雅光不知不覺間便將雙腿張開,讓何坤伏在了自己的兩腿之間,忽然間,青山雅光便有一些害羞,從前從沒有想到自己未來某一天會有這樣的姿勢啊。 就在同一天晚上,臺北成都路的一間小小房屋之中,一個女子坐在書桌旁,手邊摟著一個小男孩,正對著自己那十六歲的長子絮絮地說著:“卓惺啊,一定要好好讀書,兩年后也像jiejie一樣進入臺大??!人啊,只有書讀得好,將來才能夠出人頭地,這么多的人都擠在臺灣,如果書讀不好,很難有前途的?!?/br> 那少年嘲諷地笑了一下,說道:“可是我沒有考中建國中學,即使復讀了一年,仍然是不行,將來怎么考臺大呢?jiejie可是北一女畢業的呢?!?/br> 母親微微一皺眉,說道:“自古英雄不問出處,雖然是另一間中學,然而也是很好的了,從那里考入臺大,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的事,卓惺你千萬不能自己泄氣啊,一定要自強,給弟弟做個好榜樣,卓慎都在看著你呢?!?/br> 鄭卓惺看了看旁邊站著的弟弟,暗自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么,埋頭繼續讀書。 鄭雁飛在旁邊的藤搖椅上一晃一晃地,正在看著那第八百遍的,此時對著妻子說道:“夢茵啊,不必再催他了,卓惺是很懂事的,他自己知道的?!?/br> 羅夢茵心中一陣委屈,動著嘴唇說了兩聲:“我當然知道他向來是個懂事的孩子,可是這么大的事情,我這樣一個做母親的,怎么能夠放得下心呢?他jiejie是臺大的學生,如果他考不中,我可怎么辦呢?” “唉,你可真是的,雖然是希望卓惺考上好學校,可是為什么一定要和卓佩去比呢?姐弟之間不可存了爭勝的心,讀書不是為了功利不是為了攀比,教育學里面不是這樣講的嗎?” 羅夢茵頓時語塞,心中一百個不服氣,暗道你倒是悠然得很,反正無論是卓佩還是卓惺,都是你的孩子,但是我卻不一樣,我如今最大的指望就是卓惺,卓佩再有出息,和我什么相干?你是穩坐釣魚臺,當然可以說這樣光風霽月的話。汪懋祖的那本我好不容易是啃完了,確實很有收獲,道理講出來也確實是那個樣子,然而放到現實中來,卻不知怎么,那尺度總是變了形狀,彎彎曲曲的,要完全照著做實在是難啊,就好像是那些圣人教訓一樣,一句句說出來都是難以反駁,但是真要在實際生活中逐條親身實踐,那可是太難太難的啊。 但是這些話羅夢茵卻說不出,于是她只得換了話題:“幸好我們把錢都存到了信用合作社,否則這一次水災倘若是淹到我們家里來,那些紙鈔可是受不住水的,若是全都變成了泥,可該怎么樣呢?據說有的人真的損失慘重呢?!?/br> 鄭雁飛從鼻子里嗯哼了兩聲,斜著眼睛看了她一眼,相比信用合作社,自己還是更信銀行一些,畢竟銀行門面高大,看起來更有保障,信用合作社雖然手續簡便,卻總有些好像紙糊的城墻,一戳就倒的樣子,然而銀行開戶標準高,很有一點“王謝之家”的味道,自己這樣兩袖清風的教書匠,一進大廳便感到有些寒酸了,所以不是很喜歡去,更何況也確實存不下多少錢,因此閑錢就一直放在家里,可是羅夢茵是歡喜存錢的,就將那一點錢都送進了合作社,起初自己有些不以為然,然而這一次房倒屋塌,災民哭天搶地也扒不出藏在罐子里的錢,著實是慘痛了,看那新聞也著實讓人有一點心有余悸,雖然他認為臺北是不至于被淹的。 結婚十幾年來,鄭雁飛感到妻子是越來越俗了,就如同寶玉說的,女孩兒沒結婚的時候,是顆無價寶珠,結婚后就變成了死珠,再過一些年,竟然是魚眼睛了,整天想著錢,抱怨沒進益,洗頭水里也榨出油來,羅夢茵當年也是個瀟瀟灑灑的女學生出身,過了這些年,竟也變成了這個樣子。 其實羅夢茵倒是并沒有像張女士的里那樣,不打牌的時候,“在家里成天躺在床上嗑瓜子,衣服也懶得換,污舊的長衫,袍叉撕裂了也不補,紐絆破了就用一根別針別上”,不修邊幅,只知玩樂,她倒是很勤于家事的,也會修飾一下自己,然而終究是面皮發黃了,又是如此市儈,當年那超脫凡俗的女學生影子逐漸淡去,變得如同尋常隨處可見的婦人一樣了,有的時候為了銀錢家事,也很有一點自以為功的樣子。 自己為了要對得起羅夢茵,并沒有怎樣想要接林靜之回來,況且自己的前妻太過高傲,也不肯回來的,只不過無論如何,偶爾心中總是感到一陣空虛,完美的永恒的愛情,或許終究是不存在的吧。 他心里這些話雖然沒有說出來,然而羅夢茵畢竟曾經是他的知己,此時也猜出了五六分,知道他又在將自己與前妻作比較,如今羅夢茵才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在這樁三人行的公案里,林靜之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她可并非是長輩包辦的舊式婚姻,論學問,也是受過教育的新女性,又是為國出力的軍醫,即使在戰爭年代,也一直保持堅貞,并無花邊消息流傳出來,堪稱忠義雙全,完美的受害者,雖然林靜之從來不在外面說什么,然而輿論是在的,對自己與鄭雁飛都十分不利,尤其是自己,簡直就是破壞她人婚姻的罪人,林靜之的一語不發更襯托出她的高潔,自己的失理。 而且林靜之為人真是老辣,每個月女兒的撫養費,鄭雁飛一文不少都要給她的,然而鄭雁飛這邊有事,她卻不肯拿出一個大子兒,憑誰問也理直氣壯,丈夫在戰爭期間寂寞難耐找了二房,大太太仁至義盡不曾提起離婚,如今鄭雁飛二妻一夫齊人之福,大太太自動退避三舍,獨自一邊做事一邊撫養孩子,堪稱自強自立又包容大度的典范,于是落難的只有羅夢茵自己一個。 有的時候羅夢茵都感到,自己與林靜之,就好像戚夫人與呂雉,只是鄭雁飛不是劉邦,教書收入有限,沒有那么大的產業,三個孩子要養育,家里總是存不住錢,自己雖然也是努力掙扎,如今也是一個收入穩定的職員,然而與當年展翅凌云的志向終究相差太遠,逐漸地便陷在這生活的泥淖之中,連羅夢茵也覺得自己日益俗了起來,她也不滿于這樣的生活,也是需要希望的,這希望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尤其是長子卓惺,常常暗地里將他與林靜之的卓佩作比較,越是比較越是不甘心。 卓佩確實是個聰明的姑娘,然而她越是出眾,羅夢茵便感到心頭的壓力越大,不住地提點卓惺,她甚至也埋怨自己的丈夫,總是擔心鄭雁飛的心漸漸地偏到那邊去了,畢竟卓佩考中的是醫學院,將來女承母業作醫生,前途是十分不錯的,醫生這個行業十分受尊重,羅夢茵甚至心中想到,丈夫為什么不多看看自己的兒子?畢竟這可是兒子啊,比女兒重要得多,而且女兒終究是要外嫁的,最后只有兒子留在家里,所以女兒再優秀又有什么用呢? 當這個想法剛剛從腦中掠過,羅夢茵連忙將這種念頭掃除掉,這是明顯的歧視女性的想法啊,自己從前一直講著平等平等,為什么如今會這樣想?莫非是涉及到自己的兒子,因此便改變了初衷么?這與自己從前所鄙視的那些陳腐的沒有學識的婦人又有什么兩樣呢? 于是羅夢茵慚愧之余,不由得便有些悲哀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