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黑客
第三十三章 黑客 再次付出巨額保釋金,當天下午金敏愛和元俊宰終于把安泰熙又帶回了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元承鉉和元智銀也匆匆趕了回來。 元智銀給大家倒了茶,只聽元承鉉痛心疾首地說:“俊宰啊,為什么你居然讓他發生這樣的事情?間諜罪的指控啊,這可是很難遇到的!” 元俊宰低下頭,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br> 只是幾天時間沒有留在家里,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如果自己每天晚上都回到家里來,雖然對網絡攻擊不是很精通,然而總能發現疑點的,就可以及時制止安泰熙的冒險行為。 安泰熙也感到十分羞愧,伏在地上說道:“伯父,這件事全是我的錯,我的罪過實在太重了,真的是大逆罪人?!?/br> 元承鉉轉過頭來一臉難以理解地說:“泰熙啊,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情,只不過是三千美元的獎金,為什么為了這樣一點錢就冒這么大的風險呢?你最近有什么急需要買的東西嗎?” 安泰熙更加慚愧,他抬了一下頭,馬上又垂下頭去:“不是的,伯父,我不是為了錢,只是想證明一下自己?!?/br> 然而代價實在是太大了,這一次的保釋金是八百萬韓元,自己不知要怎樣才能償還這樣巨大的恩情。 金敏愛沉穩地說:“年輕人想獲得一些價值感,這一點我們也能夠理解,只是你這一次實在是太冒險了,不過我和李律師已經談過了,她說好在你攻擊的不是本國的網站,雖然國際糾紛是麻煩了一點,但是在韓國方面還不是那樣罪不可赦,如果處理得好,是可以獲得一定程度諒解的,所以先不要太過緊張?!?/br> “是,伯母?!?/br> 這一天晚上,兩個人沒有回公寓,就住在了江南區的本宅里元俊宰從前的房間,雖然很少住在這里,然而一直都有人打掃,十分干凈,生活物品也齊備,住上幾天是沒什么問題的。 臥室的門已經關上了,雙人床上,元俊宰坐在安泰熙面前,兩只手扶住他的肩頭,目光深深地看著他,已經五天的時間,自己終于又和他如此親密,然而情勢這樣沉重,本來積累了幾天的渴盼思念這個時候實在沒有精力化作柔情蜜意,現在最迫切的是對于眼前危機的冷靜處理:“有一些事情,律師會給你講的,這一次與前兩次的情況都不太相同,一定要格外注意與李律師的配合,我也會為你作證的,方才我給閔少校打了電話,看看他那邊能不能幫一下忙?!?/br> 安泰熙內疚地哽咽著說:“對不起俊宰,我總是給你添麻煩,給大家都添了很大的麻煩?!?/br> 元俊宰笑了一下,語氣不像方才那么嚴峻,溫和地說:“不要這樣想,我們既然在一起,對于彼此就都是有責任的,如果我有事情,你也會幫我的?!?/br> 安泰熙看了元俊宰一眼,那種慚愧而又無力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元俊宰作為國情院前途光明的中尉情報官,又有這樣好的家世,自己實在想不出他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幫忙的,仔細回想一下,自從兩個人相識以來,一直是元俊宰在幫助自己,扶持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好像春雨滋潤大地,無論是在現實中的利益上,還是從感情方面,自己似乎一直都是接受的一方,接受元俊宰的愛和幫助,元俊宰仿佛一棵樹冠寬大如傘的梧桐遮蔽著消瘦的柏木,盡力為自己遮擋風雨。而自己又為他做過什么呢?或許只有在國情院里最終招供、沒有頑抗到底的那一回勉強算是吧。 元俊宰一看安泰熙的表情,就知道這個敏感的人又在顧慮些什么,他微微一笑,輕聲說:“泰熙,現在有一件事情我就很需要你的幫助,你愿意幫我嗎?” 安泰熙的精神提振起來一些,抬起頭來抿了一下嘴唇,問道:“是什么事情呢?” “就是這個?!痹≡椎念^傾了過去,兩片嘴唇貼在安泰熙的唇上,時隔五天,他終于又親吻到了這個人,雖然心中的憂慮并沒有消失,可是無論如何讓兩個人先拋開外界的一切,享受這片刻的溫存愛意吧。 二十九號周一的時候,秘密法庭開庭了,在進入法庭之前,李恩英又最后強調囑咐了一遍:“首要的一條,千萬不要認罪,一定要堅持住,一旦你開口認罪,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這一次你一定會進監獄的,而且很難保釋?!?/br> 安泰熙默默地點了點頭,眼神很歉疚地看著李恩英,低聲說:“真的很抱歉給您添了這么大的麻煩,我真的是太不爭氣了,每次都把這樣棘手的事情壓在您的肩上?!?/br> 李恩英微微一笑,說:“不要這樣講,我們做律師的職責本來就是這樣,千萬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br> “是,我一定會堅持住的?!?/br> 進入審判的房間之中,安泰熙坐在被告席上,他抬眼一看審判長,很巧這時候鄭太賢扶了一下眼鏡也正在看著他,鄭太賢審判長的眼神很明顯就是:怎么又是你??? 安泰熙頓時從臉上到脖子都紅了起來,垂下了頭不敢再看這位年長的人,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為韓國司法機構添了許多的麻煩,這個小小的法庭自己已經進來三次了,第一次的時候可以說是因為國家的任務,然而后面兩次都是因為自己個人的過失,如今安泰熙也有了一些公民意識,他知道自己這樣子叫做浪費司法資源。 檢察官具時熏毫不客氣地宣讀起訴書,安泰熙聽著他嚴厲的聲音,坐在那里只覺得脖頸被一股仿佛巨石一般的重量壓住,簡直抬不起頭來,偶然一次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具時熏,只見這位中年檢察官的表情真的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一邊讀一邊用眼神瞪著自己,那潛臺詞顯然是:不成器的家伙! 這一下安泰熙的負疚感更加沉重,垂下頭去再不敢看他。 起訴書讀完后,就是被告方抗辯的時間,只見李恩英把氣沉到小腹,十分有信心地說:“審判長大人,網絡是一個自由的世界,網絡是沒有國界的,我們大韓民國一向是一個自由的國度,對于年輕人在旺盛的好奇心之下的舉動,完全沒有必要太過嚴肅地追究?!?/br> 具時熏看著她,冷冷地說:“網絡自由和公民權利沒有允許安泰熙去攻擊日本防衛廳的情報系統?!?/br> “這怎么能夠叫做攻擊呢?我的當事人只是因為感到新奇,所以進入了日本政府網絡系統,然而他任何資料都沒有瀏覽,直接退了出來,這最多只能算作無意中誤入不該去的地方,絕不是有意攻擊系統,法律的原則是無罪推定,也就是說‘如果手套不合適,就應該無罪釋放’?!?/br> 具時熏:辛普森殺妻案辯護真的是貽害深遠,沒有任何一個法官會認為辛普森是無辜的。 “是的,被告人安泰熙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入侵防火墻,破解了四層防護程序,他真的是很‘無意’地游逛到那里去的,在這里,我們還應該對他的日語專長在這次黑客行動中所發揮的作用表示欽佩?!?/br> “審判長大人,對于我的當事人來說,他只是把這當做一個加強版的網絡游戲,這一場行為的組織者只是提供了網址,并沒有告知這樣做的危險性,而我的當事人長期生活在封閉的、與世隔絕的北韓,他對于這種行為的意義一無所知,在自由的網絡海洋里,他就像一個單純無知的孩子,我們仁慈的大韓民國怎么能夠為了這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就這樣嚴厲地對待他呢?居然真的把他當做是一個罪人?難道一個自由的國度要這樣對待自己國家的青年嗎?” 具時熏:“李律師,你是要提醒我們你的當事人對于自由兩個字有多么嚴重的誤解嗎?”看來真的是要重回監獄好好學習一下。 李恩英理了一下頭發,繼續陳詞:“尤其是在那樣的一個懸賞競賽之下,我的當事人第一個過關,然而他卻并沒有領取那三千美元的獎金,對于他來講,這只是一個娛樂性質的競賽游戲,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黑客,與他居住在一起的元俊宰可以證明,安泰熙是一個十分單純的人,簡直單純得像一張白紙?!?/br> 具時熏:不以金錢為目的的純粹理想主義者最可怕,簡直好像原教旨的宗教信徒。 鄭太賢將目光投向坐在證人席的元俊宰,說道:“元中尉,請你講一講對于被告的觀感?!?/br> 元俊宰站起來說道:“是,審判長大人。自從去年三月,我一直與安泰熙住在一起,他確實是一個非常單純的人,對外面世界的許多事情都是第一次看見,感到十分好奇,雖然他的身體是一個成年人,然而他對外部世界的認知一直被固定在少年時期,很多對于我們來講好像空氣和水一樣自然,屬于常識一類的東西,他都要經過很努力的學習才能夠理解,在適應新世界的過程中,他也是很辛苦的。這是分裂的悲劇,是我們韓國慘痛的歷史造成的,許多人都成為其中的犧牲品,其中也包括安泰熙,因此我懇請審判長大人慎重考慮這一點?!?/br> 具時熏坐在那里,看著安泰熙與元俊宰彼此相望的悲傷而又充滿溫情的表情,暗道這案子真的是沒法再審了。 這時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李恩英端了一杯茶來到具時熏身旁,一只手撐在他的桌面上,說:“我真的不理解,為什么我們要為軸心國成員的國防網站負責,竟因此而審判我們自己的青年?!?/br> 具時熏看著她,繃住笑容非常耐心地說:“日本目前也算是我們的亞洲盟友?!?/br> “難道歷史上的孽債就可以因此而消解了嗎?以犧牲自己的同胞晚輩為代價來討好日本?” 具時熏深呼吸了一口氣:“李律師,真沒想到你這樣的人物也會有這樣的民間政治觀,你可是政法專業的高材生?!?/br> 李恩英撇了撇嘴:“為了你所謂的政治理念而犧牲一個活生生的具體的人,真的是毫無人情的國家敗類?!?/br> 具時熏將茶杯清脆地敲在了桌子上:“哎呀怎么可以這樣說別人呢?真的是太不像話了!” 休息時間結束,法庭再次開庭的時候,審判長檢察官剛剛坐了下來,具時熏正準備繼續質問,只見一個高級軍官忽然走了進來,在鄭太賢的耳邊匆匆說了幾句話。 鄭太賢點了點頭,用法錘敲了一下桌面,說:“這件事暫時移交國情院,本庭今天休庭?!?/br> 具時熏看了一眼那名軍官,他搜尋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庫,這個少校似乎姓閔,第一次審判安泰熙攻擊南韓罪責的時候他也在場的。具時熏有些漫不經心地整理著桌面上的資料,既然國情院已經插手這件事,安泰熙應該就會有一個峰回路轉的結局吧,這一次又讓這個家伙從自己的手里溜掉了,不過只要他今后不要再惹事,自己也無所謂了。 國情院的網絡部里,安泰熙正在飛速cao作著電腦,方才他坐在電腦前的時候,元俊宰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著急?!碑敃r安泰熙點了點頭,這是一個考核,他當然知道,要說完全不緊張,那是不太容易的,不過當他的手摸到了鍵盤,看著屏幕上的程序代碼,他很快就拋棄了方才那有些忐忑的情緒,神經興奮了起來,網絡世界里,他感到完全的自由自在,就像一只游在海里的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雖然有時會有一些阻擋的海草,然而自己都可以沖破它們的。 元俊宰在一旁看著安泰熙,只見這個人的眼睛越來越亮,一種從未見過的光芒在他的眼中跳躍閃爍,如同火焰,又如同星光,他的整張臉都煥發出光彩,如同有燈光打在上面一樣。這樣的安泰熙是他從前沒有見過的,安泰熙當然不是一個軟弱的人,然而自從相識以來,因為安泰熙的處境,所以表現出更多的是驚慌、緊張、恐懼、不安,還有絕望之下的自我毀滅,即使同居之后自己用盡全部力量去愛他,由于安泰熙的謹慎與隨時戒備的性格特點,也讓他無法完全敞開心懷面對生活,安泰熙給元俊宰的感覺就是,仿佛一只走在叢林里的鹿,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刻采取防御姿態。 他這樣拘謹的態度,在一些不知體諒的人看起來或許是十分好笑的吧,然而元俊宰卻很能理解,氣定神閑的姿態是因為足夠的安全感,而安泰熙在南韓顯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而如今他的精神終于振奮起來了,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 一個小時之后,安泰熙很利落地敲了一下回車鍵:“完成了!” 網絡部的長官林貞炫少校站在他身后連連點頭,笑著說:“好了,先到這邊喝杯水休息一下吧?!?/br> 安泰熙坐在一張小小的沙發上喝著水,會議室里,閔哲浩問林貞炫:“林少校,根據你的評估,安泰熙的技能進入網路部合格嗎?” 林貞炫滿臉笑意地說:“Genius,他簡直是個天才!我們要用一副手銬將他牢牢地拴住才行,當然這得是一副金手銬?!?/br> 樸在宇:金手銬的外面還要包裹上愛情。 不多時,安泰熙就被叫到了會議室,在他面前坐著林貞炫和閔哲浩,旁邊是元俊宰和樸在宇。 林貞炫眼含笑意地看著他:“安泰熙,你愿意為國效力嗎?鑒于你的技能,我們可以征募你進入國情院網絡部,專門負責網絡防護,當然適當的時候也會出擊一下,作為一個大韓民國的國民,你對國家也是負有責任的,如果你愿意為國家服務,關于你所有的指控都將全部撤銷?!?/br> 安泰熙頓時有些發愣,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技術是比較高超的,畢竟前幾天已經試過了,然而他以為自己頂多是可以進入微軟這樣的軟件公司,卻從沒有想到可以入職國情院,畢竟讓自己這樣一個前北韓特攻隊員在國情院網絡部工作,簡直就好像把一顆可能的炸彈埋進韓國心臟,他沒有設想過國情院會給自己這樣的信任度。 閔哲浩在旁邊沉穩地說:“好好考慮一下,進入國情院,你就可以每天和我們一起工作?!?/br> 樸在宇看了一眼元俊宰,主要是可以和我們之間的某一個人經常見面,早上一起上班,晚上一起下班,中午甚至還可以一起吃飯。 “哦對了,你在韓國還沒有服過兵役吧?每個成年男子都有責任服兵役的,最低兩年,你可以考慮在國情院服完這兩年的兵役?!绷重戩欧浅S薪ㄔO性地提議道。 這一下連元俊宰都想笑了,安泰熙服兵役的時間可不僅僅是兩年,他九一年入伍,九六年被俘,將近六年時間的軍旅生涯呢,只不過都是在北韓,鑒于如今南北分裂的狀態,無法將服役期轉算到南韓這邊。 安泰熙很顯然也想到了這是一個美好的前景,他的表情明顯放松了下來,笑了一下問道:“那么我不需要認罪了?不會被判刑了?” 林貞炫兩只手肘撐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傾:“作為國情院的工作人員,你當然不會再被當作罪犯。過去的事情都不會再追究?!?/br> “那么保釋金……” “國情院會出面與司法部門協調,將前后三次的保釋金全部返還給你們?!?/br> 閔哲浩含笑看著安泰熙,這個條件是非常優厚的,返還保釋金可以讓他的壓力減輕很多,雖然那份恩情是永遠無法磨滅的,所以快接受吧,你就可以成為我們的同事,那個時候每天再在國情院里見面,可是很有意思的啊。 這時只見安泰熙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收斂,低下頭略有些心事重重地說:“長官,作為一個罪人,本來應該是無條件為國出力的,可是我還有最后一個懇求,能否準許我不去參與針對北韓網絡的工作?” 閔哲浩的臉色也微微一沉,他能夠理解安泰熙的心情,不過這件事就要看林貞炫怎樣判斷了,畢竟這樣有所保留的國安人員難免讓人有些不放心。 林貞炫想了一下,點頭道:“可以,反正北韓也只是局域網,而且網絡技術落后,針對那一邊的工作,其她人也可以勝任?!彪m然是很通情達理的體諒,然而真的是讓人心中不是滋味啊。 在幾個人的注視下,安泰熙簽署了保密協議,林貞炫將那份協議收了起來,閔哲浩笑著拍了拍安泰熙的肩膀:“很好啊,泰熙,今后我們就是同事了啊,當初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安泰熙不好意思地說:“少校,這么久以來多承您關照,還有元中尉和樸少尉?!?/br> 樸在宇眼神中一閃而過了一絲笑意,兩年前安泰熙如同一只被獵獲的動物一般,驚惶地蜷縮在國情院的囚禁室里,誰也沒有想到他如今會成為這里的正式職員,現在他的情況總算是讓人能夠放心了。